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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又见师弟

岳芷林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忙活了半天下来, 倒不怎么累。

旭鹰师兄帮了不少忙。当然,她也绞尽脑汁拍了不少马屁。

夜幕降临,摆下一面大圆桌, 再摆上十几道佳肴, 三坛好酒,多年没有这么热闹的崇吾山,终于飘出了久违的说笑声。

玉虚仙翁最是满足,搂着?酒坛子直夸她厨艺好。

“就说这一碗油焖笋, 那?是好实在的人间味道。我小老头我啊,就羡慕人间那?样的大家庭,所有人有事没事坐在一起?, 多叫人开心啊。”

凌虚仙翁吃着?菜喝着?酒, 平素老板着?的脸也笑出了褶子。

一片说笑声中,以?观却?一直很安静。他默默地吃着?菜,也不敬酒,也不说话。

大师兄陌渊感觉不对?, 小声问:“师弟为何发呆?师弟……师弟?”

以?观恍然回神:“?”

陌渊:“你在想什么?”

以?观饮尽杯中的酒,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竟更加沙哑了些:“只是在想, 这人间味道确实叫人喜欢、难忘。”

他抬起?眼皮,短暂地瞧了眼对?面的微与师姐。

微与正举杯敬她的两位师兄。

许是他心有痴念,便会生出一些可笑的错觉吧。

阿月她……分?明已经不在。

他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夹一片笋送进口中。这味道好生的熟悉,像是永州那?边的做法,更像是家里的做法。

明月高升,渐渐的菜也完了, 酒也干了。

岳芷林早已搁下碗筷,站在崖边吹着?风。马上就要子夜, 她该回去休息了。

可她眼下毫无睡意。

大猫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望着?黑漆漆的夜。

她手里捏着?小银锁,轻轻地摩挲着?。

“师姐。”身?后倏尔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

她忙将银锁收入袖中,转过身?去。

“以?观师弟?”

“师姐辛苦,一桌菜做得色香味俱全。”

她轻笑了笑:“合你口味就好。”

客套两句之后便就无话,岳芷林迷茫地望着?夜色,顺手捋着?小柔的毛。

以?观驻足在她身?侧,问道:“听?师尊提过,师姐也是以?凡人身?份拜入仙门的。方才的饭菜,我竟吃出了家乡味道,不知师姐是哪里人?”

刚刚旭鹰才提醒过她,要少跟这位以?观师弟来往,岳芷林便笑笑,道:“宁州人士。”

也不算她扯谎,当时?养母确实是在宁州捡到她的,后来兜兜转转转去了永州。

说起?来,宋家其实一开始也不在永州。因宋父背负骂名,宋母不得不带着?儿?子迁出是非之地,去过许多地方,最后才落到永州。

命运就是这般会戏弄人,本不该再遇见的两家,竟然又在永州撞见。

眼下,她不提长久居住的永州,一则是不想再提伤心地,二则是不想与他真理出什么关系来。

“宁州……”他似乎不太愿意相?信。

岳芷林回答完,眯眼瞧了瞧对?方,见他喃喃接了这一句后,整个人便陷入了沉默。

方才在席间,她就察觉出这位师弟心事重重。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与凡尘纠缠太深,此刻她越想远离。

“师弟若是累了,便早些歇息去吧。”

以?观鼻息沉沉,似发出了一声叹息,半晌,他吐出一句:“今日特殊,我了无睡意。”

顿了顿,“叨扰师姐了,还请勿怪。”

话说到这里,他便闭了嘴。面具遮住他的神情,若是岳芷林的眼睛没有问题,便能看清楚他眼中的黯然了。

可,她看不见,她也没打?算问。

今天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她本该为菁菁做一碗长寿面的,却?又忍下了这毫无作用的冲动。

她不问,以?观也不再说,两人便就这么站在崖边吹风。

天地寂静,各有心事。

直到子夜降临,战神开始吸取她的灵力,岳芷林终于哈欠连天。

“我实在犯困,请恕我无法奉陪了。”

以?观点了下头:“师姐慢走。”他的回应也很简单。

崖边的风依然安静,整个崇吾也安静着?。两位仙翁抱着?酒坛打?瞌睡,几位师兄坐在台阶上休息,萤虫在悄悄地飞。

以?观长久地站在原地,望着?师姐和她的狰一起?消失在月色中。

风撩动他的衣袍,他陷入一时?的恍惚。

阿月的声音,阿月的背影,阿月做的菜,分?明都是他再也无法感受一回的了。

他怎可在别人身?上生出幻想,实在是……荒谬。

况,阿月是温柔和气的,从来都不是这般冰冷的性子。

一|夜过去。

次日,玉虚仙翁赖着?不走,说,还要再吃两天好吃的。

这份儿?重担自是又落在岳芷林身?上。

不过,师叔倒也不是白吃,七八瓶凝气丹、滋养丸、驻颜丹一股脑塞进她怀里。

得了这么多好东西,换她做十桌八桌好菜那?也算她赚。

岳芷林抱着?一堆瓶瓶罐罐,笑嘻嘻地问:“师叔就给这点呀。做菜可累了呢!”

玉虚哈哈笑:“你这丫头!”

又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瓶子,得意地说,“喏,这是解毒丸,能解世上千奇百怪之毒,就算不能尽解,也能大大缓解。你要知道,天底下可就师叔我炼成了这一颗!”

岳芷林出手抓过来,满脸卖乖:“谢谢师叔!”

玉虚:“旁人问我要了多少次,我都没给呢。嘿嘿,谁叫你是咱们?师门最讨人喜欢,最会做好吃的嘞!”

岳芷林:“师叔也是咱们?师门最可爱的小老头!”

玉虚哈哈大笑:“听?听?,这嘴多乖!”

岳芷林趁热打?铁,又问:“不知师叔可有什么丹药,能给我家小柔也长长本事。”

玉虚:“就冲你嘴这么甜,师叔我必须有啊!”

又在身?上掏了一阵,掏出来个小黑瓶子,摇了摇,里头传出药丸滚动的声音。

“此乃追风丸!乃是由影木果实炼制而成。这可不好炼,须知那?影木草万岁才结一果,炼完只能得三颗丹药。瓶子里只剩最后一颗了,你这只大猫儿?只消吃下去它——嘿嘿!骨头便能变轻,能跑得更快,跳得更高,也比先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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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的灵敏!”

影木果?

“一颗影木果可以?炼三颗丹药?”岳芷林惊问。

“对?啊。”

“那?、那?要是有人把整个果子吃下去,会怎么样?”

玉虚眼珠子一瞪,放大了声音:“什么!谁这么大胆把整个果子吃下去!”

师叔这反应,惊得岳芷林小心脏一抖:“会、会有害身?体么?”

玉虚:“那?可造了孽了啊!”

岳芷林:“啊!”

吃了一整个影木果的可不就是她。

旭鹰师兄把影木果拿回来,也没说不能一起?吃啊。再说松鹤师兄也是知道的,旭鹰不靠谱,松鹤师兄总不能不靠谱。

玉虚气呼呼地叉着?腰:“你快说,是哪个该死的玩意儿?囫囵吃了一个!我算着?日子,前几天特地飞了一趟瀛洲去摘,才发现?早被别人摘了!”

岳芷林怯怯地指着?自己:“……是我这个该死玩意儿?。”

那?小老头一时?瞪圆眼睛,呆呆盯着?她。

岳芷林忐忑极了:“……师叔?”

少顷,玉虚松了口气:“那?没事,那?没事!我师侄想吃就吃。”

岳芷林:“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玉虚摆摆手,脸上又挂起?笑来:“那?倒没有。只不过,吃了整个影木果后,就能练那?招‘化风’了。这倒是很惹人眼红嘞。”

“何为‘化风’?”

“化风就是化风嘛,形体消去,化成风啦!这招可厉害了,金仙以?下,想要练成‘化风’,唯有依赖这影木果。”

岳芷林目瞪口呆。幻化成风?这么厉害吗?!

玉虚:“但是嘛,以?你现?在的修为,练不了。”

岳芷林:“……”高兴早了。

玉虚严肃了脸:“哦,对?了。你可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那?影木果是被你吃的。”

“不然会怎样?”

“我这么跟你说吧。影木果万岁才结一个,多少仙家想得。”

他掰着?指头数,“灵宝仙君、茂成仙君、丹霞元君、司命星君啊……大多是为自己的小宠或徒弟讨的,排着?队在等。追风丹不好炼,就是缺这原料嘛。”

完了,她把万年一结的果子独吞了,算是以?一己之力得罪半个仙界了吗。

岳芷林心头不免一阵发虚。做神仙的,应该没那?么小气……吧。

玉虚皱起?眉头,问:“对?了,影木果是谁给你的。”

“旭鹰师兄。”

“果然又是这个臭鹰崽子!”小老头把袖子一撩,咬牙切齿,“你且等着?,我非得去拔了他的尾巴毛!”

岳芷林伸手欲拦:“师、师叔……”

不等她说完,玉虚仙翁已经飞远了。

师兄的尾巴毛……已经所剩不多了啊。

岳芷林着?实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师叔刚才的话。她蹲下,把瓶子里的追风丸倒在手心,嘴角勾了起?来。

“看我给我们?小柔讨到什么好东西了。吃了它,以?后咱们?就更厉害了。”

大猫舌头一卷,将丸子吞入肚中,亲昵地蹭蹭她。

“走,咱们?抓鱼试试去。”

也不必去林子里,走几步就能到瀑布下。那?边潭水里也有不少鱼。

大猫一头扎进水里,再起?来就叼着?条大鱼。这速度,可真快!

岳芷林开心极了,指挥着?大猫再次下水:“多抓几条,咱们?今晚红烧煎炸炖鱼汤都来一份,好好谢过师……”

忽有一道光线晃到她的眼睛,令她话音一顿。这光线好生的强,晃得她原本已不再胀痛的眼睛,忽又略感不适。

岳芷林眯了眯眼,四处瞅了瞅。

瀑布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光芒变幻不断,一会儿?幽蓝,眨眼又变紫光,再眨眼又变成了暖橘。

“小柔你先抓鱼,我去看看那?边是什么。”

岳芷林甩出火梯,顶上火盾,踩着?火焰一步步穿过瀑布。

当双脚踩在潮湿的泥巴地上,她赫然发现?,这瀑布背后竟有个洞。

掌心火亮起?,照亮这小小一方天地。

这洞约莫一间屋子大小,方才晃她眼睛的东西,就在正对?面的洞壁上。

她便朝那?边走去。

刚迈出去两步,却?陡然吓得差点熄了火。

火光将角落照亮,距离她两步开外的角落里,竟有个人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她按下心慌,眯眼一瞧。

以?观师弟?

第二十二章 弄伤师弟

大白天的, 吓她一跳!亏得这位是一袭白衣,没与石壁融为一体,不然?等他一开口, 保准吓得她魂飞魄散。

只见以观缓缓吐出浊气, 睁开双眼,也是惊讶:“师姐?”

他……躲在这儿修炼么?

岳芷林暗暗抽了抽嘴角。天赋已经这么高了,还如此的勤奋,简直没给她留活路。

岳芷林:“师弟在这儿修炼?”

“此处清静。”

“这地方隐秘, 师弟是如何发现的?”

以观站起身,下巴微抬,指指石壁上发亮的东西:“被它?吸引来的。”

果然?也是。

岳芷林托着掌心火, 朝那发光的东西走去, 眯眼细瞧,见是块五颜六色的奇怪石头?。

它?长?得像朵花,“花瓣”半透有棱角,一根根伸延伸出来, 只消一丝光线,它?就能返照出极其绚丽的光。

好漂亮的东西。

“这是山晶石。”

以观信步过来, 在她旁边立定,“它?集天地灵气生?长?。书上记载,这种晶石可以用来炼丹, 能大大提升修为。”

岳芷林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它?。

触手冰凉,能明显地感觉到它?蕴含着一股纯净的力量。

她笑了笑:“师弟不仅修炼勤奋,这炼丹术也早早开始读了。”

“粗略翻了几页罢了。”

“你说, 这晶石我们能取么?”

以观想了一想:“这山晶石炼出的丹药通常用以涨修为,对于师伯与你两位师兄而言, 此类丹药已是可有可无。若不然?,它?长?到拳头?那么大时就会?被摘下来。”

可这一朵,已经长?到碗口那么大了。

“依你之言,倒不如取下来,给你乐游炼丹药。”

以观:“这出自崇吾的东西,待炼成了丹,自然?要还给师姐用的。”

“倒也不必。既是好东西,那便摘来给你师尊当材料。”

岳芷林说着,便以两手轻捧,将?那山晶石整个拔起。

她将?山晶石捧到洞口,瀑布外透进来的光照得晶石更加耀眼璀璨,直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完了,要真瞎了!

她赶紧转回身,回到洞内。

“不打扰师弟修炼了,我这就把它?给玉虚师叔送去。”

“师姐慢走。”

简单又疏离的几句对话后?,岳芷林将?晶石揣进袖中,提步便要离开——

“小心!”

刚迈出半步,以观突然?伸手,一把将?她往侧方拉。就在她惊愕茫然?之际,有道黑影忽然?从旁掠过。

耳边传来了呲呲响动。

待得站稳,岳芷林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对面张着张血盆大口。那呲呲响动,乃是冰冷的鳞片从地上划过的声?音。

她心头?震惊,忙将?掌心火抛上空中。火光立即将?洞中情形照个清楚。

在她对面,竟然?盘着一条灰黑巨蟒!蛇身粗如女子腰身,大体两丈之长?。其身上颜色与石壁浑然?一体,以至于方才他二人竟都未察觉。

“走!”

两人立即便往洞口撤。

还差两步便要出洞,那粗长?蛇尾突然?横扫过来,立即将?二人逼退回去。

瀑布洞口不过六七尺长?宽,被蛇尾一挡便很难通过。

那巨蟒紧接着便往瀑布方向挪,以身挡住洞口。穿透瀑布进来的光线本?来就少?,再被那巨蟒一挡,这洞里可谓是暗无天日。

看?样子,他们是难以走掉了。

信子嘶嘶,如索命之音。

岳芷林心中困惑了。这蟒蛇倒是怪了,以观早先便进了洞中,它?却并无动静,怎的她一来这东西就冒出来咬人。

晶石?

莫不是因她动了晶石?

就在她思索的片刻,巨蟒张着大嘴又扑过来。她眼瞧不清,反应慢了些许,以观再次抓住她的手,猛力一扯将?她扯开。

与此同时,蛇尾打在石壁上,“砰”的一声?击落一层碎石。

这洞本?就不大,再有一条巨蟒伸展开来,便更窄了。岳芷林被这一拉,不小心撞到石壁,胳膊被撞得生?疼。

还没等她缓得半口气,以观再将?她往另一侧用力一拽,躲开了上方掉落的碎石。

一时间两人挤到了逼仄的角落,被迫贴得很近。近得她终于在昏暗中,看?清楚了对方的眼睛。

清如泉水,亮如星子。

一股鼻息羽毛般撩过她的额头?。她被挤在石壁与他中间,背后?是冰凉潮湿的岩石,前面是男人温热的躯体。

情况不大妙啊。

短暂的躲避后?,以观松开她的手,很快往后?半步,拉开了距离。

“注意蛇尾。”他说。

这洞中狭小,岳芷林无法?施展火梯。光线也不好,她顾得了蛇口却瞧不清蛇尾。

瀑布水声?哗啦啦地响,隔绝了里外的声?音,也干扰她的听力和判断。

小柔还在水里头?专心抓鱼……

方才要不是以观连拉她两次,她定已被蛇尾拍晕了去。

对方想要晶石,可以。

但上来就亮尖牙,不可以。

岳芷林早见识过这仙山上的猴子有多难对付,想必这条巨蟒只会?更难对付。

那便直接一点——

“师弟护好自己!”

岳芷林不惯那群泼猴,自然?也不惯这条蟒。她咬咬牙,直接起手流星火,昏暗的山洞顿时被火光照得透亮,铺天盖地的火焰猛砸下来。

以观退至角落,划出灵力盾,抵挡住她释放的漫天火球。

那巨蟒被火焰砸伤,疼得胡乱扭动起来。可毕竟蛇鳞坚硬,她修为不高,流星火便威力不足,那蟒蛇扭动一阵,又忍痛朝她扑来。

这招没能拿下它?,倒把它?激怒了!

