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割袍断义

楚名棠并没有身着官服而只是一身青衣。他整了整衣衫对身后两人道:“你们在门口等着我一人进去就便可。”

既然没有官服在身楚名棠连“本官”都懒得说了。

那两人有些犹豫:“大人还是让小人陪你进去吧不然夫人会怪罪我俩的。”

楚名棠笑道:“你们放心吧在郭大人府上我这太尉如果也会出事那他这么多年兵部尚书也真白当了。”

说完楚名棠径直向郭府大门走去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无奈地在这边守候。

楚名棠握住门环敲了几下良久门才打开一个小厮探出头来见楚名棠一身便服看着面生没好气地说道:“敲什么敲不知道这是兵部郭大人的府邸吗?”

楚名棠道:“麻烦你通报一下郭大人说故人楚名棠来访。”

那小厮一翻白眼道:“我家大人岂是你这种平民百姓想见就见的。”

楚名棠哑然失笑没想到郭怀如此老成厚道的人也会用这般势利的小人来当门房。幸好他还准备了一张名帖便掏出来递给那小厮道:“去交给你家大人他会见我的。”

那小厮接过名帖半信半疑地看了楚名棠一眼挠了挠头:“楚名棠?这名字是有点熟悉。”转身向内走去。

突然那小厮身躯一震惊恐地回头看了楚名棠一眼撒腿就跑。

楚名棠摇头苦笑。

不一会儿那小厮跟在一管家模样的人向后快步走来。

“不知太尉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太尉大人恕罪。”

楚名棠看了看那位管家觉得有些眼熟道:“你是郭义吧。”

那人一愣神色复杂道:“没想到太尉大人还记得小人。”郭义是郭怀初到北疆时收留的一个孤儿楚名棠大婚时郭怀从北疆回来身边带的唯一随从就是他当时郭义只有十三四岁如今也已是三十好几人了。

“你家大人呢?”

“我家大人在客厅里恭候太尉大人请随小人来。”

郭怀站在客厅门口等着楚名棠的到来。

楚名棠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郭怀暗暗想道若放在以前以他们的交情楚名棠来了京城已有两个多月两人居然没有相互到对方府中来拜访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如今即使在朝堂上相见两人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郭怀知道楚名棠这段时间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上朝第一天便与皇上针锋相对此后又忙着楚家在京众官员外放的事根本无暇来郭府而自己却不知在顾忌些什么根本动不起拜访楚府的念头……

楚名棠远远看见郭怀高声笑道:“郭怀没想到你当了这尚书这府中的门槛也高了我只是没穿官服差点儿连你家门都进不了了。”

郭怀没想到楚名棠一如当年仍直呼他的名字不由得一呆。

楚名棠走到跟前见郭怀有些不自在道:“都朝中重臣了难道还那么小气也不请我进去坐坐。放心今天我只孤身前来不会把你吃穷的。”

郭怀心头一热笑骂道:“你两脚又没缺不会自己走啊。像你这种人就该提防着点儿那年腊月我上山好不容易打了一些猎物准备第二天拿到城里去卖没想到半夜给你偷了个干净。”

楚名棠笑道:“那时家中太穷小妹已数月不知荤腥你小子打了些猎物也不知送一些过来我心中当然有气索性就给你全部拿走不过你第二天寻到我家中时我也还是给你留了一碗的。”

郭怀听楚名棠提到“小妹”二字眼神一黯强笑道:“也是当时我是考虑不周可我是想拿这些猎物到城中给……小妹换个头钗的。”当年楚名棠父母曾有意将楚琳许配给郭怀但事情还未挑明楚琳便被强行选秀进了宫这么多年来郭怀一直刻意回避此事从北疆回京后也从未见过楚琳一面。此时听楚名棠徒然提起心中感慨万端。

楚名棠心细如见郭怀神色有异暗叹一声装做四下看看道:“咦弟妹和你那两个孩儿怎么不在?”

