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有个女孩子找你,要你的什么奥数笔记!”
一个女佣跑上来急匆匆地说。
陶斯咏收回盯着她的眼神,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谁啊?谁找他?是不是三天两头来那个?”
另一个女佣八卦道。
“对啊!我们二少爷的桃花真是太好了!那女孩长腿小脸,白得能发光,我看以后能做二少奶奶。”
“姐姐,你怎么哭了?”
季怜忽然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湿漉漉的了,她注意到那两个女佣正惊讶地看着她,就慌乱地转过身。
“我肚子疼。”
她捂着肚子,眼泪却从眼眶中出来了,无声无息。
“我刚刚看到二少爷了。”
季怜道。
“是吗?”
“你不也看到了?”
“没有。”
“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里面突然喊。
卿卓灼拉着季怜进去,看到了憔悴不堪,嘴唇又白又干的陶觉咏。
“先喝粥啊!宝宝。”
陶太太端着一碗粥,喂到他面前。
他三天没进食,早已经没了拒绝的力气,但却固执地不张嘴,只是看着一个方向。
“觉咏!你是要逼死我吗?我给你跪下!你喝口粥行不行?”
陶先生竟然哭了,说着就要下跪,又被众人拦住了。
陶觉咏的胸脯突然快速起伏起来,他微微张开嘴,吐出几个干涩的字:“谁,让,你,骗,我。”
陶太太离得最近,听清楚了,捂着脸啜泣。
卿卓灼虽然不喜欢这对夫妇,也被他们的爱子之心感染,推了季怜一把。
季怜挺怕陶觉咏的,平时就怕,怕他捣乱,怕他揪着自己不让自己走,怕他把自己的胡萝卜条丢进河里,害自己被妈妈打。
现在,她看到他跟干尸似的躺在床上。眼圈都是黑的,旁边还围了那么多人,像是要死了,更不敢上前了。
“怎么了?”
灼灼问。
“我害怕他,他要变成鬼了。”
季怜小声说。
“没有,他就是三天没吃饭,饿的,他很喜欢你的!”
陶觉咏一直盯着季怜,看到她躲着自己的目光,不愿意靠近,不由得悲伤极了。
陶太太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出房门,片刻后,又抱来一个竹筐。
“宝贝,这是那天你切的萝卜条!你看看呐!妈妈不会再丢你的东西了。”
陶觉咏看到那萝卜条,突然有了力气,讨好地朝着季怜的方向说:“你的萝卜条!你的萝卜条!”
季怜终于开窍了,那天他把她的竹筐丢进河里,萝卜条也顺着河水流走了,害得她被妈妈打。那么他还她萝卜条,就是道歉的意思。
她走近他,低头看竹筐,认真道:“都不新鲜了,不能要了。”
“季怜,觉咏要吃饭,你喂喂他好不好?他没有力气。”
陶太太如获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
季怜看着陶太太,真奇怪,她平时都对自己很凶的。
“你张嘴啊!”
她随手舀了一大勺白粥,塞到他嘴里。
由于她没吹,又一下子喂了那么多,陶觉咏被烫到了,“嗯”了一声,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吐出来,儿子!”
陶先生只恨自己不能变成季怜来好好伺候宝贝儿子。
陶觉咏皱着眉,逼自己把粥咽下去了,然后笑着说:“我还要!”
“烫你就说。”
这一次,季怜只舀了少许粥,还放在嘴边吹吹。
“不烫不烫,你真会喂。”
他失而复得,恨不得把她装进口袋里,任谁也带不走,哪会说她不好呢?
卿卓灼看着眼前的一幕,万分无奈。
看陶觉咏这副样子,她等会能把季怜带走吗?