此时岳芷林又下了第二道流星火,分神之下,勉强躲开了尖牙攻击。

与此同时巨蟒飞快绕着她爬行,似乎想将?她缠住。岳芷林脚尖点地向上一跃,也就轻松躲开。

可是这巨蟒到底厉害,蛇尾照着她头?顶就拍了下去。

岳芷林若往下躲,必被蛇身缠绕,她竭尽全力正欲往侧方躲开,便听身后?响起一道猛烈的撞击声?。

她匆忙回头?一瞥。原是以观去而复返,甩出折扇给了蛇尾猛力一击。

洞中立时传来腥臭味道,约莫是蛇皮破了。

以观这一击,精准化解巨蟒摆尾。只是灵力盾却不得不仓促撤下,不住下落的流星火便直往他身上砸去。

以观收回折扇,连忙再续起一道灵力盾。

“不必管我!”他急道。

岳芷林心知不妙,心中刚冒起暂且将?晶石舍下的念头?,他就喊出了这么一声?。

看?来,这位以观师弟也是个脾气硬的,不肯轻易退缩。她便将?心一横,加紧念出第三道流星火。

洞里的火熊熊燃烧着,那巨蟒虽有坚硬鳞片,却实在架不住这般猛烈的火。它?又与二人缠斗一阵,终究退缩去了角落,将?出路让给二人。

呼——岳芷林见好就收。

“师弟?”

她的流星火是不分敌我只管往下砸的,那日切磋的时候,以观就没抗住她三道流星火,方才应该也不能抗住。

眼下他跪坐在地,头?低垂下去,定是受了不小的伤。

“先出去……”以观摇晃着站起来,沉声?道。

岳芷林只恐那巨蟒又扑上来,忙一手拉住他的手腕,一手架起火盾,飞快穿出瀑布。

外头?阳光灿烂,小柔正抖着身上的水,岸边横七竖八摆满了鱼。

惊见主子竟这般狼狈地出了来,大猫两颗眼珠子震惊又不解。

到了岸上,岳芷林将?以观放开,对方便腿脚一软坐到地上去了。

“师弟?!”

这外头?光线好起来,岳芷林才看?清楚,以观这身上全是火球砸出来的伤。白衣烧破了好些个洞,肩背上的灼伤少?说也有三四处。不知是否还有内伤。

还有他一直背在背上的琴,好像也弄坏了。玄色的布包被烧出个洞,露出里头?的木头?。木头?看?起来已被烧焦了一块。

她心里咯噔一下。

怪她修为太低,还不会?很好地控制流星火,一不小心便伤了自己人。

眼下师弟伤成这样,得赶紧去找师叔来看?看?才行。

岳芷林看?向小柔:“你看?着师弟,我去找——”

话未说完,忽闻头?顶传来一声?质问?:“哪里来的动静!”

抬头?,乍见师尊与师叔已经一道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位师兄。

方才他们与巨蟒在洞中缠斗,蛇尾拍在石壁上弄出不小的动静。

小柔泡在水里忙着捉鱼,倒是不曾察觉。这几位修为却是颇高,听得动静自然?赶来了。

岳芷林见来了人,略松口气,将?方才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玉虚仙翁来不及听她说完,已着急忙慌地上前为徒弟疗伤。

凌虚仙翁听罢她的交代,那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口吻之中隐含怒意:“你身为师姐,出手这般没轻没重?!不罚你,如何说得过去!”

玉虚仙翁很快就帮徒弟疗完了伤:“哎呀,也不是多严重?的伤。你看?,这不就都好了!”

以观身上被灼伤的皮肤,果然?眨眼便恢复如初。连衣裳破开的洞,也一并修补齐全了。

就岳芷林那点能耐,确实弄不出多大的伤来。玉虚仙翁亲自出手,痊愈也就是眨眼的事儿。

凌虚仙翁却黑着脸:“你莫帮她说话,那日比试便险些伤人,当时老夫就该教训她了!”

玉虚连连摆手:“多大点事儿嘛!你非要坏了和气不成!”

岳芷林脑袋微垂:“谢师叔为我求情,可我既犯了错,就……”

“师伯,”以观站起身,往凌虚仙翁方向迈了两步,“是我见那巨蟒不善,恐它?吞了晶石后?灵力大增,成为祸害,才请师姐务必与那巨蟒斗上一斗。”

他这话,算是在为岳芷林开脱。

松鹤旭鹰在旁干瞪眼,都不便开腔,倒是陌渊接了句:“是啊,这初初修炼,法?术把控不住,难免有失手的时候。还请师伯不要责罚微与师妹。”

乐游山一贯是重?情义的,既有这么多人求情,凌虚仙翁也只得给些面子。他冷睇了岳芷林一眼,没再说话。

岳芷林看?着以观,见他说完方才那句,便一直在低头?擦琴。

面具遮住他的脸,她的眼睛也看?不大清以观眼底的神色,加裙思二洱珥五九乙四起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只觉得他的手拂过焦处时的停顿,透露出难以言说的心疼。

她现在才发现,师弟抱琴的左手似乎还缺了半截小指。琴也残缺,手也残缺,引得旁人心头?也跟着难受。

据闻,这琴是他珍爱之物。

她本?以为是把绝世好琴,这会?儿才看?分明,原来只是把斫了一半的琴,既未上漆,也未上弦。

她弄坏了人家的琴,当真是好大的罪过。师尊还是罚她一顿好了,不然?这心里终归过意不去。

“这琴……”

周围人都未吭一声?,只恐这命|根似的东西坏了,以观要悲愤一场。

可眼下,他却只是将?琴放在地上,淡淡道:“送不出去的东西,便不过是个死物。师姐不必自责,我再斫一把就是。”

他口吻平静,却又隐隐透露出一丝无奈。

岳芷林心头?深深的罪恶,听得他这句,好歹是稍减了些。

原来,重?要的不是东西,是东西上倾注的感情。

“师弟不计较,倒叫我无地自容。”

凌虚仙翁板着脸,对松鹤招招手:“你去将?多宝洞中那块凤凰木取出来,送给你师弟做琴。”

松鹤:“是。”当即便去了。

那凤凰木珍贵难得,用来做琴是极好的。拿来给了以观,也算是崇吾山一点弥补。

事情算是解决了。

旭鹰忙将?岳芷林拉到一边,小声?埋怨起来:“不是叫你少?跟他来往么,怎的还一起跑这洞里去!你看?,这么快就倒霉了!”

岳芷林无奈:“这不是被晶石吸引过去了么。我去的时候,也不知他在里面呀。”

“什么晶石?我看?看?。”

岳芷林便将?那块山晶石拿出来。

旭鹰还没吭声?,玉虚仙翁先亮了眼睛:“豁哟,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说着就一把抢了过去。

岳芷林手上一空:“……”

好吧,这本?来就是准备给师叔的,不然?还闯不出这祸事来呢。

旭鹰抠抠脑袋:“我想起来了!前些年?,有只大蛇跑咱山上修行,被咱家那只鹤啄的屁滚尿流。我还以为它?溜了呢,没想,竟躲到瀑布后?去了。它?收敛气息,龟缩于此千余年?,只为等这块山晶石长?大。哈哈哈……你却给它?一锅端了,你说它?能不恼么。”

那肯定恼啊,换她她也恼啊。

玉虚仙翁立刻便将?山晶石收起来了。

他接话道:“这长?虫想一口吞下晶石,化蟒为龙,想得挺美。嘿!这等捷径万不可取哦,须知飞升之路漫漫,须得修心修炼,不吃苦不成仙。”

玉虚仙翁说罢,看?看?岳芷林又看?看?以观,“你修炼不易,这是你必吃的苦。他修心不易,这是他要吃的苦。今日琴烧了,他便要再做一个,以后?再坏,他少?不得还要再做。几时他丢开了琴,才算修成了心。”

顿了一顿,叹口气道,“故你烧坏这琴,难说不是在帮他修心。你师尊倒要送什么凤凰木,依我看?,不送也罢。”

凌虚仙翁斜眼瞪他:“哼!”

岳芷林听懂了:“谢师叔教诲。”

以观默不作声?盘坐在草地上,只一味愣愣地看?着他的琴。

她更懂了——以后?是真的不能太靠近以观师弟,容易搅和进他的尘缘不说,还容易倒霉。

第二十三章 雨中受罚

师尊说要教训她, 这话可不是说来吓唬人的。

次日乐游山一门前脚刚离开,岳芷林后脚便被喊进了双霞洞。

虽有师叔师兄帮腔,师尊还?是罚她在双霞洞口跪着。也没说跪多久, 单看师尊几?时消气吧。

不巧, 这天儿竟下起了雨。

“你别在这儿陪着?了,快躲雨去吧。”她拍拍大猫的?背,推它快走。

毛都被雨水打湿了,大猫却仍趴在她旁边一动不动, 雨水顺着?它的?尖牙往下滴。

反正它是不肯走的?。

唉……

岳芷林淋成?了落汤鸡。她规规矩矩地跪着?,只是,她其实也没什么好反省的?。

她在修炼上进步缓慢, 自然很难得师尊欢心。这一点, 她早就心知肚明。

究根结底,她被罚,根本就不是因为?伤了师弟。

是伤了师尊脸面?。

岳芷林不觉得被罚跪在这里有什么值得难过,等师尊气消了, 这事也就过去了。

她无聊之?下,倒是忍不住去想在瀑布后的?洞中看到的?那双眼?睛。

昨晚她做了个梦, 这是她离开永州城以来,第一次梦见宋豫川。她梦见中秋月圆时,他二人坐在桂树旁, 一起?抚琴赏月,甜甜蜜蜜。

醒来她便给了自己一耳光。

以观的?这双眼?睛,委实太像那个男人了。她本就不该与他走得过近,待见过那双眼?睛, 便更不想与他再有什么交集。

雨水淋在她的?脸上,她浑身?都泡在冰冷中。岳芷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将纷乱的?思绪按下,再不去想这两个人。

此刻,凌虚仙翁余怒未消,在双霞洞中喝茶消火。

洞外夏雨滂沱,哗啦啦的?。洞顶那一处天窗倒是封了结界,只有光亮掉落进来,洞中便独有一份悠然与安闲。

一鹤一鹰坐在下首。

松鹤边喝着?茶,边与旭鹰闲聊着?:“你我二人皆是坐骑化形,其实细算起?来,在修炼之?事上,师尊统共也没指导过几?回?。唉,师尊他委实没想收徒,当初连碧语仙子拜师也婉拒了,上天却突然硬塞这么个资质平庸的?凡人来,大有坏了师尊英明的?架势,师尊自然心头不快。”

凌虚仙翁没吭声,闭眼?假寐,听他二人瞎聊。

旭鹰有气无力地道:“要论谁待徒弟好,师叔称第二,这天界没人敢称第一。那以观师弟才入门一个月,师叔又是丹药喂着?,又是随时护着?,法术还?没学几?招呢,兵器倒早早赐下了——他那把折扇一看就是个好东西,说不准又是从灵宝仙君那处拿丹药换的?。你再看看咱师妹——”

松鹤:“啧啧,可怜咯。那眼?睛更是吃了大亏,师尊当初若肯多指点一二,师妹如?今岂会受制于眼?识。”

旭鹰呵笑:“可不就是!再说,师妹若是有个趁手的?兵器,前几?日那场切磋,必定三招之?内拿下以观!”

凌虚仙翁:“咳咳……”

一鹤一鹰没听见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继续往下聊。

松鹤很有些无奈:“日后旁人一提崇吾山,只怕不说师妹资质差,要说咱们?苛待弟子。唉……”

旭鹰:“说来也怪,突然不觉得师叔烦耳朵了,倒觉得他越发和蔼可亲。”

松鹤笑道:“改日咱们?去乐游山小住一阵?”

旭鹰:“好啊!”

两人一句接一句地聊,竟没当凌虚仙翁在旁边儿似的?。

终于,仙翁没忍住,“砰”一声把桌子拍响:“够了!”

洞中回?荡着?他的?怒气与拍桌巨响。

两人一时闭了嘴,双双站起?来,端端正正立在下面?等着?挨训。这般的?乖样,反倒更加气人。

仙翁阴沉下脸,深吸口气:“明里暗里怪老夫不是个好师父。吃人嘴短不成?,竟都帮她说话。”

松鹤一脸泰然:“徒弟们?不过是就事论事。”

凌虚瞥他一眼?,冷哼。

松鹤:“师尊当初若肯多指点指点徒弟,徒儿后来也不至于酿下那等大祸,以至于三千年?来关在山中修身?养性?。”

凌虚听得这话,脸色顿时不好。

旭鹰很有些不满:“就是,非得练那不动神功,把好好一只鹤练成?了王八。”

凌虚仙翁还?是没吭声。

此刻的?松鹤神色淡淡,语气平平,可眼?底却荡起?涟漪。他修身?养性?三千年?,提起?当年?之?事,依然做不到波澜不惊。

“您只醉心武学,当初战神在时还?能和您交交手。如?今战神不在了,您就只能自搏,若来日自搏累了,觉得这世?上无甚留恋的?了,是否就要像师祖那样原地坐化,幻入虚空?”

旭鹰愁道:“那咱们?就没师尊了,也没主子了。”

松鹤:“如?今来了微与师妹,她虽事事不如?您的?意,徒儿却私以为?,此乃上苍最好的?安排。我二人帮她说话,却也并?非只是帮她说话……我们?不求您像师叔那样把徒弟当儿女,但求师尊能够看到——武学之?外,还?有喜怒哀乐。”

松鹤这话掷地有声,说得凌虚仙翁迟迟没有应话。

半晌,凌虚端起?茶盏浅饮一口,才道:“做神仙的?,不需要什么喜怒哀乐。”

旭鹰便是一急,以手指天,愤然道:“就连天尊也讲人情,也有私心!不然那蓬莱仙岛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堕仙!师尊难道比天尊还?懂如?何做神仙不成?!”

凌虚仙翁一口气憋住,反驳不上来。

旭鹰的?这声质问,久久回?荡在洞中,又在回?音消散后,令洞中寂静了许久。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

——天尊所为?,岂是能随便议论的?。

良久,仙翁慢饮一口茶,轻轻搁下茶碗,才道:“她既练的?是火系法术,何须什么兵器。你们?有?”

话锋一转,又扯回?微与身?上。

松鹤那是自己削的?笛子,旭鹰则一直以来都是空手。

凌虚:“哼,自己本事不行,倒怪没有趁手的?兵器。想要也有,老夫那里有一把砍柴人遗落山上的?斧子,让她拿去用吧。”

松鹤、旭鹰:“……”

几?句话后,凌虚紧绷的?脸松弛下去:“至于眼?睛,的?确是为?师疏忽了,但既已成?事实,她受制于此老夫也了无办法。除非,她能将那五行感应之?术掌握,日后即便瞧不清楚,也能靠感应判断周围情形。”

旭鹰皱眉:“可五行感应之?术需要地仙以上的?修为?才能练啊。”

凌虚仙翁:“她若想练,那就快些修至地仙,老夫定亲自教她。”

两个徒弟相视一眼?。松鹤道:“以师妹的?资质,想要修到地仙,没个三十年?怕是不行。”

三十年?,于凡人而言是漫长岁月,于神仙而言却不过白驹过隙。

如?今微与已入仙门,又有丹药养着?,三十年?于她而言,抵人间三年?罢了,不愁练不到。

旭鹰尤有担忧:“可师妹还?有尘缘未了啊。她若在修得地仙之?前,执意下山了却心愿,有这么一双眼?睛拖后腿,岂不危险。须知如?今的?人界,邪祟频出啊。”

松鹤:“啧,你没说到要点——师尊是绝不希望这样的?师妹下山‘丢人现眼?’的?。”

凌虚:“咳咳……”

两人再次闭了嘴。

其实,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三十年?才修成?地仙,才能练五行感应之?术,太慢了呀。

凌虚仙翁揉揉额角。好多年?没头痛过,上次头痛还?是为?战神兵解一事。战神陨落之?后,他便无一知己,自此便觉这“与天同寿”实则是种折磨。

“也不是没有法子早日修得地仙。”他突然开口,如?是说道。

“啊?什么法子!”旭鹰惊问。

凌虚仙翁没有回?答,只是摆摆手:“你们?把她叫进来。”

这俩徒弟竟异口同声:“我不去!”

