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27

宁涧和时曳出现在顾家客厅时,拉着个病弱美貌妇人温声聊天的方遇词嗓音瞬间劈了叉。

“儿子,你啥时候把曳曳接过来了?”

“刚才。”

宁涧懒散回了话,冰凉眸光看向自他们进屋开始就沉下脸的顾朗,偏红的唇牵扯出个‘和善’微笑。

“姨夫,表弟在花园里不小心扎破手出血,晕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顾朗:“?”

久久未见后花园有动静,顾朗只以为顾期修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没成功将宁涧气得发病,结果倒好,他居然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什么?你说期修晕倒了?”

不同于顾朗的平静反应,脸颊苍白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像常年住在病房不见光的病弱妇人情绪倒是激动。

她猛地起身又跌进宽大松软的沙发内,往外凸着青色血管的手捂住嘴唇狠狠咳嗽起来。

看那扶风弱柳的身子,时曳担心她下一秒就要因太过剧烈的咳嗽将自己折断成两半。

方遇词忙起身轻拍病弱妇人的脊背,顾朗也俯身接过杯温水轻柔送到她唇边。

“星羽,你别着急,期修在自家院子哪会出什么大事。”

因着咳嗽惹得惨白面颊翻涌上些许红晕的方星羽看起来可惹人怜惜,顾朗眉眼间满是心疼,侧脸瞪了眼瞎嚷嚷说话的宁涧,又垂眸温声安慰人。

两三下便将顾家所有人的家庭地位看了个清楚,瞥见真情实感焦急担忧的方遇词,时曳手肘轻戳宁涧腰腹,“要我帮忙吗?”

她刚才没错过这个在家都穿着笔挺西服,衣摆袖口丁点褶皱也无的男人看向宁涧时貌似温和实则锋利的视线。

至于病得要死的方星羽,暂时没瞧出什么不妥。

按住时曳与自己衣服摩擦惹得腰部肌肤产生细密绵软痒意的作乱手肘,宁涧轻压上扬唇角,嗓音低沉微沙,好似疾风擦过竹林的舒朗,“不急。”

方星羽是他小姨没错,可更是顾期修他妈,顾朗他老婆。方遇词心疼自家妹妹,但这妹妹的心究竟向着哪边,他好多年前就看清楚了。

更何况,在治疗方星羽这件事情上,明里暗里对宁家下绊子的顾朗向来极舍得花钱。

时曳仔细观察因咳嗽惹得凤眸涌出晶莹泪花的方星羽,“行。”

书中对方星羽仅有简单几笔的描写,只说她因生顾期修时损伤身体留下了极严重的后遗症,他大学没毕业她就去世了。

由于方星羽的离世,关系本就僵硬紧张的顾家父子彻底破裂。

然后,阴郁冷厉又自觉伤痕累累的顾期修便对原主这个白月光替身各种释放发泄负面情绪。

再往后大段酱酱酿酿的虐恋情深,时曳跳过了。

“顾朗,你快去后花园看看期修怎么样?”

话音稍顿,方星羽望过来,秀气眉头微微拧起,朦胧眼眸暗藏担忧地看着宁涧。

“小宁,期修怎么会晕倒?你们是不是,又闹什么矛盾了?”

不忍心看妻子着急的顾朗温声嘱托方遇词好好照顾方星羽后,板着脸起身往外走,出门前还回头饱含警告地睨了宁涧一眼。

余光都没分给顾朗一点,随手拖动凳子示意时曳坐下休息,宁涧跟着坐她旁边,懒懒耸肩。

“小姨,你知道我这人,向来是被动防御。”

方星羽:“……”

谁不知道你所谓的被动防御是将冒犯者往死里抡吗?

按住不安跳动的眼皮,方星羽放下水杯,握住方遇词的手轻轻叹息一声。

她和方遇词的关系打小就亲密,凡事也是真心为对方着想。可她俩的儿子,仿若天生死敌一般,初次见面开始就没兄友弟恭的模样。

手指微曲着轻敲膝盖,宁涧语调慵懒,尾音刻意拖得有些长。

“您别太担心,顾期修就是嫌自己手太硬,专门握紧拳头去锤围栏上的带刺藤蔓,结果瞧着被扎出血,他就晕了。”

方星羽:“?”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甚至感觉更难过了。

嗔怪地瞪了眼越发没正行的宁涧,方遇词笑呵呵打圆场,“儿子,你在曳曳面前也不收敛收敛臭脾气。”

莫名其妙被被波及的时曳喝了口宁涧塞到她手里的水,颇为奇怪地瞅了他一眼,“你什么臭德行,我不是很清楚吗?”

“对啊。”

半点不觉丢人的宁涧又给自己倒杯水,面色寡淡地瞥了眼方遇词。

“妈,你不能因为我爸工作忙没来陪你玩,就跑你儿子面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方遇词:“?”