郭怀道:“他们今日到城外青石观中上香去了。”

楚名棠摇头道:“怎么女人家都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楚名棠一顿又道:“你这府邸原是陈老尚书的吧当年我在京城时倒也来过几次记得院中风景不错还有间亭子我们就去那里。郭义你去为我和你义父准备些酒菜我二人这么多年未在一起了今天好好喝一场。”

郭义见两人谈笑风生不由也为他们高兴见楚名棠如此吩咐应了声便快步下去了。

郭怀讥道:“论做文章我是比不了你可喝酒当年把你教训得还不够吗?”

楚名棠一挥手:“以前的事怎么算数今日我心中高兴你有什么本事大可以放马过来。”

郭怀哼道:“每次喝之前你都这么说喝完了哪次不是我背你回去的。”

两人边走边斗嘴。到了亭中郭义已经准备好了几样精致的小菜道:“请太尉大人和义父先将就用着厨子正另外准备菜肴。”

郭怀微微颔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楚名棠拿起桌上的酒壶准备给两人杯中倒酒郭怀伸手按住:“名棠今天你来我府是客应由我来倒才是。”

楚名棠一怔笑道:“咱们兄弟还分什么你我吗?”

郭怀恍若未闻把酒倒上举杯道:“第一杯为你我二人十三年来第一次对饮干一杯。”

楚名棠喃喃说道:“是啊上次在京城相聚仍历历在目一眨眼竟已是十三年了。”

两人一饮而尽。

郭怀倒上第二杯举杯道:“第二杯虽然喝得有点晚但还是要祝你荣升太尉圆了儿时的心愿。”

楚名棠正想说些什么见郭怀先饮尽也只好举杯干了。

郭怀再次酒杯倒满道:“这第三杯我原本不想与你喝但念在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令尊更是对我有再造之恩若没有他老人家的栽培我郭怀恐怕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因此我还是祝你荣升楚府宗主成为楚家百年第一个出身旁系的宗主。”

楚名棠有些尴尬道:“你已经知道了?”

郭怀道:“你们楚家虽对此事极为低调却也未曾刻意隐瞒我若再不知道还是个兵部尚书吗?”

楚名棠也觉得自己问得愚蠢苦笑一声将酒饮尽。

郭怀见楚名棠将酒喝完道:“名棠这酒怎么样?”

楚名棠笑道:“那当然是好酒了为兄虽平时不好此道但也知这是宫中御酒。”

郭怀盯着他道:“那名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这种酒是什么时候?”

楚名棠闻言手微微一震将酒杯缓缓置于桌上沉声道:“郭怀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郭怀冷笑道:“看来你还是记得的当年皇上微服出宫在朱家巷口的路边酒摊上命大内总管亲自到宫中取来此御酒与你我兄弟把酒言欢我郭怀可是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楚名棠长叹口气道:“为兄也是记得的。”

郭怀突然一拍桌子厉声道:“那你是怎么报答皇上的。楚伯父当年亲口教导你我要懂得知恩图报。可你呢?若不是皇上你能和王家大小姐成亲?你能当得了平原郡太守和南线大营统领?若不是你身为平原郡太守和南线大线统领楚天放会将你放在眼里?你能当得上楚家宗主这一职?我一直不信你楚名棠是忘恩负义之徒多次在皇上面前为你拍胸脯担保可你到了京城的所作所为犹如狠狠地在我郭怀脸上摔个耳光。哼楚伯父若在九泉之下有知恐怕也不会安心吧?”

站在不远处的郭义被郭怀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忙将端菜过来的下人赶走自己也走得远远的。

楚名棠盯着郭怀一字一句说道:“郭怀你错了若家父真在天有灵他老人家肯定会感到欣慰的。”

郭怀没想到楚名棠竟会如此说顿时一愣。

楚名棠叹道:“郭怀你并非出生于世家又怎知世家子弟心思。对所有楚氏族人来说上京楚家是我们的根每个人都以能名列楚氏族谱为荣。当年名棠的先祖是因犯错而被逐出上京楚家至死仍谨记自己是楚氏一脉叮嘱子孙日后要设法重回楚家。家父虽身处贫寒之境仍念念不忘我等乃先行公之后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认祖归宗。可惜他老人家走得早连我高中状元都未曾能看到若他知道不肖子名棠竟然成了楚家的宗主定然高兴万分。”

郭怀道:“那你就不念皇上对你的恩情了?”