旭鹰不满道:“师尊自己罚的?人,自己去喊回?来。”

反了天了这是!凌虚仙翁:“……”

岳芷林在外头跪了一个时辰,大雨淋得她连耳朵里都进了水。她很无聊,便数起?了地上的?石头。

一块、两块……一共好像有二十八个。其中白石头六块,黑石头八块,不白不黑的?灰石头十二块,还?有几?块花石头,却看不清到底是两个还?是三个。

“火盾白学了不成?。这么大的?雨,也不晓得用来遮遮。”

岳芷林刚把石头数完就被吓了一激灵,听得师尊的?声音响起?,忙埋下头:“徒儿不敢。”

师尊竟突然出现在洞门口,冰凉的?眼?神俯视着?她。

这是凌虚仙翁第二次仔细地打量她。

第一次还?是收她为?徒的?时候。

她跪得笔直,即便根本没有人看着?她,她的?腰背也没有一点弯曲、散漫。

天像破了个窟窿,一直下着?大雨。她淋得浑身?湿透,脸上既没有不满的?倔强,也没有认错的?卑微。

她很平静,这种坦然的?平静似乎比高声的?宣誓更有力量。

凌虚仙翁盯着?这个徒弟,倏尔想起?山顶的?一株苗。

酷热严寒,风吹雨淋,五百年?过去了,它才把根扎稳。可谁又知,渺小如?它,以后会长成?怎样的?参天大树。

她是个平凡的?女子,似乎又不够平凡。

凌虚仙翁暗叹了口气——自己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起?来吧,进洞说话。”

岳芷林忙磕了个头:“谢师尊宽恕。”

她提裙起?了来,跟着?仙翁进了洞,回?头对大猫挥挥手:“快去躲雨!”

大猫这才顺了气,起?了身?,挪到干燥的?地方去。

岳芷林跟着?进到山洞。

两位师兄都坐在蒲团上,用目光接她进来。

旭鹰皱了下眉。

他一脸不爽地摊开手,手中燃起?一团熊熊烈火,朝她扔过来。

岳芷林下意识想躲,却没来得及,那火球瞬间将她浑身?包裹住。

然后,她干了。

松鹤冲她微笑:“师妹过来坐。”

方才师兄们?帮她求过情?岳芷林冲二位师兄分别点了点头,端端正正地坐到中间蒲团上。

刚坐好,上首便传来凌虚仙翁的?问话:“微与,为?师问你,你可想早日修成?地仙。”

岳芷林:“回?师尊,自然是想的?!”

听战神提过,想要下冥界,最好得是个地仙,否则诸多凶险可能抗不过去。

早日习到本领,也好早日下冥界去。时间若是一再拖延,她未必还?能见到菁菁,也未必还?能见到马三娘夫妇。

再者,那么小的?孩子离了娘,万一在那边受欺负了可怎么办。一想到这个,她就不能安心。

凌虚仙翁:“眼?下有个法子可助你一步地仙,只不过凶险非常,你可愿一试?”

岳芷林心中一喜,想也没想便应道:“弟子愿意!”

凌虚仙翁深瞧了她一眼?:“那好。今后你便先不练法术,只练身?法、锻体。几?时练好了,几?时让你试试。”

岳芷林还?没问,旭鹰先好奇道:“什么法子啊?”

凌虚仙翁没搭理,只对岳芷林道:“你这两个师兄都说,为?师苛待你,连一把兵器都未给你准备。”

说到此处,使广袖一扫,岳芷林面?前的?小案上便出现了一个木匣子。

凌虚仙翁:“以后这就是你的?兵器,且拿起?来试试手。”

这可太好了!

岳芷林心中欢喜:“谢师尊恩赐。”

她轻轻地掀开盖子,一把斧头便映入眼?底。

斧头?

她怕没看清楚,贴近了细细一瞧——确实是个斧头,绣得黄澄澄的?,斧柄都快散了架。

她茫然了,将斧头拿起?来。“铛!”斧柄真的?散了架,一块锈铁砸了下去。

她嘴角直抽抽:“师尊……您确定没拿错?”

凌虚微微含笑:“斧头不错,和你很配。”

岳芷林噎住:“……”听懂了,这是骂她呢。

脱了柄的?斧头——没用。

第二十四章 尝试捷径

那斧头, 后来松鹤帮她修了修,换了个新的柄。她自己则找了块磨刀石,花了整整一天的工夫, 将它磨得锃光瓦亮。

锈迹一除, 感觉都小了一圈呢。

磨完一看,这斧头不愧是师尊给的,烂得很有特色,斧刃尖儿都断了一截呢。

早知道, 家里那把斧子就不拿去当了,她直接提着上崇吾来,就不麻烦师尊赐兵器了。

斧头打磨好, 往腰带里?一插, 十分……一言难尽。

谁家?仙子长这样?

她没忍住提出一问:“师兄,你看我可像拦路打劫的?”

松鹤:“不像。”

旭鹰:“像!”

不管怎么说,有一种粗俗的霸气。小柔再往她身边一杵,衬得她那满身温和?竟十分虚伪。

就这样吧,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斧子磨好后,岳芷林当即就试了试好不好使。

松鹤教她如何为兵器灌入灵力, 如何驱动兵器。她依照指点?,随手?朝着一块大石头挥砍过去。

眼前?一亮,金红的火刃从?斧头飞甩出去, 直劈向石头。“哐当”一声撞击响,那坚硬的石头竟齐齐断裂。

“哇——”她看着自己的斧头,惊瞪了眼睛。

手?里?有兵器就是不一样!就是比空手?好嘛。

不过旭鹰后来又跟她说,兵器只是锦上添花, 其实若将火系法术臻至化境,徒手?甩出的火刃也很强悍, 就连土系的岩盾都很难抵挡住。

兵器对于火系而言确实是可有而无的,除非她手?里?拿的是什么神兵利器。

岳芷林好奇地问:“那,什么样的兵器算神兵利器?”

旭鹰摸着下巴想了想:“兵器都有侧重的属性,适合火系的我还真没想到。”

火系都不大用兵器,所以师尊赐给她的兵器才这么的潦草吧。

至于师尊说的,那可以一步地仙的法子……旭鹰问过,她也问过,却都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想来,许是什么凶险的路子,不能说得太早。

锻体相对复杂,她便先练身法。从?那一天起?,岳芷林每天天一亮就去林子里?抓鱼,借以练身法。

小河里?的鱼可不是普通的鱼,乃是从?天界神潢池水中?引下来的,尾巴一摆游得极快,连旭鹰都很难抓到一条。

师尊说,若她能抓够一百条,就算身法这关过了。

先前?一直是小柔在抓,轮到岳芷林下水,连续三天过去,连片鱼鳞她都没摸到,倒累得腰酸背痛。

一百条之多呢,她得抓到猴年马月去。这实在是有些为难她。

这日又徒劳一天,岳芷林叉腰站在河中?心,喘着粗气:“……把我这俩眼珠子抠出来爆炒算了。”

小柔听得瞪了眼。不至于不至于……

她吃过影木果,身体较旁人更轻便,动作便能更敏捷一些。道理上来说,抓这鱼也没那么难。

可眼睛拖了后腿,她便连鱼和?石头都分不清。

“就你这速度,我啥时候能吃上鱼?”

旭鹰坐在树上往下瞧,送来一道鄙视的目光。

“师兄别光说,倒是下来示范示范呀。”岳芷林叉着快要断掉的腰,冲旭鹰招招手?。

旭鹰:“嘁,你这么笨,我才懒得教。”

他倒悠哉悠哉,隔三差五过来瞅一瞅,看她的笑话。

“咔嚓咔嚓……”是他啃果子的声音。

吃了一个,又吃第二个。皮不吃,全吐到河里?了,一再干扰她抓鱼。

岳芷林这会?儿也抓累了,捶捶背,伸伸懒腰,掩面打了个哈欠,挤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再说了,练身法,就是练速度和?反应,没有捷径。旁人就算想帮,也帮不了。”

旭鹰悠哉悠哉这样说道。

岳芷林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师兄去其他地方啃果子行不行。”

旭鹰:“嘁,你当我想看你。都练三天了,连片鱼鳞都没摸到。这还只是练身法,轮到后头的‘锻体’,你当是轻松的不成?。”

岳芷林:“师尊既然?到现在还不肯透露究竟如何一步地仙,那必然?不轻松。”

旭鹰跳下树来:“你就不怕?你要知道,锻体不易,一旦开始定要把你折磨得人非人,鬼非鬼的,死在这一关也未可知。”

岳芷林:“怕也没有用啊。”

那锻体就算是凌迟那样的锻法,她也得硬着头皮上,不是么。

旭鹰粗叹口气,真想戳爆她的榆木脑袋:“你那段尘缘就非放不下?只要你肯放下,你这眼睛立即就能痊愈,往后悠哉悠哉过你的神仙日子,不好么。”

难得,一向嫌麻烦的师兄居然?愿意?跟她叨叨这些。

岳芷林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做母亲的,有哪个能放得下孩子。”

旭鹰:“呵,我那鸟娘就放得下!我刚孵出来,她就嫌挤把我踹出窝了。哼!”

岳芷林:“……令堂真是洒脱之鸟啊。”

好吧,只是她放不下而已。

她笑了笑,“菁菁是个乖孩子,将来若能再续母女前?缘,我就带她上崇吾山,她一定会?很喜欢旭鹰叔叔的。”

旭鹰:“我又不喜欢小孩儿。”

顿了一顿,嫌弃道,“你看你这脸蛋,受仙泽滋养,明?明?比那些小姑娘都嫩,你怎的还是满身娘味儿?”

岳芷林:“……”

旭鹰仔细地将她打量一番,忽而眉毛一挑:“啊!对了,是眼神的问题。你别这样慈爱地看着我,我不是你儿子!”

岳芷林:“……”

她也不是故意?的,对憨包总该多些包容,不是么。

……

如此过了好些日子,岳芷林天天来河里?抓鱼,旭鹰也天天来烦她。

虽一直没有达成?目标,她的反应和?动作却在一点?点?进步,从?一开始连鱼鳞都摸不到,慢慢地能碰到鱼尾巴了。

反正眼睛不顶用,她索性闭上双眼,学会?去感受水流的变化。鱼儿摆尾,鱼鳍扇动,鱼嘴的一张一合,她逐渐都能分辨出来。

这日一大早,岳芷林又来林中?小河抓鱼。刚挽起?裤腿准备下河,忽听得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微与丫头啊!师叔我又来找你啦!”

那好玩儿的小老头来了?她心头一喜,忙放下裤腿,整理好仪容。

玉虚仙翁一马当先扎进林子,其身后远远还拖着一串人。

岳芷林眯眼一瞧:“?”

玉虚一落了地,就欢天喜地地朝她跑来,宽大的袖子跑得兜满了风。

“可算见到我师侄儿了!来,这是用山晶石炼出的丹药,师叔都给你带来了。你看师叔多疼你,都来不及找你师尊,先来看我微与丫头。”

他笑眯眯的,边说着边把丹药瓶子往她手?里?塞。

岳芷林捏着瓶子很是感动:“师叔真是疼我。炼出来的丹药可给师弟留了?”

她余光注意?到,玉虚仙翁后头跟来了约五六个徒弟,那戴着面具的以观师弟也在其中?。

除此外?,竟还有个五六岁模样的男童,与以观站在一起?。

玉虚摆摆手?:“哎呀,他不需要。”

岳芷林:“……”也是,以观天赋好,没必要用这等大补丸。

她笑了一笑,问,“师叔这是把乐游的师兄们都带来了么?那我可得做好大一桌子菜。”

玉虚仙翁哈哈大笑,回头招呼徒弟们:“来来来,没见过微与师妹的都过来见见。你们师妹是咱们两山唯一一朵花儿,做师兄的以后都得照顾着师妹,可听清楚了。”

师兄们齐声回答:“是,师尊!”

岳芷林这心头顿生暖意?,连忙与师兄们一一见过了礼。

以观也对她行了一礼。都是一样的行礼,这次有他诸位师兄相衬,倒将他的举止衬出几分书卷气。

她看出来了,这位师弟拜入仙门前?,大抵是个读书人。

许久不见,以观的背上还是背着个布包,那日给他的凤凰木似乎已斫出了个琴样。

岳芷林粗略扫他一眼也就收回眼神,生怕又有沾染,一不小心倒了霉。

那小男童也上前?与她问了好。

这孩子长得瘦瘦小小,一双眼睛怯生生的,大家?都叫他“小顾”。

岳芷林觉得这孩子颇有眼缘,想逗逗来着,他却打过招呼后便躲回以观身后了。

玉虚仙翁乐呵呵道:“今儿八月十五团圆日,小老头我特地带上一大帮子徒弟,来你崇吾一起?吃饼赏月,好好聚上一聚!”

今天已经是中?秋了呀!日子过得好快,她光顾着抓鱼了。

岳芷林心领神会?:“那我不光要做一桌好菜,还要多做些月饼。唔……再糊些漂亮灯笼,对了,可还要备些灯谜?”

玉虚拍手?喜道:“哈哈!好啊,就要办得像人间那般热闹!”

岳芷林自是赞成?。她喜欢热闹,也喜欢中?秋,想了想:“可我缺些材料。”

玉虚:“这就不必你操心了,你只管列个单子,让你这些师兄下山去买。”

回头,对众弟子道,“以观熟悉人间,你们谁带着以观下山采买。”

说着,便把手?一扫,就地摆出一张小案并?一套笔墨纸砚。

岳芷林这就提笔,在白纸上列下面粉、鸡蛋……一切用料。

玉虚从?旁看着,赞不绝口:“丫头字写得真好啊,不像你那旭鹰师兄,练了几千年字,还写得跟狗刨似的。”

虽很不想提,但?她这一手?字是宋豫川手?把手?纠正过的。

岳芷林抿唇一笑:“师叔逮着什么都能夸,倒叫我无地自容。”

玉虚:“好就好,当然?要夸!对了,你师弟也写得一手?好字,回头你俩再在纸上切磋切磋?”

那可不能够。她连忙拐了话题:“师叔喜欢什么馅儿的月饼?”

玉虚拍着他的肥肚子,满脸期待:“那当然?是有什么馅儿喜欢什么馅儿!”

岳芷林便又在纸上加了几个料。待写满一张纸,她搁下笔,轻轻吹干墨迹,将单子交给师叔。

玉虚随手?便将纸递给以观:“拿去,可千万都买回来。”

第二十五章 这人下流

单子递到以观面前。

他伸出双手正欲接过, 从旁忽然冒出只爪子,一把将单子抽了过去?。

“先前都?是我跑的?路,这次还是我当仁不让。”

旭鹰不知何?时出现的?, 夺了单子就往怀里一塞。

玉虚乐颠颠道:“嘿!你小子几时这?般积极了。”

旭鹰两眉一挑, 倒是严肃:“师叔说的?哪里话,师妹的?事我几时不积极了。别说这?些用料,连那厨房都?是我搭的?。”

玉虚:“哟,这?是不想旁人染指了?”

旭鹰:“来者?是客, 哪有让你们跑路的?。”

玉虚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哎呀呀,我倒不知,你小子还有知礼的?时候!”

旭鹰不再搭理, 把脚一蹬, 化作黑鹰下山去?了。

岳芷林:“……”

用料有人包了,玉虚也就指挥众弟子道:“那这?样,以观你来写灯谜,其他人给你们师妹打下手。”

他欢快地说罢, 便往山巅找凌虚仙翁唠嗑去?了。

有了玉虚仙翁的?安排,准备今晚中秋宴就不费什么事儿了。

乐游山的?师兄们性情或多或少随了玉虚仙翁, 说话做事颇有趣呢。

没一会儿,他们就把该摘的?食材摘好了,便又一起下河抓鱼。抓鱼方式包括且不限于守株待兔、饿虎擒羊、聚而歼之……

河道里洋溢着痛心?疾首、你死我活、失之交臂但又不失愉快的?笑声?。

有位师兄原身是只灵猫, 速度可谓是蹑影追风,能单独抓鱼。

他跟小柔一起包揽了七八条。

岳芷林跟着他学,竟也掌握到几个小技巧。

“欸,我忽然发?现师妹很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我是灵猫, 你是狐狸,他是猴、还有那个谁是头大青牛。”

岳芷林吃惊了:“啊?你们都?不是人?”

众师兄:“你这?是骂我们呢还是骂我们呢?哈哈哈哈……”

只有她和以观是凡人修仙。

至于跟以观写灯谜去?了的?小顾, 也是凡人来着。他是被以观带上山的?,并未入仙门,只是一直养在山上。

听几位师兄说,这?孩子以前身子不好,一直养在家中不让出门跑跳,故而性子孤僻。

至于其他的?,师兄们也不知道。

毕竟这?孩子也算是以观未断尘缘中的?一个,旁人还是少知道些为好。

既然是这?样,岳芷林彻底打消了逗逗这?孩子的?想法。

她是绝不想和以观搅和在一起的?。

一顿忙活下来,旭鹰也很快带着一大堆食材回来了。大家一起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忙完了厨房,又开始糊灯笼。

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只有以观在安安静静地写灯谜。

是夜,天上明月高挂,星子点?点?,大家在开阔草地摆上一个大桌子,满桌的?佳肴,高垒的?月饼,飘香的?酒水……馋得人偷偷咽口水。

树下堆着酒坛子,酒坛子旁摆着两排木架子,架子上挂着二三十个灯笼,每个灯笼下都?坠着纸片儿写满灯谜。

微风拂面,灯笼晃动,光影便也慢慢地摇,很是有中秋佳节的?味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玉虚仙翁招呼着让开始猜灯谜。

谜赠他都?包了,就怕没人赢走。

师兄们兴高采烈地便去?了,一顿抓耳挠腮,却只有松鹤赢下了玉虚一瓶仙丹。

旭鹰不高兴了,指着那些灯笼抱怨起来:“不能怪我没学问,师弟这?谜面也出得也太难了。”

陌渊笑道:“我们常居仙山,百来年未必去?一次人间。这?些诗词于我们而言委实陌生了些,却也实在怪不得师弟。”

松鹤之所?以能猜出谜底,许也与他常年在亭中修身养性,读过不少闲书有关。

凌虚仙翁放下酒杯,难得说了句:“微与,你去?试试。”

十几只眼?睛齐刷刷看向了岳芷林。

她原也是凡人来着,玉虚仙翁赞她那手字写得不错,那她理应也是做学问的?。

玉虚哈哈大笑:“哎哟,这?丫头机灵着呢,该不会把我这?药兜赢空吧!”