“你们都先出去吧!那么多人围在一起,对病人不好。”
她故作权威地说。
因为承了她的情,陶家夫妇连忙点头,“好,好,都下去吧!我们也下去。”
走时,陶太太不放心地吩咐道:“一定要让他把粥都喝了,还有那个药,一次一粒,温水送服。”
“好的好的。”
无意充当保姆的卿卓灼敷衍道。
等人都走了,她看着季怜把一碗粥都喂完了,心里寻思时机到了,便严肃道:“季怜不能留在陶家。”
陶觉咏大惊失色,只觉得心头的一片肉都被剐了,连忙问:“为什么?”
卿卓灼叹气,“从近处说,她是一个人,没有卖身给你们陶家。她妈妈虐待她,她是可以寻求社会帮助的,你没有任何理由不让她走。”
“从远处说,就算你对她是真爱,你父母也不会答应她做你的妻子的。理由不用我说,你既反抗不了他们,也没能力保护她。”
“我没想那么远,我就想她陪着我!”
他不服气她把他们的路都说死了。
“那没办法,你问她愿不愿意留在这里!”
她看好劝不听,只好出狠招。
“我不愿意!这里的人我都不喜欢,我要跟灼灼在一起!”
季怜此刻头脑清醒了,连忙声明。
陶觉咏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生怕跟自己撇不清的样子,心里憋屈极了,质问道:“她在我家三四年,才跟你在一起三四天,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对你不离不弃?”
卿卓灼最烦的就是这句话,她猛地拍桌子,声嘶底里,“你也配质问我?她在你家那么久,你都不知道她被虐待,也好意思舔个脸问我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要是陶觉咏一早就发现季怜被虐待,她还用得着带她走吗?
为什么三四年都没发现?
无非就是不关心,没把她当做个人嘛!
为她绝食又怎么样?
这里面有一半是借着她,反抗父母,发泄对他们专制的不满罢了!
季怜要是个正常人也就算了,她才不管了呢!
但偏偏不是,她能看着她再次跳进火坑?
“对不起,季怜。”
陶觉咏蔫了。
在季怜被带走之前,他确实没那么爱她。
但是季怜走了,他忽然意识到她也是会离开的,有个人意愿的,而自己对她的纠缠和欺负都是源于想获得她更多的关注。
季怜不是很明白她们在说什么,怎么一下说少爷对自己好,一下又不好了?
她只是抱着竹筐,认真地说:“你把我的胡萝卜条丢进河里,又还我一筐,我原谅你了。”
“谢谢你,季怜。”
“你乖乖的,听先生太太的话,我肚子饿了,要回家了。”
季怜不喜欢这个地方,一直就不喜欢,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离开了一趟,就成了香饽饽了。
“季怜……”
陶觉咏舍不得地喊。
对于卿卓灼,他可以凶,对于她,他凶不起来。
“我真的要走了。”
她想吃家里保姆做的糖醋小排,黄焖鸡,红烧鱼了。
“再陪陪我吧!”
他耍赖地揪住她衣服的一角,像从前一样。
“可是”,季怜很为难,她也不是那么讨厌他了,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把包里的芭比娃娃掏出来,放到陶觉咏枕头边靠着。
“就让凯特陪你吧!我还会再来看她的,顺便看你。”
陶觉咏:“……”
算了算了,有个娃娃总比之前啥都没有的好。
“行吧!”
他往床里面移了一点,给凯特挪位置。
卿卓灼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这两个是幼儿园小班的吗?
尤其是陶觉咏,你可是念大学一年级的人啊!
“灼灼,我们走吧!”
季怜说。
“嗯。”
等到了门口,她突然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道:“明天气温只有十五度,你记得给凯特做衣服,她身上穿的那个还有一半没做完。”
陶觉咏瞠目结舌,看了看身上除了一条裙子就只有两条袖子的芭比娃娃,“你……”。
“怎么样?”
季怜其实也知道他不会做衣服的,所以故意刁难他,谁让他以前老是刁难自己?
“好吧!”
陶觉咏心里很憋屈,他还从来没那么耐心地哄过一个人呢。
“好了,我们走吧!回家吃饭!”