楚名棠黯然道:“皇上对我是有恩但却要我对付楚家则是万万不行即使天放伯父不让名棠重归楚氏一脉名棠也不会做出对不起楚家之事。”

郭怀大怒冷笑道:“你心中就只有你们楚家那你置皇上于何地?皇上是一国之君是天子!而这些世家只知结党营私把持朝政一些不学无术之徒也沐猴而冠变成了朝廷大臣。长此下去君将不君国将不国。”

楚名棠也有些生气:“各大世家族人难免良莠不齐历朝历代均是如此为兄此次将一些族人外放至郡县正是此理。但世家中才子俊杰也是层出不穷如楚洛水、王明远、西线大营方统领等如果没有他们我大赵国根基还能坚若磐石吗?”

郭怀道:“楚洛水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当然知道他也只不过沾了个楚姓跟你当年一样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至于王明远和方明都不过是中庸之才我北赵大营胜过他俩的比比皆是若这些两人也算世家的才子俊杰那你觉得这些世家于国于民还有什么用处?”

楚名棠一震森然道:“难道你郭怀想要对朝中世家难?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郭怀诚恳地道:“名棠皇上对你我恩重如山我郭怀只不过是一介村夫祖宗十八代都未出过个名人但我最起码知道忠臣不侍二主和士为知己者死。名棠你饱读诗书懂的道理肯定比我多。当年楚家是如何对待于你你心中自然清楚如今你虽是楚府宗主但府中大权仍为楚天放所握这样的宗主当了又有何用。当今皇上乃是英明之主只是被世家束缚了手脚你我何不效忠皇上齐心协力逼迫各大世家交出手中权利尽归于皇上使天子之命天下无人敢违。这样一来皇上便可重整朝纲清除冗兵不出十年我大赵定可国富民强一统中原亦指日可待。”

楚名棠面无表情:“那几大世家族人该如何处理?”

郭怀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楚王两家的族人只要他们以后安分守已可允许两家仍世袭侯位领取朝廷俸禄族人也可留有部分田地确保他们以后衣食无忧。”

说完郭怀满怀期冀地看着楚名棠。

楚名棠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郭怀你真的只适合在军中带兵不应在朝为官。我既已走到这一步你今日就不该再劝我。前些日子在朝中是暗流汹涌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但如今已日趋缓和你为何还念念不忘铲除几大世家难道非要弄得朝廷动荡不安天下不得安生吗?”

郭怀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我郭怀才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如今这几大世家如附在朝廷身上的几颗毒瘤若不清除皇上几乎无力可施。”

楚名棠讥道:“若楚王方三大世家退出朝廷这些空出的大权皇上能全部收回吗难道皇上还能亲自去考评一个县令的优劣吗?还不是由梁上允、成奉之等人掌控。你郭怀大肆任用北疆大营的旧部接替王明远、方明等人那些旧部必然以你郭怀马是瞻不出十年恐怕大赵国三大世家会由楚、王、方变成了郭、梁、成了。”

郭怀怒道:“楚名棠你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我郭怀可对天誓我绝无此意。”

楚名棠道:“郭怀我可以相信你并无此意但你可否知道当年先祖楚先行也曾力拒太祖封他为逍遥王的旨意情愿做个自由自在、不理政事的逍遥侯但楚家还是成了朝中有数的世家大族。你郭怀虽无此心但能保证你的子孙也无此意吗难道你会定下家规不准你的子孙入朝为官吗?”

郭怀默然不语

“如今西秦对我朝虎视眈眈郭大人与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还不如维持现状于国于民都是件好事。”

“而且我楚名棠也可对天誓此生决无反意请郭大人转告皇上也请皇上宽心。”

楚名棠回到楚府心情颇为沉重。此次拜访郭怀是楚名棠特意等他与皇上之间关系略为缓和后才去的原本只抱着叙旧之情不想仍与郭怀大吵一场。郭怀是他这一生最好的朋友没想到老来却可能成为最大的对手。

他坐到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夫人走过来问道:“怎么今天跟郭怀谈得不太愉快?”