岳芷林方才已见师兄们猜了好些轮。那一个个灯笼下都?吊着灯谜,可惜她瞧不清那上面的?小字,不然也能跟着猜一猜。

其实她早已技痒,往年中秋她都?要去?城里参加灯会,每次都?能赢好多东西?回来。

她这?就放下筷子,起身过去?。

以观端端立在灯笼架子旁,见她走了过来,把手一引:“师姐请。”

岳芷林点?了点?头,随手捏起一片灯谜,放到眼?下细瞧。只见字面工整,字迹——

灯笼一时猛摇起来,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纸条随着灯笼的?摇摆脱离了她的?指尖。火苗在撞击摇摆之下,瞬间熄灭大半。

她还一个字都?没看清呢,眼?前就变得一片黑。

“发?生何?事了!?”

“轰隆——”

就在她愣神间,天空已全然阴暗下去?。她抬头,却不见月,只见似有闷雷滚在云里,晦暗的?雷电在黑云里闪动着,每闪一次都?好像伴随着将天空撕裂的?力量。

天上怎么?

周遭突然暗下去?,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岳芷林只得僵硬在了原地。

头顶乌云聚集,中秋圆月明亮的?光竟一丝都?没能穿透下来。天地间狂风肆虐,吹得一旁的?灯笼架子“嘎吱”乱响。

“小心?!”

“小心?!”

黑暗中骤然伸出两只手,抓住她的?左右手腕将她往后一带。

“砰!”倾倒的?灯笼架砸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残余的?一点?亮光也全都?熄灭了。

就在她困惑茫然之际,忽有一股强大灵力在周围铺开。几乎就在同时,风停住了。再接着,周围亮起许多火团,将这?片草地再次照亮。

凌虚仙翁紧皱眉头,放下手去?。

不是风停了,而是仙翁施法,将整个崇吾山笼罩进?了一个巨大的?结界。

她的?手腕,还被那两只手还拽着。

岳芷林往左一瞧,原来是以观师弟拉了她一把;往右一瞧,原来是旭鹰师兄拽了她一下。

她正?迷茫呢,旭鹰再次将她用力一扯……

以观也并没有将她拽得很紧,岳芷林被这?一扯,当即踉跄一步扑到旭鹰旁边。

旭鹰脸很臭:“架子倒了也不知道躲!”

岳芷林略一勾唇谢过以观,仰头看着天空,问旭鹰:“发?生什么事了?”

旭鹰回答不出来,在场也没有人回答出来,两位仙翁都?神色凝重?的?样子。

凌虚突然道:“走,去?天界看看!”话毕化作一道光,往天上去?了。

玉虚抓起个月饼也追着去?了。

岳芷林睁大眼?睛观察着周围。

结界外依然狂风不止,似乎还下起了暴雨。又黑又厚的?云层里闪着闷雷,却又不是她常见到的?那种雷。

这?天象好生怪异,令人心?头冒起一股不安。

一片沉默与迷茫中,松鹤的?声?音突然响起:“据悉,十万年一末世劫,上一次还是女娲炼石补天化解的?。大致算来,距离那次补天似乎已满十万年了。”

啊?!众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比那天还黑。

陌渊点?头,接道:“的?确有这?说法,若真是末世劫……唉,可就难办了。”

这?不,两位仙翁片刻不敢耽搁,径直就上天界去?了。

眼?下,他们这?些人留在崇吾山上,菜没吃完,酒没喝尽,却都?再没心?情把这?中秋宴进?行下去?。

如今的?三界,真是一团乱。

恐怕,五百年前十万恶鬼破界而出,只是一个开始。后来战神兵解,又引发?堕仙出走,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如今这?天好似又要破了。

岳芷林只在远古的?故事里听过,倘若苍穹当真破了一个窟窿,整个三界……不论贫穷富有,不论高低贵贱,不论是凡人神仙,都?要被吞入虚空,再也不复存在。

也不论,曾经为在乎的?事付出多少努力,最终也要与心?头的?不甘一起化作虚无。

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旭鹰却无所?谓道:“慌什么慌,天界肯定会想办法的?。”

松开她的?手腕,“去?,喝杯酒压压惊。”

岳芷林:“哦。”

待岳芷林走开,旭鹰斜睇了眼?以观,口吻颇不客气:“自己一屁股债还没理清楚,少与我师妹沾染,明白?”

面具外的?嘴角轻勾了下,没有应话。

旭鹰不悦:“你这?笑什么意?思?”

以观掸掸袖子,口吻平平:“没什么意?思,只是忽而想到一句话——‘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说罢,交手一礼,不紧不慢地走开了。

旭鹰皱着个眉头,没听懂。

那边,岳芷林饮了一杯酒,却实在没什么胃口吃菜,愣坐了会儿,就听得身旁几位师兄惊呼起来。

“补了!补上了!”

她应声?抬头,但见夜空中一道金光飞闪而过,眨眼?化作法印一张,盖在了那闷雷闪电不住翻滚之处。

顷刻间,那闷雷与闪电便消停下去?,这?外头的?风和雨也都?立即止住了。乌云飞快散开,一轮圆月露出小半张脸来。

松鹤微蹙的?眉心?稍松:“看样子,是天尊出手了。”

陌渊仰头细观,眉头依然未展:“但似乎只是加了一道法印。破洞只会越来越大,这?法印不知能撑多久。”

松鹤:“天尊乃巅峰之境,他的?法印三年五载总还是撑得住的?。眼?下,只要尽快找到补天之法,就能平息此劫。”

岳芷林皱起的?眉头不见松,她正?跟着师兄们犯愁呢,耳边蓦地响起旭鹰那不着调的?声?音。

“‘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这?话什么意?思?”

她回头:“嗯?”

旭鹰臭着张脸,重?复一遍:“‘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哦,”岳芷林答道,“这?话是说——人必先有自取其辱的?行为,而后别人才侮辱他。”

旭鹰:“?”

他狠狠地咬紧了牙,“这?家伙,敢嘲讽我!”转身怒瞪过去?,那以观却已牵着小顾赏月去?了。

岳芷林没忍住一乐,心?头那点?紧绷也就淡去?。啧,师兄这?是被学问人给埋汰了?

她随旭鹰的?目光看去?,见那木架子旁已没了人影,只余满地摔坏烧烂的?灯笼。

糟糕的?中秋佳节,唉。

两位仙翁这?一走,连着两日没回来。

乐游山的?师兄师弟们自是留守在崇吾山,一边等消息一边勤修仙术,以期来日能帮上什么忙。

师兄们都?在修炼,岳芷林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抓鱼。

“你猜我今天能不能抓到?”一大早她就来了河边,一边挽着裤腿,一边问小柔。

林风摇得树叶沙沙,四下一片静谧。

大猫如往常一样趴在岸边,眼?皮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下耷。闻言,它?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粗气,没点?头,也没摇头。

“看出来了,没摇头是你最后一点?善意?。那我今天——”

她飞扑进?水,捞空了目标肥鱼,“非得抓一条给你炖鱼汤!”

刚跟某位师兄学了几个小技巧,今日就来试试。

踩在过小腿的?水里,她感觉着水流的?动静,躬着身子寻找起水里的?鱼。这?一躬身,又是半个多时辰,和往常一样累酸了腰却还颗粒无收。

她的?雄心?壮志,听起来和旭鹰这?个人一样不着调。

大猫已彻底抬不起眼?皮,隐隐约约地打起了呼。

河里的?鱼都?来自天界,颇具灵性,大约是已认熟了她,便时而游过来几只,在她脚边泥鳅似的?滑过。知道她反正?抓不到,便这?般肆无忌惮地逗弄她。

“你们太过分了!”

她仿佛能在几条鱼的?脸上,看到嘲讽的?嘴脸。这?迷幻的?感觉,实在令人火气飞涨。

岳芷林再次撸起袖子,一个猛子扎下去?。水声?哗啦啦的?,飞起无数晶莹水珠……

手抓不到,扑抱总行吧!

大猫被这?水声?搅扰,慵懒地半张开眼?瞅了瞅她——岳芷林从头湿到脚,正?趴在河里跟鱼较劲呢。水从她的?鼻子耳朵里流出来,实在是有碍观瞻。

大猫张开它?的?血盆巨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着睡。

“我抓到啦!”

不知睡过去?多久,一声?带着喜悦的?尖叫将它?吵醒。它?睁开眼?,见岳芷林站在小河中央,手里高高举着一条鱼冲自己咧嘴大笑,那笑容比霞光还灿烂。

时已傍晚。

美好的?一天又在抓鱼中度过,而这?一次,她抓到了?!

岳芷林喘着粗气蹚过河水,摇摇晃晃地上了岸。

好累!

她手里捏着条鱼,肥鱼灰白的?鳞上挂着几条血痕,随着她的?晃动,时不时有血珠子滴落水中。

她的?手背青筋凸起,五根手指都?掐进?了鱼身,死死地锁着这?条玩儿大了的?肥鱼。

那鱼鼓着圆溜溜的?眼?睛,似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肥鱼被抛到大猫面前,大猫的?眼?珠子瞪得跟鱼眼?一样大。

“说了今天要给你炖鱼汤,我可不食言。”岳芷林笑道,又大喘了一口气,终于缓过劲儿来。

她走到岸边那棵大树旁,掏出斧子划下一横。

师尊让抓够一百条鱼,那她就要写够二十个“正?”字。今天这?鱼抓得很不讲究,有运气的?成分,但好歹是开了张。

明天,那些鱼可就不敢这?么掉以轻心?了。

天色不早了,天边红云已烧成一片。岳芷林稍作休息,把鱼串起来,拎着出了林子。

小柔跟在后面脚步轻快,为今晚的?鱼汤喝而感到开心?。

“葱要不要?”

小柔摇头。

“来一点?嘛,可好吃了。”

小柔使劲儿摇头。

岳芷林踩着金色霞光和小柔有说有笑地出了林子。忽然间,她止住了笑声?,也停住了脚步。

金光下的?绿草地上,有一大一小坐在那儿。那小孩自然是小顾,大的?那个……不必说,不是以观还能是谁。

大约是听到了说话声?,男子回头,脸上果?然戴着皓白的?面具。

他放下琴,起身对她交手一礼:“师姐。”

小顾呆呆的?,坐在草地上玩着手里的?草。

岳芷林提着鱼走过去?:“师弟专程跑这?儿斫琴?”

以观淡淡道:“此处霞光甚好,又格外清静,故选在了这?里。”

她侧头,见天边云彩绚烂,的?确是壮阔又静谧的?美,叫人见之舒心?。

这?位以观师弟似乎是个性子孤僻的?,上一次躲瀑布后头修炼,这?一次躲后山斫琴。

那,她就不打扰了。

岳芷林正?说道别的?话,倏尔感觉对方正?愣愣地看着她。她眯起眼?睛,果?然瞧见对方的?双眼?正?盯着自己的?……胸口?

刚才为了抓鱼,弄得浑身湿透,衣裳紧紧贴在身上。

看什么呢!

岳芷林心?火腾飞,暗骂了声?“下流”,当即抽出斧头就朝他飞甩过去?。

以观陡然回神,匆忙侧身躲开。那锋利的?斧头划破他左臂衣裳,“铛”的?一声?将他身后的?石头劈成两瓣。

面具下,眉头紧皱起来。

“师……”

话刚开头,微与就瞪他一眼?,气呼呼地离开了。

大猫哈了他一口气,叼起斧头跟着走远了。

狰的?那张脸本就凶神恶煞的?,再这?么一凶,吓得小顾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抱住以观的?腿。

以观连忙蹲下,把孩子抱起来好一顿安慰。

“她是生我的?气,与你无关。”

小顾紧紧抱住叔叔,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可我们……我们又没有惹她。”

为什么呢?以观皱了皱眉。

因她衣裳贴身,那胸口揣着的?东西?便凸显了出来。他观那凸起的?东西?形状大小颇有几分熟悉,好像是块银锁,不免多看了两眼?。

似乎,因此引发?了微与的?误会。

此,是他之过。可不问缘由飞斧砸人,吓着了孩子……这?位师姐脾气未免也太爆了些。

他心?头难免是有些不快的?。

远处一人一狰已走远,以观收回略微复杂的?眼?神,胸腔里憋闷着的?一口气缓缓呼出,化成一声?叹息。

菁菁有个小银锁,是他和阿月一起在银铺选的?样式。上刻的?“福寿万年”四个字,乃是他亲笔提的?。

安慰了好一会儿,小顾才松缓了紧张。

以观又蹲坐下去?,拾起凿子慢慢地斫起琴来。金红的?夕阳落在他的?侧脸上,许是用力的?缘故,他的?下颌绷得紧紧的?。

可笑,他实在不该还有那样的?错觉。阿月是阿月,微与是微与,一个温柔大气,一个……不说也罢。

如旭鹰所?警告的?,远离为好。

第二十六章 即将锻体

岳芷林对读书人是难再有什么好感的了。

说公道大义的是他们?, 抛妻弃子的也是他们;说正人君子的是他们?,拈花惹草的也是他们?。

“读书人?”这三个字,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虚伪。

她飞快回?到房间, 换了身衣服, 抛却不快专心给小柔炖起了鱼汤。

方才若非有孩子在侧,她高低得把斧子往以观脸上削。

她深深觉得,自?己跟这人?八字不合,撞上必有灾祸。

这日后又过一日, 两位仙翁才从仙界返回?,初初落了地?便召集弟子前来,宣布了一件大事。

关于“末世劫”。

“十?万年一大劫, 天尊对此早有准备。只可惜, 未能及时?凑齐五行之精。”玉虚仙翁叹着气,对众弟子这样道。

底下?弟子议论?纷纷,皆是满面?忧色。岳芷林站在人?群后面?,听懂了个七七八八。

传说, 当年女娲补天用的乃是五色石。其五色对应的便是金木水火土。

天尊早已在皇人?山中找到金精,于建木树心?找到木精, 于溟海之中寻得水精,于昆仑山底寻得土精……

“唯独火精,四海八荒都已找过, 至今未寻得一点蛛丝马迹。”

尽快找到这最后一个“火精”,才能把天补好,故而?当务之急,是召集所有可召集的力量寻找它?。

师兄们?交头接耳, 纷纷猜测起这火精可能藏在四海八荒哪个角落。

讨论?声中岳芷林抬起头,望着飞鸟掠过的湛蓝天空, 却仍感觉这一番大变故有些不真实?。

人?类是那样渺小,发生这样的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焚香祷告了吧。又或许,根本?只当中秋那一晚的狂风骤雨,不过是老天的一场戏弄。

三界危矣。

她很想起点什么作用,可惜,她连鱼都抓得勉强。这补天重任,委实?是落不到她身上。

凌虚仙翁的无聊日子算是到头了。

他神色严肃,宣布道:“自?今日起,老夫将出山寻找火精。至于你们?这些小的,能出山的便出山碰碰运气,寻找火精之余顺带清除人?间邪祟。若能探得邪祟之源,就再好不过了。”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补天,可邪祟又不能置之不理,当年恶鬼窟的事也还要?查……天尊几头都得顾着,焦头烂额之下?只得下?了御令。

这御令一出,仙家们?的清闲日子一概到了头,甭管是闭关的还是沉睡的,一并揪出来办事,连下?凡历劫的都被强招了回?来。

别?说诸位仙家,就连冥界都接到御令,抽调了人?手出去寻找火精。

像岳芷林这样派不上用场的,自?然只能留下?守山。

旭鹰也被留下?,这倒是意料之外。

旭鹰听得师尊竟是这番安排,当场不服:“凭什么啊!”

