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鸿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刚吃完了小笼包,带着吕嘉嵘在商场里瞎逛,什么都没买,但什么店都要进去看看,跟售货员聊得很开心。聊完新品聊保养,一圈下来一分钱没花还得了不少小样。吕嘉嵘跟在她身边,觉得她完全可以去做倒卖小样的生意,比给人拍照挣钱太多。他一边看一边默默记着商绯跟人聊天时候的样子,但看了这么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做不到,她身上那种自信仿佛与生俱来,换做他自己,可能跟人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是他一个人来,兜里没有揣那么多钱,他连店面都不敢踏进来。可是商绯没有他这么多顾虑,她身上没钱,店里最便宜的东西她现在都买不起,但她还是能跟这些售货员谈笑风生。吕嘉嵘想,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的优渥生活给她的底气,她太熟悉这些店了,即便她如今分文没有。
这种底气吕嘉嵘没有,装也装不太像,所以他干脆就只是看着,商绯跟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当摆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商绯刚跟人聊了一下一个包包,手机震动,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店外去接电话。吕嘉嵘准备跟着出去,就被人拦住了。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售货员满脸温和,问他需不需要了解一下当季新品,说店里新来的货都很适合送家人,看跟他一起的女孩子也是喜欢包的,他可以了解一下,选一个最合心意的送给姐姐。
吕嘉嵘不知道要怎么跟售货员说,被她带着看起了包来。
商绯站在外面接电话,看着是禹鸿打来的,她心中欣喜:“今天不忙吗?”
“嗯,不是很忙,你起床了吗?”
“起了,我跟嵘嵘在逛商场呢。我跟你说,这一季的新品包包都好好看,下个月我回家,我妈肯定会带着我去买。”她说着不免有些得意,虽然要自己挣钱,但是老话说得好,父母赐不可辞,妈妈要是给她买包包她肯定会开心到飘起来。
禹鸿也跟着她开心,问她是哪个品牌,她说了品牌名,又怕禹鸿是要送给洪玲玥,虽然已经闹得很难看,但禹鸿那个性子,她还是不免担心。
于是她一本正经:“不过不是很适合中年人,所以我妈去不去逛我也有些说不准,希望她去逛吧,我也不好主动提,我现在脸皮没有那么厚了。”
禹鸿心中失笑,这家伙,心眼多的时候跟个蜂窝煤一样,一句话拐着好几道弯。
“我明天要去夙原一趟,要不要出来吃个饭。”
“好啊,你要过来开会吗?”
“不是,物业给我打电话说楼上厕所漏水,需要维修,让我去看一下家里损失。”
商绯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禹鸿是夙原人,他在夙原是有房子的,倒也称不上是家,他爸留给他的房产他都卖了,现在这个是后面买的,禹鸿说有点小,但是地段好,买着放在那保值。
“要不你别回来了,我帮你去看看,你这一来一回的也耽误工作。”她知道他这段时间很忙,最忙的时候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有时候看他半夜还没睡,商绯就觉得资本家真狠,连自己都剥削。
禹鸿本来准备答应,但是想着他也好久没见她了,鬼使神差的就说了不用,他可以自己过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忽然想见见她。
“那好吧,你家在哪,明天我带嵘嵘一块过去。”
禹鸿内心叫喊着不要带吕嘉嵘,他不想要有个发光体在那横着,嘴上还是说了好:“宁怀路,那边有个商场,到时候就在那个商场吃饭吧。”
商绯在心中回想了一下地图,光标锁定在宁怀路,仔细搜寻了一下那边的小区,默默咽了口口水:“你说的地方小地段好的房子,不会是和光苑吧?”
“嗯。”
商绯简直要跳脚:“你管那叫地方小?”
“是不太大啊。”禹鸿一本正经回答。
商绯默默咽下这口气,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从小住大房子的,不能这么没见识。和光苑比起她家来是挺小的,她在心中念叨,不过又想起自己现在住的房子,到底还是没能成功说服自己和光苑小。在这座城市里,她现在住的畔麓可以说是地标,因为整个小区足够大。和光苑也可以是一个地标,因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大,单套面积足够大,最小的都有三百平米。
她忽然发觉自己可能对禹鸿的身世产生了错觉,他说他父亲生意失败,留下来的不过几套房产,可是那些房产卖了能够买得起和光苑……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怪不得他从来不说自己可怜。的确没什么好可怜,看来他对自己的了解还是挺清晰的。
她不想再跟禹鸿继续聊下去了,她现在有点受伤,就算是富二代跟富二代之间也有着很深的鸿沟。
“不跟你说了,回去再聊,我要逛街了。”从来没有哪次挂电话像这次这么快。
她收了手机进去,吕嘉嵘还被售货员拉着看包,售货员说话并不算特别快,声音温和,但字字清晰,跟他讲着一个包,说搭配什么颜色的衣服好看。
“现在买这个包,我们会送一条手链,跟这个包很搭,女士出门嘛,完整的搭配可以大大提升整个人的精致度……”
售货员说得吕嘉嵘有些意动,反正这个价格也不算特别贵,他卡里有钱,要买这个包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商绯打断了:“这个包我不喜欢。”
她又看向售货员:“我今天没有买包的打算,就是想看看这一季的新品。”
售货员依旧温和笑着:“买东西嘛,当然是要挑最合心意的,不然买回去也是浪费空间的啊。我再给您介绍一下其他两款,跟这款是不同风格的,您跟我来。”她说着就引商绯往另一边去,商绯也就跟着去了。
在商场耗了一整天,他们又去了负一层吃东西,不过吕嘉嵘看起来兴致不高。
“怎么了?”商绯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小吃,看向明显有些蔫的吕嘉嵘。
吕嘉嵘用筷子戳着碗中的馄饨,眉眼间尽是哀愁:“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这突如其来的悲伤,杀得商绯措手不及:“才几天没给你接工作,你就这样了?”
“不是,我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虽然一直都没什么钱,但从小家里都是给我他们能给的最好的,我觉得自己过得很安稳,很幸福。可是今天跟你逛街,我就觉得自己很没见识,你跟他们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就算平时在网上看了不少别人的优越生活,我也还是没什么见识。绯绯姐,你是从小就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就算没钱,你也不会怕被那些店员看不起,可以大大方方说出自己只是看看这种话来。但我不行,她拉着我说话的时候我很害怕,怕被人看出我其实是个买不起奢侈品的普通人,怕被人嘲笑我进那种店是在装蒜。”他越说声音越小,脸上也越红。
商绯拍了拍他的肩:“可是你要记住,那些店员自己也不一定能买得起店里的东西,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正常人哪里会嘲笑你。而且买不起奢侈品也不是罪,买不起,但我们也可以去了解。了解那些东西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买,而是让你知道潮流走向,你要做模特,就要了解不同品牌之间的产品调性,在拍摄的时候就要找到符合产品调性的感觉。我现在让你赶紧放开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你至少在以后进那些店时要想到今天的我,没钱没关系,脸皮够厚就行。”
她觉得有些时候安慰是很无力的,她如果去跟他说什么人人平等,有钱人和普通人之间没什么不一样,这肯定是屁话。她自己都体会到了有钱和没钱的区别,再去安慰别人,那简直就是在耍流氓。
所以能做些什么呢?只能让他自己慢慢去消化,这大概是有些无情的,可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点事情都想不清,倒也不用再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