卿卓灼看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忍俊不禁。
两人回家的路上,季怜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她不由得后悔,道:“早知道就在那里吃了饭再来了,那里的蚂蚁上树做得特别好吃。”
“看来陶家在你眼里也并非一无是处啊!”
卿卓灼逗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陶觉咏那么喜欢你,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他吗?”
“什么是喜欢?”
季怜一脸纳闷。
“就是”,她还真被问着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当你看到他的时候,会感觉自己的心是一个玻璃房子,下面是土,一棵种子突然就钻破土壤,长出嫩芽来了。”
“哦,那我不喜欢他。”
“好吧!”
她想到季怜还小,应该还不懂这些。
等两人回了家,正巧桌子上摆的都是季怜爱吃的。
她饿极了,恨不得拔掉脑袋,从脖子里灌,等她停下手的时候,只觉得肚子里跟坠了铅似的疼。
“我好像吃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奇怪,这句话好像还真没从她口中说出来过。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只知道饥饿和馋。
“来,吃几颗健胃消食片。”
卿卓灼给她拿了药。
她嚼完,平时爱笑的人此刻愁眉苦脸,嘟着嘴道:“做人真难!吃不饱难受,吃饱了也难受!”
卿卓灼噗嗤一笑,想不到她会说那样的话。
“姐姐,今晚我可不可以跟你睡?”
她可怜兮兮地说。
一天以前,宋妈把她的房间整理出来了,她也不好再跟卿卓灼赖在一张床上。
“不行,你自己睡!”
灼灼严肃道。
一开始两个人睡还好,可是季怜夜里会裹被子,害她半夜被冻醒,就不愿意睡一起了。
为了给季怜消食,两个人又围着小区散步,散到八点钟,她累得跟条狗似的,季怜却越来越精神,嚷嚷着要去附近的商场玩。
“我不会给你买吃的的哈!”
她怀疑对方不是想玩,而是想吃东西。
“我不吃!你看我的肚子!”
季怜挺着自己的肚子说。
“行吧行吧!走!”
灼灼觉得不带她去的话,她绝对不会消停的。
她们刚走到一个拐口处,就看到迎面而来的陶斯咏和冉静。
两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皮相和好身材,出众得即便中间隔着几十个人,也能被第一眼注意到。
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两个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二少爷?”
季怜惊呼。
陶斯咏看向她们,却只对季怜笑了一下,关心道:“你来买衣服?”
她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他会觉得来商场就是来买衣服?她把视线移向冉静,果然,对方手上拎着一个白色纸袋。
而陶斯咏的双手都拎着纸袋,很明显,他在帮冉静提。
原来他们都发展到了这地步了?
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拉着季怜就要穿过他们。
未料,季怜突然扯着嗓子说:
“你跟你未婚夫订婚的衣服还没买呢!”
卿卓灼看向她,一脸懵逼,下一秒,她的胳膊被狠狠掐了一下。
“哦!没错!我都忘了,多久你提醒我。”
尽管她承认这很幼稚,甚至很轻易就能被识破,但还是在看到陶斯咏瞬间下沉的脸色时窃喜。
初恋是用来干什么的?
就是用互相攀比的。
“你都订婚了?”
一直没插上话的冉静扑扇着睫翼问,一派天真的模样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是呀!”
她勉强道,用余光悄悄瞥了陶斯咏一眼,发现他已经恢复了高冷,仿佛有一个玻璃罩子,把他和众人隔开了。
“好幸福啊!”
冉静信以为真,感叹道。
“是呀!”
她感觉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正好我也要买衣服,我们一起吧!”
“啊?”
她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
“跟他一起逛街,不管我买什么,他都会说好看。你们都是女孩,也可以帮我看看嘛!”
冉静双手合十,看上去可怜兮兮又带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卿卓灼正想果断拒绝,季怜突然说:“好啊!”
“那太好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冉静热情地牵住胳膊,强拉着走了。
“你怎么回事?”
她转过头,用口语说。
“听我的就是了。”
季怜说,满脸的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