凌虚仙翁铁面?无情?:“哼!少出去给老夫惹事!好好守着你师妹修行,不出什么乱子就是你最大的功劳。”

旭鹰愣在原地?,打击巨大。

松鹤摇摇头,叹气:“想留的留不了,想走的走不了,唉……”

旭鹰咬紧了下?颌。

松鹤叹完气,用竹笛指指半山腰:“你要?是闲得没事儿干,帮我把那亭子打扫打扫。”

愤怒的旭鹰眼睛一瞪,差点儿没把他竹笛咬断。

“老子给你拆了!”

交代了些事后,凌虚仙翁就和松鹤先后离开了崇吾。

向来爱说爱笑的师叔,这一回?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乐游一门留了以观和最小的师兄回?去炼丹,玉虚仙翁和其他弟子也很快分散四野,寻找火精去了。

热热闹闹的中秋宴刚过去,紧接着就是散场,多少令人?唏嘘。

岳芷林站在空空的草地?上,浅浅地?叹了口气。

山中只闻鸟鸣与水声。这下?子,崇吾山比往日更加宁静了。

旭鹰很不高兴,一连三天躲着没出来,便将这份儿宁静推向了死寂。

在这三天里,岳芷林成功地?抓到第二条鱼。可惜,空荡荡的崇吾山里,只有小柔和她分享喜悦。

起锅、烧油,放鱼慢慢煎,再倒进半锅泉水,丢入姜片……又一锅鲜美的鱼汤。

不出所料,香味飘出厨房,乘着风散向四处,很快就将旭鹰勾得露了面?。

一现身,他就又和小柔争起了锅。

岳芷林在旁边看得一乐,遗憾地?告诉他:“说好炖给小柔的。”

旭鹰死抓着锅不撒手,哀怨地?瞪她:“你怎么当人?师妹的,师兄都郁闷了好几天,也不见你做顿好的开解开解。”

看得出来,没许他出山狠狠地?打击了他的自?尊,整只鹰都萎靡了呢。

最可恶的是,松鹤还嘲了他一句。

岳芷林笑道:“别?的师兄都在为大事奔走,师兄却想着一顿吃的?这要?是让师尊知道了,必定更觉得你不靠谱。”

“你这么说我更气了!”

旭鹰撒开了锅,“哼,冲你这句话,罚你多做给我两道菜。”

小柔叼着它?的鱼汤赶紧跑掉了。

岳芷林:“我今儿累了,可抓不了鱼。简简单单酥炸豆子倒是能给你弄一盘。”

旭鹰听见有得吃,那一脸不爽才稍稍褪|去:“豆子也行。我去老头酒窖偷他两坛好酒……嘁,叫他不准我出去!”

气呼呼地?走远了。

时?已傍晚,岳芷林去林子里摘了些食材回?来,炸了盘香喷喷的豆子。

旭鹰终于满意,坐在亭子里一口酒来一口豆,咬得咔嚓咔嚓的。

岳芷林累了一天,这会儿也不想修炼,她趴在栏杆上,托腮望着深蓝的天。天上很平静,星子点点,一点都看不出来那里破了洞。

耳边旭鹰咔嚓咔嚓吃豆子的声音,比瀑布水声还大呢。

她忍不住问:“你说这火精为什么难找呢?这世上有火的地?方可太多了,九天玄火、红莲业火……据说地?底深处全是火。”

旭鹰:“那谁知道。许是天机未到,又或许,其实?这火精根本?不在火之中。”

“不在火里,那会在哪里?”

“你问我,我问谁。火这种东西飘渺玄乎,你说它?无形它?又有形,你说它?有形它?又无形。”

旭鹰瞟了眼她,“你修火系法术该是知道的,火其实?是五行法术中最难掌握的。”

岳芷林眉头一皱。早怎么不说,她竟选了最难的一种学……

她撇了撇嘴:“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火精在堕仙手中。”

旭鹰一颗豆丢进嘴里,差点儿卡气管里。

“你能想到的,天尊难道会想不到。”

岳芷林:“哦。”

她其实?是想顺着话头,帮战神问问堕仙的事,可看旭鹰提到堕仙就很不耐烦,只好及时?闭了嘴。

前晚她又去心?海见过战神,说了天破、火精之事。战神很震惊,对于火精可能在哪儿,却也并无一点头绪。

寻找火精迫在眉睫,前有狼后有虎,这局面?实?在是令人?不安啊。

这晚并没有聊多久,她就和小柔回?去睡觉了。

此后的日子,岳芷林每天都致力于抓鱼,旭鹰则致力于嘲笑她抓鱼。

多练总是没错的。

岳芷林抓鱼的技巧日渐成熟,身法也比从前灵巧许多,从三四天才抓得到一条,渐渐每天都能收获一条。

夏走秋至,秋去冬来,时?光一点点流逝,在河水结冰前,岸边树上的“正”字写到了第二十?个。

河里的鱼也快被她抓绝了。

可直到这个时?候,在外寻找火精的凌虚仙翁也没有回?来。

当大雪将崇吾盖得白了头,河水结起厚厚的冰,岳芷林在树上刻下?最后一横。

二十?个“正”字写成,一百条鱼抓完。

下?一步,锻体。然而?,师尊还是没有回?来。

浪费光阴总是不好的,于是岳芷林每天要?做的事又变成了在双霞洞中修炼。

今儿中途休息,她出来看雪。

“师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教我几个法术,咱们?也不必这么无聊。”

她站在树下?,仰望着雪树上那一抹玄黑,如是道。

旭鹰慵慵懒懒地?换了个姿势躺,眼睛都不想睁:“懒得教。”

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岳芷林听到树上传来微微鼾声,皱了皱眉,随即上前两步,一脚踹在树身。

大树被踹得猛一阵摇。

她如今是修为见长了,这一脚好生的猛,踹得树上堆积的雪一个劲儿往下?砸。

“喂!喂……喂!”

和雪一起落下?来的,还有旭鹰。

一身黑衣滚进雪里,几乎染成了白色。他愤怒地?抬起头,连眉毛上挂满了雪。

“你讨打么!”

岳芷林眼尾弯弯:“师兄若不肯教我,我就不给你做好吃的。”

旭鹰拍雪的动?作一顿:“好啊,你地?皮踩热了,敢威胁师兄了!”

岳芷林:“是啊,我原形毕露了。师兄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旭鹰一脸震惊。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那些美味佳肴全是用来套近乎的。他就说嘛,敢追着邪祟跑,跋涉三百里上崇吾,还顺手收服了一只猛兽的女人?,能是什么善茬!

这样的算计,啧啧啧……他这一腔同门情?,可谓是错付了。

旭鹰愤怒地?把脸撇开:“哼!”

岳芷林伸出三根手指头:“我数三声,师兄若不肯答应,我可就把灶封了。一……二……”

“就一个!”

“一个也行啊。”

岳芷林高兴了,旭鹰不高兴,大步朝她走过来:“亏我在师尊面?前说你好话。你等着,等师尊回?来,看我不告你的状!”

岳芷林:“师尊怎会讨厌好学的弟子,该夸我才是呢。”

旭鹰:“呸,那老头糊涂得很!”

岳芷林嘴角勾起,很快却又一松。她退后一步,对着旭鹰身后抱拳行礼:“见过师尊!弟子可算把您等回?来了!”

旭鹰眉梢一挑,气笑了:“吓唬谁!老头本?来就糊涂,我偷他八百坛酒了,他愣没数出来。”

“哦?”身后,冰冷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啊,头皮发麻了!旭鹰僵着脖子转回?头,嘿嘿两声傻笑。

“师、师尊,您真的回?来啦?”

凌虚仙翁负手站在雪地?里,看起来有些疲惫。许是这阵子寻找火精,实?在耗神太过。

“既偷过八百坛酒,那便罚跪八百个时?辰。”

岳芷林默默地?帮他算了算,那得跪上两个多月呢。

真惨。

旭鹰腿一软,嬉皮笑脸起来:“我开玩笑的嘛……”

凌虚仙翁朝这边过来,雪踩得嘎吱响。

岳芷林迎上去:“师尊此时?回?来,可是找到火精了?”

仙翁神色凝重:“尚未。不过是算着你也该抓完了鱼,回?来瞅瞅。”

岳芷林:“师尊神算,徒儿前两日刚抓满一百条鱼,正等着师尊回?来指点锻体呢。”

凌虚仙翁点了点头,还算满意:“老夫时?间不多——旭鹰,你过来。”

旭鹰忙不迭跑过来。

凌虚仙翁没有半句废话,将手一摊,一条黑色鞭子便出现在他掌心?。

“此乃蝎尾鞭,鞭上尖刺带毒,可腐蚀血肉骨头,令人?生不如死。由它?鞭打出的伤口,不经医治愈合缓慢。”

这鞭子名叫“蝎尾鞭”,却不只是尖端带有毒刺,整条鞭子上密密麻麻都是毒刺。

且那些毒刺不仅仅是刺,分明也是一把把弯月形状的刀刃,轻轻划过皮肤便能皮开肉绽。

旭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接过长鞭:“师尊要?我……”

凌虚仙翁:“你用这鞭子,每日抽她十?鞭。几时?这鞭子在她身上留不下?伤痕,几时?这锻体便算练成。”

啊?

岳芷林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她盯着那阴寒恐怖的蝎尾鞭,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挨抽的自?己惨些,还是要?跪两个月的旭鹰惨些。

她还没说什么,旭鹰倒先急了:“师妹细皮嫩肉的,一鞭子下?去都扛不住,如何能挨十?鞭……还、还每日十?鞭!”

凌虚仙翁不为所动?,只对岳芷林道:“若想少受痛苦,便要?早日领悟锻体的诀窍,可明白?”

岳芷林:“弟子明白。”

旭鹰:“很痛的啊!”

他把鞭子丢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我不打,我、我我下?不去手!”

仙翁冷冷地?瞥他一眼:“那要?我打?老夫这手可没个轻重。”

岳芷林冲旭鹰笑了笑,许是害怕的缘故,脸上的肌肉紧绷得有些不听使?唤:“师兄不是恼我了么,尽管抽就是。”

旭鹰表情?扭曲,他抗拒地?往后退步:“你看你,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不抽,你、你让你那丑猫来抽。”

一直蹲在旁边的丑猫:“???”

凌虚仙翁还赶着走,一把将旭鹰揪上前来:“你师妹都不怕,你倒怕了!你若不放心?,可去乐游抓个师弟过来,守着为她疗伤。伤好了,再接着抽。”

岳芷林:“……”强颜欢笑。

谁说她不怕,她明明腿都发软了,自?己这小身板儿可能一鞭都抗不下?去吧。

第二十七章 锻体之痛一

思过崖上有个?山洞, 往年松鹤与旭鹰犯错时,就会被罚到那里禁闭。

后来,他们?很少出?山, 便没机会犯什么大错, 这洞也就荒芜下去。

如今这洞正好用来给岳芷林锻体,宽敞,很是方便挥鞭子。

凌虚仙翁交代完后就离开了崇吾,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旭鹰很抗拒, 松鹤要是在这里,他就可以溜之大吉。可现在,“鞭打”师妹的重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别了吧, 师妹虽然可恶, 他也不能如此歹毒。这鞭子,他可挥不下去。

两人一大早就来了洞中,洞外簌簌下着白雪,刮着冷风, 天气?和旭鹰的心情一样冰凉冰凉的。

旭鹰抓紧时间教她一些技巧。

“你就这样调动灵力明白吗?”

“哪样?”

“就这样!”

“我不知?道到底要哪样啊!”

旭鹰愤怒地把鞭子摔了,师妹果然是根儿废柴!

岳芷林很无奈, 也很茫然。光说调动灵力护体,她调动了,灵力也确实通往四肢百骸了, 可用斧刃划拉一下,手?指上还是留下了浅浅的伤口。

就这点?护体效果,在蝎尾鞭下跟豆腐有什么区别。

旭鹰说的调动灵力护体,可能指的是——形成本能——让灵力和身体骨骼真正结合, 做到彻底的强化,而不是用灵力来做一次防御。

那么, 用灵力来强化肉身的过程,必然是个?漫长的过程。想要加快速度,就需要外部的力量来进行刺激。

这个?刺激,便是师尊给的鞭子。

她若按照正常速度来修炼,待修为上去,肉身同样能得到强化。可她尚未达地仙修为却?要强行锻体,便免不得受这些折磨。

至于?心焦暴躁的旭鹰,他的肉身是自然得到强化的,他自己都未必理解如何调动灵力护体,又如何说得懂她。

说来说去,只能靠岳芷林自己来悟。

她欣然接受。

可挨打的洒脱了,打人的却?洒脱不了。

旭鹰拖着鞭子在洞里来回地踱步,鞭子在地上磨得叮叮当当响。

大猫也在洞口颠来倒去地走动,喉咙里发出?粗粗的气?音。

他们?焦虑、紧张,好像要挨打的是他们?似的。

岳芷林已经等了许久,她无聊地在洞口堆雪人,都堆三个?了,师兄还在焦虑地走来走去。

她便忍不住催促:“师兄,你就抽我一鞭吧。”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这是她最真诚的请求。

旭鹰咬牙:“你闭嘴!”

岳芷林指指洞外的天空:“你再?不抽,天都要黑了。”

旭鹰顿住脚步,那一瞬间像是得到了救赎:“那、那就明天抽!”

岳芷林:“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抽个?鞭子都不敢,等松鹤师兄回来,岂不又笑话你。”

不能提松鹤,一提松鹤旭鹰就臭脸。他躁怒地朝地上甩了一鞭子,只听“啪”一声响,可怖的蝎尾鞭在地上留下一条浅浅的凹痕。

“你少激我!老子不想打,你把谁搬出?来都不好使?!”

空旷的洞里回荡着鞭响,还有他暴躁的声音。

岳芷林看看洞外的天色,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她深吸口气?从地上站起来:“那你教我御器术,我|操纵鞭子自己打!”

旭鹰愣了一愣:“那不行,你既然要御器,如何专注护体。”

岳芷林气?笑了:“那我能怎么办,你不顶用啊。”

不顶用?这种话岂是能随便说的!

旭鹰嘴角微抽,终于?握紧了鞭子:“你坐好,你看我顶不顶用!”

还是这话威力大,够伤自尊。

岳芷林坐了回去。

背后,旭鹰来回踱步的声音终于?消失。他不再?乱走,紧紧地握住鞭子。

等了一会儿,他把鞭子换到左手?,擦了擦右手?的汗。

“我真来了!”

岳芷林:“可别是唬我的。”

话音落地,“啪!”背后劲风袭来——终于?,蝎尾鞭甩在了她背上。

尖锐的弯钩钩破皮肉,紧接着便有一股刺痛与灼烧感在伤口蔓延开?来,飞快地深入血肉与骨骼。

她求仁得仁,终于?挨抽了。

冷汗瞬间包裹了全身,眼?前阵阵发黑,岳芷林差点?一口气?没接上。

这才刚挨了一鞭,怎么就……她的意识很快开?始放空,手?脚脱力,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倒下去。

旭鹰吓丢了鞭子。

“师妹!师妹!我、我就轻轻甩了一下啊!”

她耳边鸣音不止,以皮开?肉绽的背后为中心,剧痛迅速往全身蔓延。

凌迟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她但她想,大概和这鞭子抽的效果差不多。

岳芷林只听得旭鹰这两声喊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旭鹰蹲下一看,惊见师妹已不省人事?,脸蛋惨白惨白的。

他的脸顿时也惨白惨白的,赶紧施起了治疗术……

大猫在旁边坐立不安。

半炷香过后,伤口一点?儿没好,师妹也并未转醒。旭鹰额头上铺起了一层密汗,他愣了愣,眼?神逐渐惊慌起来。

“完了完了完了……”

他是单修火系的,治疗术只练了个?皮毛,纵然师妹背上的只是皮肉伤,他却?实在攻克不下。

……他确实是不太顶用。

被他这么一治,师妹伤没好一点?儿,还发起了烧。

旭鹰大急。

——达到人仙境界后便可多安少病,若依然生了病受了伤,只要没有发烧,那都不算事?儿。

但只要是发了烧,便说明伤势严重,有可能扛不过去。

旭鹰一拍脑门?儿,想起师尊叮嘱过他,最好提前去乐游请一位师弟过来医治。

他一紧张,竟然忘了。

旭鹰再?不敢耽搁,一顿手?忙脚乱,将师妹抱回房间。

“你看着你主子,我去乐游请大夫!”给大猫丢下这么一句,他就急匆匆飞往乐游山去。

小柔蹲在床前,呜咽着,伸出?舌头舔了舔主子的脸。

好烫。

火似的。

旭鹰赶到乐游山的时候,大晚上的天都黑了。丹房里静悄悄的,只一个?叫炎晖的师弟坐在蒲团上炼丹。

旭鹰径直冲上去,一把将他抓住:“走!跟我救人去!”

