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川河谷

大军出行,整齐有序。

兵贵神速,为了早些赶到川河谷埋伏,薛楼将樊阳城二百多骑兵全部带上,又点齐一百悍卒,全速赶路。

三百多人的队伍中无一人说话,全军都在闷声赶路,力求急速。

赵大同抚着长须,将马骑至薛楼旁边,感慨道:

“不知一会要死多少人啊。”

李思就跟在薛楼身后,闻言看了眼须发花白的赵大同,问道:

“赵偏将可是怕了?”

赵大同扭头看向身旁的李思,一双虎目瞪圆,形似铜铃。

“笑话!老夫已经五十有三,参军三十六年,杀的贼寇比你见过的人都多。膝下三儿两女,七个亲孙五个外孙,该受的苦都受过了,该享的福也一个不落。可老夫舍不得这群刚参军没几年的娃娃啊!”

老将指着身后的部队,看着有些人稚嫩的脸庞说道:

“你看看他们,最小的才十五岁,连老婆都没讨到。这樊阳城好不容易在将军的治理下安稳几天,偏生风煞又出来闹事,若他们真有攻城的打算,不知这群娃娃能活下几个。”

李思低头,长叹一声,沉默不语。

薛楼行在最前,听见二人对话,侧着身子说道:

“既然当了兵,保家卫国就是我们的责任,为了守护身后的百姓,死战又如何!”

他说完之后,顿了一下,眉目柔和了几分,继续说道:

“抓紧赶路,越早到川河谷,我们才有越多的时间布置,这次杀的人多,守城时死的士兵才会少。”

赵、李两位偏将同时抱拳。

“遵命!”

薛楼看着身后长长的队伍,在头盔下的面孔忍不住地叹气。

为将者,最不愿看到的便是战争。若有朝一日,天下再无战争,将军解甲归田,该是何等盛世。

感到一只略有些冰冷的柔荑放在自己手上,薛楼转头看去。见曹雪阳一脸担忧看向自己,他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无事,随后对曹雪阳露出一个自信的表情:

“娘子,无须担心。”

川河谷地势特殊,中间一条不过二十米的平坦小路,两侧则是几十米的峭壁悬崖,细长的峡谷足有五百多米。

风煞若想从大营所在之处前往樊阳城,若不经过川河谷,就要从另一个方向翻过四座险峻的峭壁。

若只有几十人的精英小队便罢了,三千大军,加上战马、弩车、粮草,唯有走川河谷这一条路。

薛楼带军赶制川河谷时,天色已经黑透。二百多匹战马被拴在半山腰,所有人带着工具爬上崖顶。

路上他已经收到了先锋营探子的回报,风煞大军确实正在赶往川河谷,而且风煞并未选择在入谷前休息,反而在夜色中不停赶路。

薛楼和几名偏将均对此不解,大军出行,最忌夜中行军,而且还是趁着夜色过山谷。随便一个稍微有些脑子的指挥官,都不会选择这种做法。风煞的这种行为,总给人一种故意送死的感觉。

薛楼皱着眉头下令大军收好开凿,准备石块。

虽不知风煞为何如此,但他实在找不到不在这里设下埋伏的理由。想了半晌,没有头绪的薛楼干脆和士兵们一同采石。多一块石头,说不定便能减少一个敌人。

一个时辰后,月上中天,子时将至,众人先锋营的探子回报,薛楼赶紧下令全军收声,准备伏击。

踏……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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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乱的脚步声在黑夜的山谷中回荡,薛楼凝神看向山谷入口,一簇火光闪过,随后更多火把映入眼中。借着月光,他看到密密麻麻超过三千人的部队,行走仅有二十多米的小路上,缓慢地朝川河谷靠近。

夜中行军,打着火把,风煞领军之人莫不是个门外汉?

别说几名将军,连薛楼手下的伍长都懂的道理,没理由纵横边陲十余年的风煞不懂。

明明对方即将入瓮,可薛楼始终不安,心中疑惑。

正思虑间,风煞大军已经行至山谷中间,二百多米的山谷中挤满了风煞的士兵,而更多的人还堵在山谷入口,隔着百米,薛楼也能听见嘈杂的叫骂声。

感受到手中传来的力量,他对身边的曹雪阳摇头,同时对几十米外。对侧山崖的两位偏将打个手势,示意再等一等。

风煞的大军看起来就像一群乌合之众,行军之间毫无军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赶集的百姓。走在最前方的一队人几乎快走出山谷,还有近半数之人堵在入口,不少人口中不停地谩骂催促,可行军速度却越来越慢。

薛楼看着下方的部队,突然给对面两位偏将一个手势,随后起身,暴喝:

“杀!”

呜……

进攻的号角响起,早就埋伏在崖顶的三百余人同时暴起,将身前的巨石推落。

轰隆隆……

石块从崖顶滚落,碰撞的响声宛如雷鸣,山谷中的土匪们先是迷茫,待石块落下后,才纷纷抽出腰间的长刀,大喊敌袭。

一人多高的巨石从天而降,两个倒霉蛋瞬间被压成肉饼。巨石落地后碎裂成数百块碎石,四溅飞出,不光又砸死一人,不少碎小的石块还将附近十几个人纷纷击伤。

“救命啊!我不想死!”