楚名棠没好气地说道:“真是名字会取错绰号是绝对不会取错的。这郭石头果然又臭又硬今天差点又闹翻了。”

楚名棠把今日之事与楚夫人说了一遍楚夫人皱眉道:“没想到郭怀对世家的成见如此之深皇上都不提这事了他还念念不忘。”

楚名棠道:“皇上恐怕只也是嘴上不提而已郭怀如今是他的心腹大臣自然知道皇上的心思。当年郭怀刚到北疆时给为夫来信就抱怨过世家子弟对他牵制甚多你我还为此曾求过你家老爷子王家子弟才不再与他为难。到了朝中他虽是兵部尚书可除了北疆大营有些是他旧部各地兵权大都在楚、王、方三大世家手中也难怪他对世家的心生怨恨。皇上既有此意两人当然是不谋而合。”

楚夫人冷笑道:“郭怀想让皇上大权独揽是受了朝中那些儒生的影响。真是儒生误国却不想想若真如此皇上对大臣便可随意生杀予夺若是个明君还好说可要是碰到个昏庸无道的皇上只宠信奉承阿谀之徒朝中能吏岂不给他杀个干净那我大赵国迟早要给他国所灭。”

楚名棠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不是和铮儿到宫中去看他姑姑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夫人苦笑道:“妾身与铮儿在宫中所遇之事可比郭怀麻烦得多铮儿居然跟储君起了冲突。”

楚名棠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楚夫人将事情经过与楚名棠如实说了道:“铮儿其实也并未做错什么只是那储君受刘皇后影响太深对小妹并无好感。而小妹因她未出世的孩儿之故对刘皇后也是恨之入骨。夫君恐怕还不知道小妹得到楚府支持后将当年参与此事的太监宫女一一杖毙其中不乏刘皇后的亲信其中一人更是当着皇后的面活活打死的。自此小妹在后宫一手遮天皇后见了她也战战兢兢退避三舍直至储君成年后才有所改观。储君对楚王两家也因此极度不满今日不过是借题挥把气出在铮儿身上而已。”

楚名棠摇头:“小妹也是做得太过分了。”

楚夫人一撇嘴:“有什么不对的别说小妹那孩子未出世便给刘皇后毒死了就是铮儿现在这么大若今天给那什么储君打了妾身也不会善罢干休。”

楚名棠斥道:“胡闹他是储君你能把他怎么样?铮儿再给你这样宠下去迟早要出事。”

楚夫人见丈夫真来火了识趣地不再提及此事想了一会儿道:“那郭怀有一事说得挺对你那大伯虽辞去宗主之位但仍把持着府中大权府中太小事情那些下人仍去请示于他。再这样下去恐怕对夫君有所不利。”

楚名棠犹豫道:“这些是府中的小事应该没有太大干系吧按楚府祖规上任宗主退隐后便不再过问族内之事大伯也谨守此规从不干涉为夫处置族内之事这次外放族人到府县大伯也极力支持那些到他那边哭诉也被他一一训斥。”

楚夫人冷冷说道:“你大伯既然已退隐那些人为何还去找他?夫君毕竟出身楚家旁系族中心存不服的大有人在若不尽快立稳脚跟日后麻烦事恐怕层出不穷。”

一个丫环突然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慌张道:“老爷、夫人小少爷把府内管账的屠账房打了。”

楚铮从宫里回来后一直阴沉着脸。紫娟和翠苓已惯了他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样子今日见楚铮如此模样竟有几分害怕躲在一边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连柳轻如心中也有些不安。

楚铮知道今日储君不过是因为憎恨楚家才要如此恶对于他否则作为一国储君怎么也不会跟一个小孩过不去。但储君终要成为皇上虽然以他今日所作所为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明君甚至远不如他父皇但楚家的日子恐怕更难过现在的皇上虽也想铲除楚家但还能权衡利弊尚能以国家安危为重可这储君上台就难以预料了如果他真不顾大局硬要强行铲除楚家那楚家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造反不成?