炎晖被他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回头一瞧,猛松口气?:“师、师兄?”

旭鹰:“没时间解释了,快!”

“慢慢慢……”炎晖却?看看丹炉为难地说,“我走不了啊,这炉续元丹需要人守着的,炼出?来就要赶快送到天兵部,可不能出?茬子。”

旭鹰略松了手?:“那你们?这儿可还有谁能治人?!微与中了蝎毒,现在发烧了。”

炎晖惊讶了:“啊!微与师妹发烧了?那……让以观去吧!他的治疗术突飞猛进,应该治得下来。”

旭鹰想也没想便否了:“他不行!让他守炉子,你跟我去!”

炎晖:“可师弟还不会炼丹呀。”

他只当旭鹰不信以观的医术,解释道,“他眼?下主修的就是治疗,让他先试试手?,若实在不行我再?去。”

边说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瓶药来,“这是对?付蝎毒的毒虫丸,只要喂一颗就能暂时压住毒性。”

师妹正高烧中,旭鹰浪费不起时间,一把抓了药瓶,问:“以观在哪儿!”

炎晖:“估计在陪小顾。”

……

房间里,暖暖的烛光轻轻地摇。

以观帮孩子擦干小脚,盖上被子。小顾白日里玩累了,很快就迷迷糊糊起来。

养了这么久,那长期瘦小的脸蛋终于?白胖起来,肉乎乎的煞是可爱。

“砰——”房门?被一脚踹开?,刚要睡着的孩子陡然惊醒。

旭鹰冲进来,一把抓起以观就往外拉:“走!跟我救人!”

“呜哇——”

孩子顿时惊哭。这要是心疾未愈,怕要被这一脚踢门?当场吓死。

以观立即手?腕一翻,甩开?旭鹰,坐回床头将孩子搂住。

他轻声地安慰着:“不必惊慌,是咱们?之前见过的叔叔。”

小顾躲在他怀里,怯怯地打量了旭鹰几眼?,这才止了哭。

“这个?叔叔坏。”小顾撇着嘴说。

旭鹰正急着,懒得计较了:“好了好了,这娃娃也不哭了,你快跟我走。微与她发烧了!”

面具下的眉挑动了下。以观嘴角微勾,发出?一声轻笑:“师兄的警告我铭记于?心,万万不敢靠近微与师姐。”

旭鹰愣住。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搁这儿记仇呢!

以观说着话,抬袖为孩子拭去眼?泪,重新为小顾盖好被子。

因见他慢条斯理的,旭鹰急得要跳脚:“此一时彼一时,你一个?学医的,不知?道人命关天么!”

以观他吹了灯。

屋里霎时暗了下去,唯有透过窗户的一点?月光白晃晃地映在地板上。

这是要睡了?

旭鹰这胸口快要气?炸,换平日里他早动手?揍了,奈何对?方是医者?。

他咬咬牙,暂且按下脾气?:“算我嘴臭行了吧,我、我……”

话没说完,便听得以观轻声对?孩子道:“坏叔叔也说了,人命关天,我恐怕得出?山几日。”

孩子抓着被角,声音还带着哭腔:“可是我怕……”

“你不是说你要做男子汉么,男子汉可不能胆小。喏,这是叔叔做的鲁班锁,等你把它拆开?,叔叔就回来了。”

小顾捏着鲁班锁,艰难地点?了点?头:“嗯,救人要紧。”

“炎晖叔叔在丹房,你若睡醒了就去找他。”

“嗯,我会勇敢的!”小顾颤抖着声音道。

交代完了这些,以观径直出?了门?。旭鹰呆在原地,还有点?懵。

“师兄何以还愣着,不着急走?”

听听,刚刚对?孩子温言细语,眨眼?对?他这个?师兄一点?儿都不尊重。

还有心情耍他?!

因是有求于?人,旭鹰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当即带着以观就飞回了崇吾山。

“师妹!”

他火急火燎的,刚落地就一路喊过去。房间里冲出?只大猫,焦急地带着二人返回。

屋里静悄悄的,微与趴在床上,起初是什么姿势现在就还是什么姿势,可见中途并未醒来过了。

屋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轻微的毒素气?息。

以观上前探了探额头,摸到一堆炭似的。

“先把毒虫丹喂了。”

旭鹰忙把丹药塞进她嘴里,试了几次师妹都咽不下去,便急慌了:“她吞不了啊!”

“我来。”

旭鹰退后,以观坐到床边,伸出?一手?掐住微与的下颌,往上微微一抬,另一手?在她颌下方轻轻一点?。

喉咙便出?现了吞咽的动作,终于?,她将丹药咽下去了。

吃了吃了!旭鹰悬吊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

以观大致看了看她背上的伤,眉头轻锁:“我要为她施法疗伤,需耗时半个?时辰,在此期间切勿打扰我。”

旭鹰惊讶:“啊,半个?时辰?这么久?”

以观:“我修为尚低,自然快不了。若师兄觉得太慢,大可另请高明。”

旭鹰忙摆手?:“好好好我又嘴臭,你赶紧开?始吧。”说罢踢了踢小柔,带着它一起退了出?去。

房中又安静下去,只剩医者?和昏迷中的病患。

桌上的明珠与窗外的月光发着莹白的光,将那血淋淋的后背照得十分?显眼?。

忆樺

明显是鞭痕。倒是怪了,谁能将她伤成这样?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他指尖流出?,渡入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处。

床上的人一直未醒,不过在他的医治下,发乌的嘴唇渐渐恢复了血色。

“菁菁……”昏睡中,她嘴唇微动,喃喃说着什么。

以观手?指一颤,中断了法术。

他将耳朵贴近,等了片刻,却?再?未听到微与的喃喃呓语。

她刚才似乎在喊谁的名字,只是他专注于?疗伤,并未听清。

以观顺势停下来稍作休息。

面具盖在他的脸上,掩盖住他额头密集的汗。微与这伤不轻,他虽能医治,却?着实费神。

他就这样坐着休息了片刻,胸中气?息一直不大顺。

月光穿过窗户,落在床头,将什么东西照得银光闪闪?

以观微触眉头看了过去。

微与手?握成拳,掌心紧紧地捏着什么东西。她的手?掌不大且又纤细,没能将那东西包完,便有铜钱大小的一块露了出?来。

果然是个?银锁么?

以观盯着那银白的东西愣了一愣,倒也没盯多久,他便收回眼?神,于?一屋寂静中兀自摇了摇头。

太像了,也太巧了,但不是的……不可能是的……

短暂的休息过后,他继续为微与疗伤。

旭鹰和大猫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一会儿这个?姿势,一会儿那个?姿势,把坐立不安展现得淋漓尽致。

天快亮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怎么样?”旭鹰着急忙慌地迎上去。

“她是如何伤成这样的?”以观问。

旭鹰:“这你少管。”

被他抽的,这能说?就怕传出?去被人越编越歪,坏他的名声。

以观轻皱眉头,也就不问:“师姐既已脱险,那就请师兄送我回去吧。”

旭鹰把肩膀一耸:“这可不行。我师妹这伤还得反复受,你得一直留在这儿。”

“反复受?”以观诧异了,“是受刑还是……”

“不该问的别问,你只管每天过来把伤治好就是。”

这只赖皮鹰还好意思不高兴。以观耐着性子,道:“小顾还在等我。”

旭鹰嬉皮笑脸:“那我管不着。要不你走回去吧。”

以观眸光发凉。

他尚未习得御器术,乐游山距离此处两百里。走回去?岂非刁难人。

他呵笑了声:“可我记得师兄说过,严禁我与师姐来往。”

旭鹰:“对?啊,我给你准备个?房间,你就待里边儿,哪儿也别去。该你治伤了,我就喊你出?来,确保你不会和我师妹搭上话。等她锻体有了成效,你再?回乐游去。”

以观:“锻体?”

这么一大段话,他就精准地抓到这个?,气?人不气?人!

旭鹰惊见说漏了嘴,含含糊糊道:“哎呀跟你说不懂,少问!”

以观一时没有接话,似是略有思索。片刻后,他失笑道:“旁人的私事?,我无心打听。”

顿了顿,“要我留下也行。听闻崇吾山珍惜典籍藏了少,还请师兄都给我送到房间来,我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旭鹰:“啧,这你都知?道啊。”

那些典籍记载了好些密法和上古故事?,一些孤本连天界都未必有。

把以观困在这里确有些不厚道,给他些书打发时间,倒也合理。

就这么说定?了。他给以观找了个?离师妹房间最远的房,把一大堆书给他送去。而后,才紧赶慢赶地回去找师妹。

岳芷林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小柔跳上|床非要跟她蹭蹭。

她被蹭得晃晃悠悠,差点?栽在床上,无奈揉着猫毛笑道:“我伤得很严重吗?看把你吓成这样。”

大猫很想回她一句——你知?道就好!

后背的皮肉初步愈合,但结出?的疤还很软,她稍微一动便痛得很。好在毒素似乎已清除干净,她感觉好多了。

“师妹!”

门?突然打开?,旭鹰出?现在门?口,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她走过来。

“师……”

一句“师兄”还没叫完,突然就有一双手?臂将她抱住。

岳芷林:“???”

第二十八章 锻体之痛二

旭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吓死我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我连夜去乐游山要了瓶毒虫丸,才?把蝎毒给你压下去。”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吓出这副崩溃样, 叫她好一阵懵。

岳芷林推开师兄, 见他涕泪横流的,噗嗤笑起来:“师兄好歹也是近万岁的神仙了,怎么还哭得跟三岁小儿似的。”

“没良心,还?嘲笑我!”旭鹰猛一吸鼻涕, 撇开头?不看她。

说他像小?孩儿,他还?真像小?孩儿。

岳芷林眼尾弯弯:“好好好,我不说了。师兄帮我弄了丹药来, 又为我疗了伤, 师妹我实在感激不尽呀。”

旭鹰盯着门外,眼睛并不直视她:“小?事一桩,不必再提。”

岳芷林下了床去,活动活动筋骨:“那咱们休息半日, 再接着抽!”

旭鹰:“……”

师妹可真是勇往直前,生死不惧啊。这后背的伤都还?没好完, 就催促着再挨一鞭,实乃勇士。

他原本很是怀疑师妹这性情不适合火系,如今看来, 那骨子里分明火辣得很嘛。

岳芷林其实有一点心急了。

在挨抽的那一下,她就感觉到了体内灵力荡漾的微波。可惜她很快就晕倒了,没能进一步地感受。

灵力是会自主护体的,但由于她修为低下, 她的灵力就好像在半睡半醒中,等反应过来时, 皮已开肉已绽。

她急切地想再抓住一点要领,尽管背上?还?痛着,她也想立刻挨一鞭子。

旭鹰可不肯:“那个……你让我休息休息,治疗术用久了挺累的。”

岳芷林:“哦。”

准确的说,是以?观挺累的。

从他泛白的嘴唇可以?窥见,以?他现在的修为治疗这么重的伤其实有点难为他了,一个不小?心自己便?要反受内伤。

但以?观留在了崇吾,没多问,也没多说。大抵,是顾念着两?山情义。

就冲这个,旭鹰觉得,可以?稍稍的原谅一点他先前的嘲讽。

这一天的下午,旭鹰在师妹一再的催促下抽出了第二鞭。

出鞭之前岳芷林就吞了毒虫丸,可剧痛袭来时,她依然受不住,昏死过去。

自然又是以?观来疗的伤,一疗完伤他就离开。此?事天知地知,旭鹰知,小?柔知,唯独她不知。

这一次的伤依然很严重。岳芷林趴在床上?昏睡了许久,背上?的旧鞭伤在今日这鞭的勾扯下,又裂开了。

血肉模糊的,光是看着都很痛。

毒虫丸只?能起?到压制毒性,避免伤及根本的作用,并不能让她少几分痛楚。故而她这次晕厥中,又发了烧。

凌虚仙翁说的是一天抽十鞭,可一连三天,岳芷林都是一鞭就烧,这废柴之名?越坐越实。

到第四天,她挺到了第二鞭才?晕。

醒来,背后痛得如千刀万剐。这一次的治疗效果欠佳,勉勉强强帮她挺了过去而已。

岳芷林咬着牙下了床,想端水来喝,一伸手臂却牵动了背后的伤,疼得指尖颤抖。

“铛”,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嘶啊……”额上?虚汗密密,她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旧伤未愈便?叠新伤,她这后背无一块好皮,自然这般折磨人。

“怎的不喊我!”旭鹰大步从外头?进来,埋怨着给她倒了杯水。

岳芷林顶着满头?大汗,咕噜咕噜把水喝了,那口干舌燥才?稍得缓解。

“师兄,你怎的越治越敷衍了。原先还?能帮我结痂,现在只?管不流血就成。”

她皱眉问道。

旭鹰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僵硬:“……你当你这好治!?我本就不擅长治疗,每次治你都累得我虚脱。”

摆摆手,撂了挑子,“治不动了治不动了,休息两?天再说。”

岳芷林:“哦?”

她打量着旭鹰,“可我看师兄这气色挺好的呀,哪儿累了。”

旭鹰颇不耐烦:“嘁,我虚不虚的还?能叫你看出来?能治你就不错了,还?嫌弃。”

“……”岳芷林又趴回?去。

休息两?天就休息两?天吧。其实,留着这些伤持续刺激躯体,也算是锻体的一个过程。

旭鹰说要休息的这两?日,她便?都在修炼,试图自疗。

但师尊也说了,这伤是难以?自愈的,故而她养了两?天收效甚微,只?是感觉痛楚稍减,能下床走动走动罢了。

岳芷林坐到镜前,照了照自己,惊见自己那气色竟差得跟鬼似的,头?发乱得能当鸟窝了。

可她的手抬不高,一抬便?会扯得后背痛,便?只?能草草将头?发梳顺,绑起?来搭在胸前。

房中的花瓶里有一束红花,捏碎了,沾上?花汁涂在唇和脸颊上?。

这下添了几分气色,才?勉强不像个鬼。

“走吧,小?柔,我们出去透透气。”

刚打开门,凉风夹着雪片就扑在脸上?。因着这几日身子虚,受不得冷,她顿时打了个哆嗦,忙又退回?来,披了件披风。

这个时候天已昏暗,圆月初升。积雪的崇吾山白茫茫一片,天地寂静。

这不是个散步的好时候,可她实在想出去透透气。

四处是雪,无处可去,岳芷林只?好带着小?柔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活动腿脚。背上?的伤口随着她的走动,依然摩擦得有些痛。

走了没一会儿,她实在撑不住,心生退意。

正要打道回?府接着趴床,转身的那一刻,她的脚步却倏尔一顿。

“那个房间……是不是亮着灯?”

小?柔点了点头?。

原来不是她看错,走廊尽头?的房间确实有灯亮着。

岳芷林朝那边走去,心头?诧异。

这些日子旭鹰抽她鞭子抽得心情不好,一得空便?偷师尊的酒喝,这会儿估计正醉在哪棵树上?。

那房间里的,定不是旭鹰。

距离那房间两?三丈远时,她停下脚步,俯在大猫耳边说了什么。

大猫了然,跳过走廊栏杆,放轻脚步往别处去了。

大猫消失在夜色中没一会儿,岳芷林提步继续往前走。

陈旧的木板被踩得微微作响。还?剩几步走到房门时,那屋里的烛光突然熄灭。

不过她还?是抬起?手,“砰砰砰——”敲响了门。

屋里没有动静。

灭了灯,大抵就没想回?应。

怪了,这崇吾山如此?难上?,难不成还?来了偷儿?

她掌心朝上?,果断燃起?一把掌心火击在门上?。然她身体本就虚弱,这一下动了法力,顿时感觉头?重脚轻。

好在门后的木栓立即就被击断,她紧接一掌将门拍开……

岳芷林站在门口缓了下头?晕,才?进了门去。

屋里一个人影正往窗口靠,可他刚挪过去,却又立即顿住脚步。

窗纸上?映着一道兽影。

是大猫守在那边,堵了窗户这条退路。

岳芷林慢悠悠走进来,将掌心火一扔,点燃桌上?的油灯。

那道颀长的身影,便?被烛火照亮。

“以?观师弟?”

豆大的火跳跃着,她还?是看不大清楚屋里的样子,不过那站在窗边的人,面上?带着的那副皓白面具,她却一眼看清了。

以?观收回?脚步:“师姐何以?这般堵我?”

“那你又为何要躲?”