好像是你在说奇奇怪怪的话好叭。

陷入爱情的魔王儿子居然这么有分寸,瞧这谨慎的模样,生怕他那些小心思被曳曳知道了一样。

“妈,小姨,我带漫漫来是谈正事的。”挥手止住方遇词打趣的话头,宁涧陡然换上副严肃表情。

“正事?”方星羽咳嗽两声,奇怪地看了眼端正坐在宁涧身侧的时曳。莫非是这混世魔王交女朋友了要介绍给她们认识一下?

微微颔首,宁涧看向方遇词,“妈,昨天我把盆栽暂时借给你放床头之后,你睡得是不是很舒服,今天感觉精气神都变好了。”

想到自家抠门儿子说盆栽要还给他的吝啬模样,方遇词翻出大白眼,随后诚实点头。

“突然提起这个干嘛?你个小气鬼,在哪儿买的,我自己也去买一盆放床头。”

到万风城后,方遇词每天晚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失眠到凌晨三点才能迷迷糊糊睡着。昨天她半信半疑听了宁涧的话,晚上不过十点就睡着了。

偏头看向时曳,宁涧眼眸深处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舒缓低沉的嗓音藏着极深的骄傲。

“我从漫漫手里买的,这盆栽和你平日里见到的那些普通盆栽可不一样,它叫生机盆栽。全球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敏锐捕捉到关键词,方遇词收了脸上随意打趣的笑,郑重看了眼病气裹身的方星羽,“生机?”

将对面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宁涧懒懒伸了伸腰,“妈,不妨再往下大胆想一想。”

“莫非你想说,这个看起来不过是个高中生的小姑娘,能救星羽吗?”

浑厚沙哑的男声陡然插进这场谈话,时曳瞥见身体擦着地面,双眼紧闭着被顾朗单手拖拽进屋的顾期修,抿紧唇极力憋住笑意。

说是亲爹,又好像不是亲爹。

同样瞅见被顾朗嫌弃拖进客厅,黑色休闲裤沾满绿黄色草屑的顾期修,方星羽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顾朗,这是你儿子。”

“嗯。”应了声,顾朗如隐藏在黑暗中鬣狗般的阴鸷视线又落在宁涧和时曳身上,嗓音发沉,“所以,是你们能救星羽的意思吗?”

方星羽身子弱,相比于要顾期修这个儿子,顾朗更乐意她健健康康的。

这些年国内国外的医生他不知找了多少,再加上方遇词和宁盛繁寻来的名医,都没太大的效果。

眼睁睁看着方星羽身体越来越差,顾朗便越发讨厌整日在他眼前晃荡的讨债鬼顾期修。

轻轻挠脸,时曳对上浑身往外散着寒气的顾朗毫不露怯,“顾先生,顾夫人的病我能不能治,该怎么治,要看过之后才能下结论。”

随意丢下昏迷的顾期修,顾朗对闻声而来的管家招招手,管家便快步上前将人小心翼翼搬离了客厅。

握住满脸不赞同的方星羽的手,顾朗嗓音透着温柔,“星羽,你知道我的。”

但凡有机会,顾朗都会试一试。哪怕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看就不靠谱,他依旧不敢浪费丝毫有可能的机会。

何况,宁涧虽然疯,但向来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

收回凝望顾期修的视线,方星羽拖着疲惫的躯体柔柔倚靠着顾朗,慢悠悠呼出口气。

半晌,她面上挂起和善的笑,对着时曳点头,“那试试吧。”

纤细曲长的眼睫虚虚盖住凤眸中大半失落情绪,方星羽任由顾朗搀扶着自己坐到沙发上。

她的身体什么样自己清楚,大概是治不好的。

可更痛苦的,是瞧着顾朗一次次满怀期待地为她找来新医生,夜晚又因为不好的结果,躲在书房偷偷抹眼泪。

时曳走到方星羽隔壁的沙发坐下,“顾夫人,麻烦把手给我。”

目光垂落至伸到自己眼前的细白小手上,方星羽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手慢慢放到时曳的手上。

两相接触,方星羽感觉那股终年缠绕骨髓的寒意消失了瞬间,取而代之的一股暖意自时曳与她手背接触的肌肤处往内涌。

未能克制住内心的讶异,方星羽惊讶低呼了声。

下一秒顾朗锐利如鬣狗盯住死物的眼神就落在面色平静的时曳身上,“星羽,哪里不舒服吗?”

抿唇轻轻摇头,方星羽对眼睫微颤的时曳抱歉笑笑,“不好意思,我很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感觉了。”

时曳礼貌颔首,慢悠悠收回扫视方星羽身体内部的绿光,“我检查得差不多了。”

没错过方星羽眸底的怅然若失,明白鱼儿已经上钩,时曳手指轻抚下巴,做出苦恼思索的模样。

“这位,同学。”顾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能治吗?”

奉行钱到位才办事的准则,时曳指节微曲敲击着木质桌面,清脆声响一下下仿佛砸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半晌,她抬头看向面色深沉的顾朗,嗓音恍若秋日夜间寒凉的露珠,“顾夫人的身体,亏损极其严重。”

敏锐捕捉到顾朗瞬间暴怒趋于失控的情绪,站在后方的宁涧对时曳淡淡点头。

樱唇扯出笑,时曳缓缓眨眼,“但,也不是不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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