“贼人在崖顶!他们在上面!”

不少人发疯地将手中的刀往天上扔,长刀被高高抛起,十余米后从半空中落下,明晃晃的刀刃砍断了其他人的胳膊。射出的长箭飞刀一半便无力落下,险些扎穿其余人的天灵盖。

土匪们叫嚣着,哭喊着,但仍无法阻止一块块石头落下,无情地带走他们的性命。

尚未入谷的土匪们瞧见谷中的惨状,纷纷后退逃命。本就拥挤的小路上,不少没被石块砸死的土匪反而死在了同伴的脚下。

薛楼始终盯着下方的风煞,石块已经砸了盏茶的功夫,但风煞的指挥者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并未组织手下们进行防御。

为什么?究竟哪里不对?

半刻钟过去,众人身边的石块早已被丢光,不少仍得快的士兵找不见石头,干脆解开裤子往山谷中撒尿。

呜……呜……

撤退的号角声响起,崖顶的士兵无论身旁石块是否仍光,都毫不留恋转身撤走。

谷外,山脚下,先锋营的营长张大牛带着几名士兵迎上了大捷归来的部队,大声恭喜道:

“恭喜将军,此战大获全胜!”

薛楼笑道:“多亏了诸位先锋营的将士,你们当居首功。”

“末将多谢将军!”

“哈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刚刚起码砸死了三百来人,残的估计也有两三百。”

两边的队伍汇合后,年过五十的老将哈哈大笑。

李偏将同样开怀大笑,说道:

“不错,没想到此行次减少了对方五六百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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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风煞当家的不过一群酒囊饭袋,乌合之众罢了,难成气候。将军,不如我们一会骑马冲他两个来回如何?”

风煞在李思心中已经沦落到了比寻常土匪还不如的地步,什么纵横双阳的鬼见愁,都是谣传,早碰见自己……和薛将军,风煞早就被剿灭了。

薛楼正色道:

“不可!风煞绝不可能这么简单。李思,你是最近几年才来的樊阳,根本不了解情况。风煞肆虐多年,那几个凶名赫赫的当家的绝不会是酒囊饭袋,否则无需我们围剿,早就被其他匪盗吞并了。老赵,你前些年曾经随老城主和风煞交过手,那时的风煞不知现在如何?”

赵大同笑容敛去,脸上的褶皱堆起,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

“那时候我还只是个伍长,随老城主围剿风煞,但始终未和风煞大部队正面打过,我们寻到的都只是风煞的小队。虽然不愿承认,但那时风煞的小队确实棘手,和刚刚的乌合之众不可同日而语。将军,你这么一说,我确实觉得有些蹊跷。”

众人撤退的速度并不快,薛楼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摩挲着下巴,愁眉不展。

“风煞的种种做法,除了主动送死,我想不到其他原因,实在费解。不过刚刚那几百战功却是实打实的,传令下去,注意警戒,快速回城。”

“诺!”

川河谷入口处,两名身穿漆黑战甲的当家的看着山谷中的惨乱的景象,身边随从离得很远。

“老二,去安抚伤员。”

面对山谷中死伤无数的手下,大当家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有半点波动。

二当家是个身材有些虚胖的中年人,言行举止中无一不可看出他曾是个官家子弟。

他笑眯眯对大当家拱手揖礼,转身走向山谷。

走在最前方的几百人都是风煞最近才收下的散匪,不忠心,和大军也没有配合,在两个当家的眼中不过是一群炮灰。

在范明心中,最合适这群炮灰送死的地方应该是樊阳城的城墙之下。他之前不明白为什么大哥明明发现了樊阳城的探子还装作毫不知情,为什么要让这些炮灰在山河谷送死。这样的话,即便他们攻下樊阳城,早些年便加入风煞的老人们怕是也得死上一多半。

走出两步,范明背对着严浩,低声问道:

“大哥,为什么不把他们留在攻城的时候再用,现在白白送死岂不可惜。”

严浩抬眼看向远处,那里是他家乡的方向。

“我收到的命令只是临走之前在樊阳城制造混乱,将大夏其他府州的大军引来此处,只需要攻下樊阳城便可,介时我会假借徐宁的官印求援。余下的人足够攻下樊阳,即便徐宁反水也可随手镇压。”

范明低笑两声,边摇头边说道:

“大哥,加入风煞的都是什么货色,我最清楚。大多是天地不容、壕无人性的畜生,你是不忍心攻下樊阳后,还活着的畜生太多,为祸樊阳百姓吧?”

严浩的声音微不可查的低寒一丝,双眼冷漠看向背对着自己的范明:

“你我都是戴罪之身,能来此戴罪立功换取一线生机是将军的恩赐!将军的吩咐我们当然要执行下去,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虽然我们和大夏子民非同国之人,但我对虐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毫无兴趣。我不在自己得势时虐杀无辜之人,是因为我也曾因掌权者的这种做法收益。若你想……”

“不,我不想。大哥,我去安抚伤员了。”

范明仍未回头,离去的脚步快了几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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