以?观满身泰然,走回?来,轻笑了声?:“那,就要问你师兄了。”

一说旭鹰,岳芷林就懂了。她这师兄提醒过许多次,两?个尘缘未尽的人不要搅和到一起?。

扫去困惑后,她随手拾起?桌上?的丹药瓶子,失笑道:“我这些天一直感觉不对劲——我那师兄单修火系,如何治得了我的伤。”

她摇了摇瓶子,听得里面的丹药已经不多了,轻有一笑,“原来如此?。这几日多谢师弟,叫你受累了,丹药都吃得见了底。”

以?观没应话,只?是走到桌边拾起?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递给她。

岳芷林:“这是?”

“这是麒麟密法,不属五行法术,对你或许有用。”

这书卷看起?来很是泛黄破旧,想必年?头?不小?。

岳芷林仔细地读了一遍,见这上?面写着一种叫幻生鳞的功法。这功法若能练成,躯体便?如上?了一层鳞甲,能抵挡些许伤害。

只?不过,这功法不算厉害,很容易被击破。但好就好在,它对修炼境界并无要求,人仙也能练练。

岳芷林看看这满桌子的书,又看看以?观:“师弟这些书都是哪儿来的?”

“是你崇吾的藏书。”

“……”崇吾的藏书叫乐游的人翻出好东西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师弟专程帮我找的?”

面具下,以?观的神色瞧不清,但听他的口吻,并不显得热情:“不过是想早点回?去。”

她若炼成了幻生鳞,也就不再需要他的治疗了。听听,人家也是一点不想与她沾染呢。

岳芷林心里想着,这幻生鳞虽容易破,可也能帮她实现一些缓冲,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鞭就晕。

届时能承受每日十鞭,她才?能好好地感受体力灵力的涌动,尽早达成锻体。

以?观找出来的这个,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多谢。”

她将书收下,莞尔道,“那我可得抓紧时间练,好早些还?师弟自由。”

她对这个师弟谈不上?什么好感,但这份儿情总还?是要领的。

岳芷林说罢,招呼上?小?柔就走了。

窗纸上?的兽影消失,门口走廊里灌进来冰凉的风。断裂的木栓掉在地上?,飘出一股烧焦味儿。

“咳咳……”以?观叹了两?声?,上?去合上?门,抬了条板凳堵着。

回?到桌旁,吃下仅剩的两?粒丹药,他仍感觉胸口隐隐闷痛。连着两?日倾尽全力为她疗伤,自己反受了内伤。以?至于这冷风一吹,都能让他难受。

因出来得急,只?带了这一瓶补气的丹药,眼下显然是不够了。明日只?怕要让旭鹰跑一趟乐游,多取几瓶过来。

他身体疲乏,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不得不坐回?床上?调理内息。

“砰!”

刚开始运气,堵好的门又被撞开了。

以?观陡然睁开眼,见门口竟站着那只?长相凶狠的狰。

它嘴里叼着个篮子进了来。

这只?大猫径直走到他面前,把篮子搁到床沿,动作轻轻的。

以?观垂下眼眸,细瞧,见那篮子里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竟都是些丹药。

看瓶子的样式,应是出自乐游山。都是微与师姐从师尊那里薅来的?

以?观无声?地笑了下,从中选了两?瓶凝气丹,一瓶滋养丸:“你主子有心了,剩下的拿回?去吧。”

第二十九章 锻体之痛三

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发现以观师弟这件事, 岳芷林一直没跟旭鹰说。就怕旭鹰大惊小怪,阴阳怪气?,使?得?大家尴尬。

这日一早, 她又到洞中挨鞭子。旭鹰依然不情不愿, 半晌不肯挥下去。

她便笑道:“师兄你尽管打,我保证这鞭不晕。”

旭鹰白她一眼:“你当我三岁小孩儿?你哪次没晕,哪次没有中毒发烧?”

岳芷林:“那咱们打个赌?”

旭鹰:“赌什么?”

岳芷林笑?眯眯地说:“我若不晕,便算你输, 你就……你就帮我办件事。至于什么事,嗯……我一时还没想到。”

旭鹰嘁了声:“就你这能耐,竟敢把赌什么都想好了。行啊, 你要是没晕, 我帮你个忙。那你要是晕了呢?”

岳芷林:“我不会晕的?。而且,我要挨满十?鞭。”

旭鹰被她这狂言逗笑?了:“不得?了,好大的?口气?!那你要是真晕了呢?”

岳芷林:“我都晕了,这么惨了, 你还跟我计较?”

旭鹰又白她一眼,没好气?道?:“耍无赖是师兄我的?专长, 你就不要学?了!”

哟,他还知?道?自己挺会耍无赖的?。

岳芷林:“那好,我若晕了, 我天天给你做鱼烤兔子?。待会儿那一鞭子?,你可得?使?劲儿抽,不然可没得?吃。”

旭鹰活动活动筋骨:“师妹,是你非要赌的?, 这一次我可要对不住了。”

岳芷林在地上坐好:“来吧!”

旭鹰:“看鞭!”

这一鞭子?猛打下去,照旧在她背后留下血红一片。可这片血红却与先前略有不同, 它?……伤口很浅?

旭鹰怀疑自己看错,走?近了细看两?眼——没错,他分明加了力道?,可这一鞭子?下去,却不如昨日的?伤害高。

他眼睛都惊大了:“怎么回事?!”

岳芷林:“师兄抽完十?鞭看看?”

听得?她突然开腔,旭鹰又吓一跳,师妹居然还清醒着?

难道?是锻体出了效果?

他把心一横,接连又抽九鞭。道?道?鞭伤都不及先前深,师妹竟然一直没有晕过去。

岳芷林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背后虽然很痛,但在可承受的?范围内。蝎尾鞭的?毒减少了侵入,她虽感觉发晕,但还不至于晕倒。

“到底什么情况!?”旭鹰一脸傻样。

“是幻生鳞。”

“什么幻生鳞!?”

岳芷林扭过头,看着震惊的?旭鹰。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但她的?眼睛很有精神,隐含着笑?意。

“是师弟从典籍上找到的?麒麟密法。”

旭鹰:“师弟?什么师弟?哪儿来的?师弟?”

“以观师弟啊。”

旭鹰的?脸瞬间僵成了石头。他每天演得?那么辛苦,又是何必。

合着给他挖坑等他跳呢!

过分!

旭鹰牙齿磨得?咔咔响,怒哼一声,丢下鞭子?跑出去吹冷风了。

岳芷林:“……喂!”今天不负责把她扛回去了吗?外?面?雪好深的?呀!

她这一次受鞭打,清晰地感受到灵力在体内涌动的?那破茧般的?力量,但实在难以具象来说。

这一次的?疗伤比往日都耗费时间,毕竟一下子?新增十?条伤。

疗伤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直到以观难以为继,唇色白得?纸似的?。

他收手起身,起身时踉跄一步险些没有站稳。

岳芷林连忙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床沿坐着。

她提起口气?,由衷道?了句谢:“辛苦师弟了。明天,你就不必受这份儿累了。”

以观缓得?片刻,扭过头来看她,对她的?话似是有些诧异。

岳芷林的?脸还煞白着,虽经过了治疗,她却依然浑身虚汗。背上的?伤连痂都还没有结,但她似乎精神很好。

“这次我没晕,也没发烧,说明锻体初见成效,即使?没有得?到医治,我也不会再有性命之忧。我想,若要效果来得?更快些,便不该再接受治疗。”

只有破釜沉舟,尽最大努力去为难自己,这锻体才?能早已日完成。

以观注视着她,隐隐皱了眉头。

他是打算走?的?,但没想这么早走?。乐游那边他已写了飞信回去,小顾是个好孩子?,已跟炎晖日渐混熟。

只是他刚做好在崇吾再待个把月的?准备,微与倒先开口放他走?了。

屋中的?血腥味经久不散。这么早断绝治疗,过于凶险了。

“这伤不好捱。”他说。

岳芷林淡淡一笑?:“这算什么,不好捱的?还在后头。”

以后,她还要经过一步地仙的?考验,那过程必定比这鞭子?抽还要凶险。届时,也许并没有一个人能帮她托底,她该早点习惯走?独木桥的?艰难才?对。

以观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两?种味道?,一是无奈,二是洒脱。

他心中便了然了:“师姐无所畏惧,令人钦佩。”

“彼此彼此。”

她浅浅一笑?,“明明给我治伤会反伤自己,师弟却绝口不提。这年头,好人可未必有好报。”

她说完这话,没忍住轻咳了两?声。

以观起身,去倒了两?杯水,自己饮了一杯,递给她一杯。

放下空杯,他才?徐徐回应道?:“我不求好报。”

岳芷林:“哦?那是怕我出了事,仙翁回来不好交差?”

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那小老头定是一味偏向着她的?。

以观似乎是不爱笑?的?人,听得?这句,他嘴角微勾,笑?出了声。

“师姐当软便软,当硬则硬,既能赢得?他人喜欢,又很能令他人佩服。这一点,师弟我望尘莫及。我与你不同,我只喜欢埋头做自己的?事——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机会难得?,我想练练手。”

岳芷林:“……”

这么听起来,他也没亏。那她方才?的?那一丝丝感激,似乎是白生了。

“能做师弟第一个病人,那真是我的?荣幸。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该谢谢你。也……”她瞄了眼以观背后的?琴,“祝师弟早日达成心愿吧。”

以观沉默了两?息:“借你吉言。”

其实,岳芷林对这个师弟难说不好奇。是什么样深刻而难忘的?过去,令他嘴上说着“送不出去”,却又亲手斫琴,终日背负呢。

她依稀记得?,当初她的?琴坏掉的?时候,有一个男人说会为她亲手斫一把,刻上她喜欢的?花鸟图。

可,后来那个男人终究与她陌路。眼下,估计已另娶新欢,过起崭新的?日子?。说不定,又准备当爹了呢。

她想,她对以观没什么好感或许还有一个原因——他总会在不经意间,让她想起那个叫宋豫川的?男人。

短暂的?失神,她很快笑?了笑?。

以观帮了她很大的?忙,岳芷林不是不知?礼的?人:“今晚我做一桌酒菜,谢过师弟多日的?照顾。明日,师弟再回乐游吧。”

以观点了点头。

师姐既下定决心要自己面?对那伤,他自然明日就走?。他没坚持留下,只是看着微与那背后一点都不轻的?伤,眉头不由深皱起来。

想婉拒了酒菜,却又觉不近人情。且,那好似家乡的?菜肴味道?,他实在怀念。

“师姐身上有伤,不宜劳累,不如我来打下手。”

“也好。”

她身上有伤,可不方便爬高爬低的?,自然需要个帮手。然旭鹰备受打击,定然又去哪棵树上喝闷酒。

可不就只有以观能搭把手。

黄昏时分,雪停风止,金红绚丽的?晚霞又挂上了天边。岳芷林披上斗篷,和以观一起进了后山林子?。

受仙泽滋养,林子?里一年四季都长满灵果,即使?冬天也不愁无菜下锅。只可惜河水结了冰,不然还要让小柔抓两?条鱼,煎一条,炖一条。

以观提的?篮子?很快就装满了。

岳芷林继续往里走?,还想找找有没有蘑菇长出来。

林地里雪不深,也就没脚背罢了。她在前头走?,以观在后头跟,两?个人身体都有些不适,便走?得?慢腾腾的?。

他们默契的?并无什么交流,客气?又疏远,林间只闻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红色的?果子?压弯细细的?枝条,再有雪压着便垂得?低低,伸手就能够到。

以观摘了一个吃。

先前尝过微与用这果子?做的?汤,味道?酸甜可口,还能小补灵力。依稀记得?,叫做“长春果”。

他近来耗损巨大,顺手摘了三?个吃着。

这灵果确实补灵气?,第二个吃完便觉腹中微热,第三?个吃完便觉浑身也都热起来了。

只是,这种热并不怎的?舒服。

以观渐渐顿住了脚步,觉得?连头脑也热得?不怎清明。他晃了晃脑子?,抬头,望见前方那一抹倩影。

不知?为何,视线略微模糊,前方那道?身影竟好似裹了一层光。

以观恍恍惚惚,如入了梦中。他提起脚步,像追逐萤火的?飞蛾,往前追去。

这道?背影……这道?背影……

他想起那年瑞雪铺了满城,阿月在院子?里堆雪人,开心地朝他转过身。

“豫川,快过来看!”

阿月……阿月?!

岳芷林找了一圈儿,实在没找到蘑菇,只好作罢。天边太阳落了山,这林子?里光线不好,她的?眼睛就快看不清楚了。

她转回身,正要招呼以观打道?回府,对面?一道?人影就朝她扑来。

将她紧紧地抱住……

安静走?在旁边的?小柔琉璃眼珠一瞪,惊呆了。

岳芷林被抱了个懵,鼻子?险些被他肩膀撞平。

“嘶……”她的?背,好痛!

对方身上似有些灼热,双臂用力收缩,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背后刚结出的?软痂在挤压之下,顿时撕裂。

她的?这一点懵,很快被剧痛赶走?。

岳芷林忙用两?手去推,对方却抱得?很紧。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颈上,说不出的?焦躁味道?。

“对不起……别推开我……”对方本就沙哑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更加的?哑,带着一股子?难言的?,好似卑微的?味道?。

阿月……他要如何才?能取得?阿月的?原谅?

“阿——”

岳芷林痛得?眼冒晶星,一急,掌心火直击在以观肩上。他的?话,戛然而止。

以观不防,突然被她击退数步。他跌坐在雪地里,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肩。

那肩上一片焦黑,焦黑底下是被她无情灼伤的?皮肉。

半晌,他如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岳芷林忍受着背后的?剧痛,趴在小柔身上,倒抽了几口凉气?。

怎么回事,师弟中了邪不成!

许久,以观晃了晃头,扭过头来看着她。他微张着嘴,呼吸急促,如一只脱水的?鱼。

岳芷林瞧不清对方眼中的?神色,更看不清面?具后的?表情。但,能从他微红的?耳廓看出几分端倪。

他不太对劲。

以观跌坐在地上,冰凉的?雪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狼狈地爬起来,手足无措地望着对面?的?女子?。

不是阿月。

也不是梦。

他刚才?,何以会神志不清。

“师姐,我……是我唐突了……我……”他捂着肩头的?伤,一步步往后退,嘴里实在解释不出来什么令人信服的?话。

岳芷林没吭声,也没发飙,只是错愕的?看着他。看着他踉跄后退着,对她交手作礼,逃似的?消失在了雪地里。

他是哪儿不对劲?突然将她抱住,如此的?行径虽十?分无礼,可看他的?反应却又实在不像个登徒子?。

倒像是魔怔了。

篮子?摔在地上,食材滚落满地,小柔一个个去捡回篮子?。

岳芷林实在痛得?难受,骑在大猫背上半天没缓过来,全然没有心情去思考以观师弟哪儿出了问题。

大猫驮着她往回走?,走?着走?着脚步忽而顿住。

“怎么了?”

小柔埋下头,对着什么东西轻轻地嗅。

她低头一瞧,见是个啃了一大半的?果子?,看皮色大小,应该是长春果来着。

岳芷林忽然懂了什么,拍拍大猫:“往前走?,再找找。”

这一找不打紧,又找到两?个果核。

她记得?旭鹰说过——名字里带“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换言之,若吃多了它?,会令人产生世俗男女间的?欲念。

岳芷林:“……”

他果然是魔怔了。

岳芷林无奈地笑?了笑?。

现在她看出来了,以观师弟的?凡尘执念是对一个女子?的?执念,许是他的?妻子??心头好?

听他方才?含糊不清的?话……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不可调和,又无法挽回的?矛盾。

啧啧,真是令人唏嘘。

这晚的?饭菜看来是不必做了,以观必定心情复杂,暂时不会想面?对她的?。

岳芷林失笑?,揉揉大猫粗糙的?毛。

天似乎又有一轮雪要下,小柔赶紧带着她往回走?。

“我跟这位师弟啊,还真是八字不合,命里犯冲,回回碰到一起都要闹出点不愉快。你说是吧。”

小柔喘喘鼻子?,表示认同。

第三十章 痛失挚爱

背后?的伤又裂了, 岳芷林不得不再休息几天。

以观是第二天走的。把他送回?去后?,旭鹰可算是松了口气?。

“喏。”刚从乐游回?来,他就把一堆瓶瓶罐罐丢在桌上。

“哪来的?”

