第19章 狂犬.19

“你这家伙,终于肯接电话了啊?”

与此刻不知如何是好的千山鸟相反,手机的听筒里传出洒脱不羁的率性男声,意外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所以哪怕是“初次”通话,也奇异地令他放松了几分。不过他还是有些语塞,只能继续沉默下去。

幸好,对方是个挺体贴的性子,见他没有吱声,又很爽快地打了个圆场:“我没什么责备你的意思,只是听说你任务途中出了意外,忍不住担心罢了。”

“中也先生真是个好人啊……”被反过来安慰的少年忍不住嘀嘀咕咕。

虽然他的声音极低,但依然透过线路传达至另外一边,然后引得青年哼笑两声,故作责备似的轻斥道:“关心部下有什么不对的吗?你对好人的标准未免太低了吧……”

大约中原中也此时仍处于不算安全的地带,说出后半句的同时,原本安静的背景音忽然得嘈杂起来,仿佛有什么危险物品倏然爆破了似的。

“轰——!!!”

“中也先生?!”

他下意识地握紧手机,紧张地关注着对方的安全问题:“您、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都说了多少次,别将我当成易碎品啊。”

比他要淡定许多的男声不急不缓地响起,仿佛半点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甚至显得十分从容不迫。

如果千山鸟这会儿与对方待在一处,必然能够发现,那双映着火光的湛蓝眼眸正微微眯起,流露出些许昂扬的战意来。

仿佛是缓缓流淌地星河中怦然炸开璀璨的烟火,耀眼得几乎令人失去了直视的勇气。

因为看得稍微久一些,就好像会被它们灼伤一般。

幸而他并非中原中也的敌人,反倒是颇受优待的后辈,所以他“看见”了全然不同的光景。

听筒里传来柔和却不失强势的嗓音:

“不是一直想做我的直属部下吗,怎么连上级的实力都不相信……难道你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算了,等回去之后再连同任务时失踪的份儿一起好好地教育你。”

“总之不用担心,早点休息吧。”

“好、好的……”

明明没有两人相处的记忆,银发少年同样有种自己被压了一头的拘谨感,不禁磕磕巴巴的应答着,哪里还敢再胡乱说些什么。

得到了他的乖巧回复之后,电话里立刻响起了挂断的声音。

他愣愣地捧着手机发呆,脑海里不住地回放着刚刚两人交谈的内容,隔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有气无力的喟叹。

“有点理解为什么之前的我会崇拜中也先生了啊……”

——不如说,这样一个男人,根本就没谁会讨厌吧?实在是聚集太多优点了啊!

靠着一通短短的电话便重新燃起了不少厨力,他忍不住又翻起短信,用充满学术研究的态度探索着有效信息。

其中有一条格外引人注意。

【中也先生,贵安。

今日任务结束的很快,返程途中,遇见了需要过马路的老人家团体,于是我们大家都按照您的教导,认真地帮助了他们……

但是不知为何,并没有得到感谢,反而被骂了一顿。】

“扶老人家过马路?”

回忆着(擅自添加给)恋人的属性,千山鸟摸了摸下颌,沉吟着喃喃自语道:“难道说……这其实是港口黑手党的传统吗?真意外,明明是坏人的设定,结果做了不少好事啊……”

或许乐天派就是拥有如此神奇的脑回路,永远能很快找到合适的理由说通自己,半点没有怀疑过,是不是不小心搞错了什么。

如此一来,烦恼出现的时间基本不会超过十秒钟。

当然,没心没肺的代价就是他离真相愈发的遥远,简直是大摇大摆晃过正确的门,可绝对不会多看它半眼一样可悲。ぷ99.

他对此一无所察,继续搜索着比较特殊的内容。

例如,频繁提及芥川的部分——

【中也先生,贵安。

今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虽然知道您相当厌恶已经叛逃的那位大人,但可否详细透露他的情报给我呢……

此举是为解开龙之介的心结,拜托您了。】

【中也先生,贵安。

今日偶然间,遇到了有些符合您描述的男人。不过我尚未来得及通知龙之介,就不小心跟丢了他……果真是滑鱼一样讨厌的家伙。】

【中也先生,贵安。

龙之介近日的情况愈发糟糕。我甚至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希望当年教导他的人是您。

如果有机会的话……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抽空带着他一起行动呢,若能将他对那位大人的执念转至您的身上,大约是件值得开酒庆祝的好事吧?】

——那位大人……是谁?

由于短信中始终未提及姓名,外加他暂且无法与人打听,便只能尽力搜刮大脑,试图挖出些残存的痕迹。

可惜不管怎样努力,仍旧是一无所获。

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帘不听使唤地向下坠落,将屏幕发散的亮光慢慢遮住,还给他一片静谧的黑暗。

不知不觉中,被虚虚握住的手机脱离了他的五指,悄无声息地掉落于一旁。

等好不容易做完长篇汇报的青年匆匆赶回房间,见到的便是少年窝成团形,占据着床铺最中央的位置。

而且不知为何,原本间隔不近的两张单人床,竟然无缝合拢起来,变成了极为宽敞的双人床模式。

换而言之,千山鸟等同用自己的身体做了链接固定,本能地拒绝着晚归的恋人将彼此床铺挪开的场景。

(……孩子气的家伙。)

芥川安静地凝视着他的睡颜,向来说不出好话的薄唇轻抿,根本没机会表示自己其实不介意与他同床共枕。

毕竟,谁能拒绝喜爱之人的体温呢?

更何况,他们已经拥有了具备亲密资格的恋人关系,不是吗。

哪怕现状是如此的暧昧不明——

他俯下身,以指尖抚摸着少年的脸颊,仿佛在描绘着熟悉无比的轮廓,使得它更加深入心底一样。

连微风都不会比他的动作更加轻柔。

假设他曾经的教导者瞧见如此一幕,大约也会笑吟吟感慨,不知人心为何物的学生,终于浅显的领略了些许细腻温存的情绪。

一味的破坏和诉诸武力,可没办法守护本就不算稳定的恋情。

正如狂风暴雨只能毁灭娇弱的花蕾,唯有化作涓涓细雨才能起到滋养土地,令万物生长的作用。

身为狂犬的他必须收敛利齿,用尽十二万分的耐性,来探索伪装无害相处的终身课题。

——他是不会放手的。

青年的手臂顺势下滑,将深眠中毫无防备的家伙拥入怀中,享用着热气腾腾的鸟球抱枕。

与此同时,他用另外一只手捞起停留于短信页面的手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按下关机键,放在了脚边的地毯上。

完成了圈地盘的准备工作之后,他跟着躺了下去,决定闭着眼小憩片刻,等天色微亮再起床处理任务。

反正他已经习惯每天仅睡两三个小时的作息。

至于组织的无良首领,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哪里会由着千山鸟使性子,减缓压榨劳动力的进度。顶多是让他从明面专为地下工作者而已。

东躲西藏的游击战显然比过去更耗损心神。

不过他对此没有任何的不满。为了让傻鸟放下心来,自己又可以继续逃避文职,快快乐乐的当一个武斗派,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晚安。”

他的嘴唇碰了碰怀中人的发顶,落下一句瞬间溃散于空气中的低语。

……

千山鸟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当他睁开朦胧的双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一个人占据着“双人床”,旁边压根没有熟悉的身影时,不禁猛地坐起身,如同要从床单的褶皱里抓人一般胡乱地翻找起来。

半晌后,他不禁发出一声哀嚎:

“我的龙之介呢?那么大一个,怎么就丢了啊!难道说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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