楚铮越想越头痛不知应该怎么办心想当了十几年小孩政治头脑都退化了再这样下去自己真要成一介武夫了。在镇远侯府这两个月他再也不敢小看天下英雄了最起码论行军打仗他还远不是王老侯爷对手。那兵部尚书郭怀号称赵国第一名将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而且对皇家忠心耿耿楚家想造反也恐怕凶多吉少。

楚铮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一事来抬头叫道:“轻如姐。”

柳轻如走过来道:“少爷有何吩咐?”

楚铮道:“你和翠苓到李管家处取些钱来前些日子我跟父亲说过的他应该不会为难你。”楚铮如今也是独住一院起居饮食都在踏青园中自然会有钱财开支楚名棠让他若有所需就到府内账房去取。

“要取多少公子?”柳轻如问道。

楚铮随口道:“取个一万贯吧常备无患嘛。”

柳轻如想要说些什么但见楚铮一脸疲倦顿时把话又咽了下去领着翠苓出去了。

楚铮拿过一张纸写了楚、王、方、皇四个大字又将楚王两字间添了个加号托腮沉思:楚王目前是联盟如果储君即位后不计后果全力对付楚家王家是否仍会坚定支持楚家?楚铮想了想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如今最忠于皇上的是那些非三大世家出身的官员皇上也对他们极力笼络若储君即位后胡来那些人是否仍支持他?楚铮写了两字:未必。

楚铮突然觉紫娟时不时偷偷看他说道:“紫娟你在干吗有什么话就说。”

紫娟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楚铮奇道:“你今天怎么了好像很怕我似的。”

紫娟看了看他怯生生地说道:“少爷今天好像有心事和平日大相同小婢不敢烦扰少爷。”

楚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平是我是怎样的?”

紫娟小声说道:“平日少爷都是笑嘻嘻的对小婢们也很和气今日却……”紫娟看了楚铮一眼不敢往下说了。

楚铮想了想叹道:“以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我已渐渐长大恐怕很难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了。”

紫娟好奇道:“少爷身为当朝太尉的公子有什么忧虑的?”

楚铮一时语塞心想跟你这小丫头怎么解释得清楚只好说道:“世间之人谁能无烦恼官宦人家也自有烦心之事。”

楚铮又转口问道:“你和翠苓呢听轻如姐说你们都是孤儿?”

紫娟脸露悲伤之色道:“小婢和翠苓从小就没了父母自懂事之时起便已是流落街头若不是小……轻如姐收留我们我们恐怕早已不在这世上了。轻如姐原本也是官家小姐我们到她府上一年后她父亲犯了事被判当街腰斩轻如姐也被卖到青楼。当时她的年纪和少爷差不多却始终没有抛下我们当时青楼的老鸨嫌我们年纪幼小不肯收留要把我们卖到别家青楼轻如姐跪着求了一天她才让我们留下在青楼打杂。小婢和翠苓年纪小干不得重活经常受人家欺凌但只要能在轻如姐身边我们心中就有了依靠什么苦都能捱得下去。”

楚铮听了沉默不语虽然知道在这世上诸如此类事每天都在生但落到自己身边人身上还是让他唏嘘不已想想和她们比起来他已是太幸运了。

他正想安慰紫娟几句翠苓突然跑进来道:“公子轻如姐被人欺侮了你可要为她做主啊。”

楚铮一惊腾就站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翠苓喘着气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来柳轻如和翠苓去李诚那里领钱却不想李诚出府办事去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另一管事张得利认识柳轻如知道她是五少爷身边的人有心讨好便带着柳轻如到上京楚府的屠账房那里准备先支取一万贯等李诚回来后再行补上。没想到那屠账房根本不把张得利放在眼里不但不给反而出言相讥张得利一怒之下便与他吵了起来。那屠账房和他的几个下属见一旁柳轻如年轻美貌免不了语带调戏把柳轻如气得脸色苍白翠苓听了愤怒难抑想到屋里还有个主子便跑回来找楚铮了。

楚铮一听事情并不紧急反倒坐了下来心里暗暗寻思:那屠账房想必是仗着他是上京楚家的旧人不把父亲的家人放在眼里。像这种人在楚府还有不少对他们来说父亲楚名棠只是一个外来人如今却成了楚家的新主人也难免心中不服。而父亲近期又政务繁忙无暇理会府中之事这些人便越胆大起来。