“还能哪儿来的, 以观给的呗。那小子说, 用了你不少丹药,双倍还你。”

旭鹰细数着这?些瓶瓶罐罐,“瞅瞅,这?还多了两瓶增涨丸。所谓‘增涨丸’, 顾名思义就是涨灵力的……这?玩意?儿可不多得,定是师叔给他的好东西,他居然转手就给了你。啧啧啧,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啊。”

岳芷林照单全收。

以观大约是想赔罪。但,她既知那是长春果惹出来的,便并?不大在意?他那一时的无礼。

她当即吃了一颗增涨丸,立时感觉体内灵力充盈起来。这?丸子很是不错, 比上次那山晶石炼制的丹药更涨灵力呢。

这?些日子以来,她吃下?去的灵力丸子不少, 正常情况下?修为应该高涨才对。

然她吃下?去的灵力都要被战神分走一半,故而却是“暴殄天物”,无底洞似的, 吃了许多好丸子却并?没有明显的长进。

她如此“废物”,旭鹰已被迫习惯,很少再为此对她黑脸。

补充了灵力后?,伤口的愈合速度加快。三天之?后?, 她的伤终于结了硬痂。

岳芷林想继续锻体来着,可旭鹰说什么都不肯, 非要她这?疤掉了才行。

“咱这?儿没大夫,你再迫切也?要有个?度。”他不高不兴,这?样说道。

岳芷林拗不过?他,只得暂时停了锻体,在双霞洞中平平淡淡地修炼了七八天。得益于灵力的增长,硬痂逐步脱落,后?背痒得她真想叫小柔用爪子狠狠挠几下?。

这?日,结束一天的修炼,站在洞口伸懒腰,她耳朵一动,听得宁静的崇吾山上传出了争吵声。

懒腰一顿。

听声音,是旭鹰在跟谁斗嘴?

“你出去了又能咋样,还不是灰溜溜回?来啦哈哈哈……”

“你若想笑尽管到别处笑去,别在我?耳边讨人嫌。”

岳芷林听出来了,这?是松鹤的声音。她快步走过?去,果然见一白衣赤冠的男子站在桥头。

旭鹰杵在松鹤对面,即便她眼睛不好,也?能瞧见他笑出来的八颗牙。

贱兮兮的。

松鹤已没个?好脸色,这?厮却还嬉皮笑脸:“我?就要在你面前笑,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

松鹤烦得瞪他。

岳芷林微皱了眉头,暗觉怪异——一向平和的松鹤师兄,看起来似乎心绪不佳。

旭鹰不光要笑,还要往松鹤耳朵边凑:“嘻嘻嘻嘻嘻……呵呵呵呵呵……”

松鹤终于忍耐不了,将?竹笛那么一扫,送他脑袋飞跃峡谷。

脑袋:“死?王八——”

好了,世界清静了。

旭鹰师兄在惹恼松鹤这?件事上,似乎颇有经验,并?且勇于面对后?果。

“师兄?”

松鹤听到她的声音,回?头,慢悠悠下?了桥来:“师妹?”

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笑意?,“看师妹气?色不佳,近来可是欠安?”

听这?口吻,观这?神色,却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味道。

“都好着呢。只是锻体不易,受了些伤,这?几日正歇着。”她回?道,“师兄的气?色瞧着也?不好,怎么了?”

松鹤淡然一笑,未答她的话:“锻体自然不易,师妹不必心急。”

岳芷林:“师兄不是找火精除邪祟去了么,为何又回?来了?”

松鹤:“遇上些事,不便与师妹详说。这?不,师尊命我?回?来修身养性。”

他边说着,边以竹笛指指云雾盘绕的半山腰,“喏,我?又要进那亭子里呆着了。”

说罢,不再与她闲聊,这?就化作白鹤一只,扇动翅膀往半山飞去。

岳芷林目送白鹤飞入云海。她虽仍不明就里,却已察觉出松鹤怕是遇上了什么的麻烦。

心中正奇怪着,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将?她吓了一跳。

“你就是凌虚仙翁新收的徒弟?”

她转回?身,见三步之?外站着一位妃色华服的仙子。这?位仙子,头戴珠翠,脚踩锦靴,好个?花容月貌之?姿。

打眼一瞧,便知身份不简单。

岳芷林没敢多打量,忙抱手见礼:“在下?微与。敢问仙子是?”

那女子朝她走来,斜斜睨她一眼:“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岳芷林暗暗皱了眉头。

待走近了,女子忽然将?手伸到她灵台处,短暂一探,接着便是一声不加掩饰的讥笑:“我?的天,修为如此之?低,竟是个?凡人?!”

岳芷林没料到来者不善,一时僵硬了嘴角。她不动声色地睇了眼小柔,怒气?涌起的小柔心不甘情不愿地缩回?它的尖牙。

对方一看便知是个?高贵的身份,出口无礼,可见连凌虚仙翁她也?未必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她又怎么惹得起。

“在下?资质浅陋,让仙子见笑了。”

那仙子在她身边绕了个?圈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挑剔。就这?么似白眼儿非白眼儿地打量了她半晌,不屑地发出一声呵笑:“嘁,当初不肯收我?做徒弟,眼下?却宁愿收这?么个?废物。可叫我?真是想不通呢。”

岳芷林没吭声。

“哟,这?只是狰吧,丑不拉几的。”

小柔不高兴地偏开了脑袋。

岳芷林轻轻皱了下?眉,嘴角轻勾,道:“咱们要丑也?是在自家丑,不曾出去碍谁的眼。更何况,我?的狰我?不觉得丑,不过?是面相?凶了些罢了,其性子却实?在是温柔。这?世上多的是‘表里不一’,我?想,这?也?不能算是它的罪过?。”

那仙子把脸色一沉:“你这?话好生阴阳怪气?的,挖苦我??”

岳芷林把头低下?:“仙子想到哪儿去了,在下?不过?有事说事。”

那仙子却愣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嘲讽,当即扬起手来就要扇她——

旭鹰的脑袋就在这?时候飞回?来了。

“又来这?招,这?死?王八来不腻啊!”旭鹰扶正自己的头,叨叨着朝她走过?来。

没走几步,瞧见那仙子在此,立即脚步一顿,“你还没走?”

碧语冷哼一声,收了手:“随便逛逛不可以么。怎么的,这?就是你崇吾待客之?道?”

旭鹰懒懒散散走过?来:“我?崇吾怎么你了?茶也?请你喝了,道谢的话也?说了,难道还要跪下?给你磕个?头?”

碧语一张脸气?鼓鼓的,伸出玉手指着岳芷林:“她,她一个?低贱的凡人,竟敢对我?阴阳怪气?!”

旭鹰瞄了眼师妹,笑了:“哟呵,我?师妹没事儿惹你干嘛,她抽风啊。她都不认识你。”

碧语气?急败坏,把脚一跺:“你!”

旭鹰耸耸肩:“不必问,定是你先惹了她。”

碧语哪受过?这?等冷待,指着旭鹰鼻子骂道:“你个?混账,竟敢这?么跟我?说话,就为了一个?修行的废物!”

尖锐的骂声听起来很是刺耳。

旭鹰的脸色沉了下?去,一扫平素嬉皮笑脸:“你再骂一个?试试!”

碧语仙子高抬下?巴:“你当我?不敢——她就是个?废——物——”

话音刚落,岳芷林瞪圆了眼——旭鹰竟然飞起一脚就给她踹去。

“去你|妈的!”

这?一脚可不轻,踹得那碧语仙子身子一歪,连头上的珠花都飞了出来。

她捂着自己被踹的腰,一脸不可置信地:“你!你!”舌头气?得打了结。

旭鹰冷喝一声:“还不快滚回?去跟你家公主?告状!什么玩意?儿,狗都没你会仗人势!”

碧语气?得脸红脖子粗,哪里还余半点?美貌,她狠狠地剜了岳芷林一眼:“等着瞧!”

说完就气?呼呼地飞往天上去了。

岳芷林大受震撼,目送那一抹妃色越飞越远。这?仙子脾气?不得了啊!

“……师兄?”

旭鹰冲她一笑:“没事儿,她滚了。”

“她身份不低吧,咱们能得罪么……”岳芷林担忧地说,“师兄何必动这?么大气?,你不也?说我?是废物。”

旭鹰:“哼!自家的废物只能自家骂,她算什么东西。”

岳芷林:“……”很感动,但也?有点?想撕他的嘴。

飞往天上的那一抹妃色很快消失不见。岳芷林才想起来问:“这?位仙子什么来头啊?”

旭鹰掸掸鞋上的灰:“她啊,她是天兵部某个?英烈的遗孤。天尊对她颇为照顾,曾经为她说项,想送到咱们这?儿来修行。你知道的,师尊最?嫌麻烦,就给回?绝了。”

原来如此。这?位碧语仙子看来是气?不过?凌虚仙翁宁肯收她这?个?凡人,也?不肯收她吧。

旭鹰:“后?来,天尊干脆把她送去给自己女儿作伴。公主?吃什么她吃什么,公主?穿什么她穿什么,公主?的师父也?是她的师父。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下?来,她还真当自个?儿也?是个?公主?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脾气?这?么大。

岳芷林:“她不好好在天上享福,为何有空来咱们这?儿了?”

旭鹰:“嗐,这?不是装模作样地也?跑外头寻火精,恰巧撞上师尊和松鹤么。师尊一心寻找火精,便拜托她护送松鹤回?来。咱家那王八受伤了嘛。”

“受伤了?”

旭鹰耸耸眉毛:“那可不。”

难怪松鹤气?色很差。

岳芷林望着云雾缭绕的半山腰,那亭子的轮廓隐隐约约的。

“刚才松鹤师兄说,他在外头遇到点?麻烦,师尊命他回?来修身养性。”

旭鹰叹了口气?:“嗐,我?就说师尊让他出去是选错了人嘛。他那性子再怎么养,还是不如我?稳妥的嘛。”

稳妥?

旭鹰?

这?两个?词压根儿就不搭。

岳芷林听得差点?儿没笑出来。

松鹤师兄最?是符合她对仙人的想象,安闲自在,心如止水,与他说话如沐春风。

旭鹰却一脸认真,半点?不像开玩笑:“你别质疑我?。你也?别不信,他当年开的那场杀戒,可是把天尊都惊动了。”

岳芷林吃了一惊,一时没接上话。她合理怀疑旭鹰背后?编人坏话,可方才确实?见松鹤神色不对,眉宇间隐现一股戾气?,她又觉得此话未必是假。

“如何大开杀戒?”

旭鹰眨巴眨巴眼,看着她。

岳芷林:“你眼睛抽了?”

他吧唧吧唧嘴,揉揉肚子:“嘿嘿,肚子有些饿呀。”

岳芷林噗嗤一笑:“行,我?给做一桌菜,你还我?一个?旧故事。”

就这?么说定了,两人一起去后?山摘菜。没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篮子,全是旭鹰爱吃的。

回?到厨房岳芷林就开始洗菜、切菜……

“现在可以讲了么?”她问。

窗外红霞漫天,飞鸟掠过?天际。

旭鹰抱臂坐在窗台上,把外头的光线挡了大半还不自知:“要是我?告诉你,咱们清新俊逸的松鹤啊,以前根本就是只‘凶鹤’,你可信?”

“有多凶?”

“咔嚓咔嚓”,她切着菜好奇地问。

“打架特别厉害,逮谁啄谁,比我?还爱找人单挑。”

“是么?看不出来呢。”

“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一个?丹鸟族的女子,性情才稍有收敛。”

岳芷林:“后?来呢?”

“丹鸟一族有条族规——女子不得外嫁。但同时,他们却并?不排斥外族女子嫁入丹鸟族。是以,两人这?段感情自然受到莫大的阻力,拉拉扯扯了上千年,最?后?他心爱的小丹鸟……”

“嘶……”他正说到此处,岳芷林突然痛呼了声。

“怎么了?!”旭鹰忙从窗口跳下?来。

“手切了。”她举起手指,却兴奋地笑道,“不过?,锻体颇见成效,这?一刀下?去皮都没破,只是压得疼。”

锻体到如今,普通的刀刃已无法再伤她分毫,反倒自己容易卷了刃。

旭鹰眉心微皱:“这?么不小心。”

岳芷林:“你把光挡了,还怪我?这?半个?瞎子不小心。”

旭鹰赶紧让开,在她旁边找了个?位置站:“对了,我?刚说到哪儿了?”

岳芷林继续麻利地切菜:“说到他心爱的小丹鸟怎么怎么了……”

旭鹰往下?讲道:“唉,这?小丹鸟啊,我?见过?,性子乖巧可爱,长得漂漂亮亮,最?重要的是,她和松鹤互相?爱慕。”

叹一口气?,“可惜啊,她最?后?竟被族人活活逼死?。”

岳芷林菜刀一顿:“就为了不让她外嫁?何至于此啊。”

旭鹰:“是啊,何至于此啊!可那该死?的丹鸟一族,硬是把这?么好的姑娘给逼死?了。”

“松鹤师兄一定很难过?。”

“岂止是难过?,松鹤听得这?个?消息,差点?儿没疯。他爱了那小丹鸟千余年,为她改好了脾气?,一心想和她在一起。小丹鸟这?一死?,他那脾气?也?就更暴了。有天趁我?们没看住,他竟溜去乐游山偷了一枚聚顶丹服下?,单枪匹马杀到丹鸟族去了。”

岳芷林听得倒抽口气?。

旭鹰:“服下?聚顶丹后?,便会灵力暴涨,修为激增,故而他这?一发疯就几乎屠尽丹鸟一族。之?后?药效褪|去,代价便是元气?耗尽,若非师尊赶到救了他,他这?会儿骨头都不剩了。”

没看出来,松鹤的本性是这?样的。岳芷林怔愣了好一阵儿,才想起来切菜。

旭鹰:“松鹤这?祸闯得可不小,按理说该处以极刑才对。可当年妖物乱世时他立过?大功,又背靠崇吾山,况且师叔自陈看护‘聚顶丹’不力,先一步在天尊面前自废三千年修为,一面帮松鹤揽了责,一面全力救治丹鸟族伤员。”

喘口气?,接着道,“再加上,其实?天尊本来就想削丹鸟族一顿,最?后?便只是罚他受雷刑七十二道,关回?山里修身养性。”

听到这?里,岳芷林倒有点?儿不解了:“这?丹鸟族是犯了多大错,松鹤差点?灭了他们,天尊也?没对松鹤动用极刑。”

旭鹰耸耸肩:“嗐,这?丹鸟一族只许外族女子嫁入,不许族内女子出嫁,还不够说明问题么——他们自视甚高,自成一派,千万年下?来族群发展壮大,族员又十分齐心,已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平常啊,他们可没少欺压小族。”

岳芷林点?点?头,心中不免喟叹:“那,松鹤师兄这?是帮天尊解决了一大难题。”

“所以说嘛,天尊保下?了他。但松鹤痛失小丹鸟,回?到崇吾之?后?便一蹶不振,也?不修炼也?不说话。后?来,师尊便让他在半山腰等有缘人,硬帮他找了件事做。好多年过?去,他才慢慢恢复正常,顺便修身养性成了只死?王八。”

原来如此啊,这?么说起来,不得不承认竟然是旭鹰脾气?最?好。

岳芷林盯着他,没忍住问道:“松鹤师兄痛失挚爱,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一再以戳他伤口为乐?”

不可谓不欠揍呀。

旭鹰:“不提,不代表忘。提了,心不动,才是真的放下?。他才没有超脱,一点?儿不比我?看得清,哼!”

他倒自夸上了。

岳芷林:“松鹤师兄这?次出山,难不成遇上丹鸟族的仇敌,受了刺激?”

旭鹰没回?答她,倒是屈指敲敲砧板:“你倒是切菜啊,这?么慢我?啥时候才能吃上。”

行行行,她把最?后?这?点?菜切完,马上炼锅烧油。

“你让让,别总在我?旁边晃来晃去。”

旭鹰忙退开,让出油壶。

“呲……”菜下?了锅。

菜香渐渐飘出锅,旭鹰咽了咽口水,才又接着道:“除了跟这?有关的事,还有什么能刺激到他。是啊,遇到几个?丹鸟族的仇敌了。”

果然。

旭鹰:“堕仙初现时,丹鸟族便投靠了堕仙。他们看咱们这?边儿本就不顺眼,撞见松鹤更不肯放过?,围追堵截,差点?儿没把松鹤弄死?。还好师尊及时出现,才将?他救了出来,又碰巧遇到碧语仙子,干脆就拜托她把倒霉鹤送回?来咯。”

整件事就是这?样的。

说凌虚仙翁不关心徒弟,这?么看来,其实?也?是在乎的。

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岳芷林飞快炒好了一锅菜,盛入盘中,香味勾得人口中生津。

旭鹰搓着手就过?来端,装满佳肴的盘子却被她抢先抽走了。

“咱们明天继续锻体吧。”岳芷林说,“我?都被人骂废物了,可不敢耽搁。”

旭鹰皱了眉头:“你痂还没掉呢,急什么急。”

岳芷林:“明天不就掉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不帮我?,我?就不给你菜吃。”

旭鹰郁闷:“好好好,你主?意?大……就没见过?谁这?么急着找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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