看来是要找个机会整治一下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了楚铮微微冷笑当初那什么大公子楚慎平他也是说打就打何况这个小小的账房先生。记得母亲也说过没机会找机会也要教训这些人这账房既然这么乖巧送上门来给他教训正好可以借此立威好让这帮下人知道如今的楚府已经变天了好好看清究竟谁是主人。

旁边的翠苓见楚铮坐着不动有些急了:“少爷轻如姐在给人欺负你怎么一点也不急枉轻如姐平日对你还这么好。”

紫娟见她说话不知轻重暗中拉拉她的衣袖。翠苓一甩手气道:“拉什么拉我们都是下人的命死活都没人管的。”

楚铮刚刚听了紫娟一席话知道柳轻如在她俩心中的地位恐怕比自己这个少爷要高得多也就不与她计较起身道:“我说过不去吗?前面带路。”

到了楚府账房门前就听到张得利的大嗓门说道:“这位柳姑娘是五少爷身边的人你们几个不要胡说八道更不可污人家清白。”

只听一个阴侧侧的声音说道:“这娘们细皮嫩肉的张管事又如此护着她这‘清白’二字也就不用再提了吧。”

里面一阵轰笑。

楚铮冷哼一声伸手抓住半开的两扇门一扯那两扇门虽是硬木所造但也禁不起楚铮这一扯被硬生生从墙内拉了出来。楚铮又顺手一推一声巨响那墙竟塌了半边顿时尘土弥漫。楚铮拍了拍手从那原本是门的洞中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柳轻如和张得利见来人是楚铮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来。楚铮伸手阻止他们行礼两眼翻天问道:“哪个是屠账房?”

张得利精神一振走到楚铮身边指指对面居中一人。

楚铮眼睛余光一扫见那人居然长得五官端正气度也还算可以全然不是他想象中獐头鼠目的账房先生模样不禁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把他打得獐头鼠目不就符合标准了。

屠账房见楚铮缓步走来心中有些惊慌前些日子那几个府中的少爷虽对被揍的事讳莫如深但他也听闻过一些知道眼前这五少爷不好惹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位五少爷居然为了个丫环居然亲自赶来了。

屠账房心中忐忑向楚铮行礼道:“五少爷……”

楚铮见他俯行礼突然伸手按住他后颈狠狠地砸向桌面屠账房一声闷哼登时晕了过去。

楚铮将他拎了起来只见屠账房脸上血肉模糊双目紧闭已经人事不知。楚铮端起一碟墨汁向他脸上一泼屠账房呻吟一声悠悠醒转见楚铮冷冷地看着他两膝一软不由得求饶道:“少爷饶命……”

楚铮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拳击在他左脸上屠账房一声惨叫又吐出几颗牙齿。

楚铮随手将他扔在地上面无表情向众人扫了一眼淡淡说道:“还有哪个刚刚口出秽言的?”

众人吓得面如土色有几个两腿都在怵怵抖。紫娟嘤咛一声躲到了柳轻如身后翠苓却双拳紧握眼中全是兴奋之色。

楚铮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张得利道:“钱拿到没有?”

张得利清醒过来连忙向对面众人喝道:“还不把钱搬出来?”

楚府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楚铮哼了一声抬脚踩在屠账房的脚腕上微微用力屠账房又一声惨叫冲众人口齿不清地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把钱给少爷搬出来!”

那些人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搬了两箩筐钱出来。楚铮看了有些尴尬他真没想到一万贯大钱竟有这么多论重量的话恐怕有两百来斤难怪柳轻如出门时显得有些为难以后还是拿金子算了。

张得利在一旁指指点点:“你还有你还有你们两个把钱抬到少爷院里去。”

那几人有些为难一人吞吞吐吐道:“小的不知道少爷住在哪个院子。”

翠苓跑了过来道:“我带他们去。”说着暗暗在其中一人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嘴里小声嘀咕着:“看你这张嘴还老不老实。”

那人痛极却又不敢喊叫一张脸憋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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