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往事篇:总不能是明知道有药却不给你用吧。

“太子”这外号阿绿是头一次听见,但他隐约记得当初也有人背后用‘太子’来嘲讽罗猪崽,指的就是掌门的儿子,因此现在一听就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

但他已经来不及纠结这些。气味散出去了?被人发现了?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阿绿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强装镇定回头,身后的是一位没说过话的师兄。那师兄姓梁名谦,因为在他们这一辈中很出挑,所以阿绿记得名字。

但优秀归优秀,人品怎样就不得而知了。梁谦个子比他高一头,笑吟吟地俯视着他,吸了一口气,说:“草香味儿是么?真好闻。”

阿绿本来就焦躁,听见这话更是一阵火大,拍掉肩膀上的手,反手揪住那人的衣领,偏头压着嗓子说:“闭嘴。知道你闻见了,敢说出去就等着!”

对方笑:“等什么?”

这人明显有恃无恐,阿绿一时无计可施,半天才学着大人的样子憋出一句:“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

梁谦大笑:“怎么说得跟我勒索你似的?告诉别人对我有好处吗?”

“不告诉最好。”

阿绿局促至极,又怕再被别人发现,只想赶紧离开这地方。wutu.org 螃蟹小说网

然而他却一步也没能走出去——梁谦拉住了他的后领。平时若有人这样,他只要回身一拍,或是用力抻一下后襟就能挣开,但此时若是挣扎,必会将后脖子上的齿印暴露出来。这地方人多眼杂,被人看见就完了。

阿绿只得停下,压低声音狠狠地说:“松手!”

师兄伏到他耳边轻声说:“我要是你就不会现在走。你看,那几个小子你知道吧,咱们山上数他们几个最能生事。我看他们已经闻到了,就是不能确定是谁,你要是现在自己走了,他们跟上去一闻便知。”

阿绿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几个同门正聚在一起,偷偷对宾客们指指点点。若是被这些人发现,恐怕过不了今天就会闹得尽人皆知。

阿绿不敢动了:“那怎么办?”

“顺着人多、气味混杂的方向走。去后院,脸上淡定点。”

狮子台没有女眷,后院都是随便进,来了许多从山下找来帮忙的厨子、打杂的、算账的,还有不少别的山头的师兄弟,师娘带来的嫁妆和他人送来的彩礼也都堆在后院,确实够乱。

阿绿跟梁师兄一前一后走了一段,回头却发现那几人竟循着气味跟过来了!

“嘶——越来越明显了嘿,看来真是藏在后院?”

“要是宾客不会往后院来,肯定是咱们门里的人——咱去把他揪出来,看看是哪座山头的小坤这么好色,趁着掌门大婚出来勾引人!”

接着就是一阵哄笑。

阿绿咬牙。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跑去跟他们理论,就算要动手他也不怂。但这回,他哪怕表露出一点在意,都相当于不打自招。人人都知道他曾跟师父同住,要是这个当口把自己是坤暴露出去,不仅搅了师父的喜事,连那些远来道贺的宾客恐怕也瞒不住,到时候会被怎么编排可想而知。

阿绿想得脸色发白,几乎要崩溃了,气味就更收不住。这样下去迟早要让人发现。

转过一个拐角,阿绿回身拽住梁师兄的袖子,带着哭腔说:“师兄!师兄帮帮我,不能让他们发现!”

“啧,我怎么帮你啊……”

“师兄是乾吧?!帮帮我,帮我咬一下脖子……只要能瞒过他们,你要什么都行……我真的不能让我师娘知道啊……”

阿绿哭得特别难看。梁谦偏头吹了个口哨,耸耸肩:“好吧。你说的‘什么都行’啊。”

他拉着阿绿快走几步,进了一间存着旧家具和书本的小库房。他把阿绿推进去,轻声说了一句:“进最里面去,把袖子卷起来。”然后自己趴在门边透过门缝看外面的情况。

阿绿以为自己听错了:“袖子?”

“快点。”梁谦又推他一把。

阿绿只好先照做,一边往里走一边把绑袖口的绳都解开,把衣袖卷到胳膊肘以上,露出白生生的手腕。

梁谦一边看着外面,一边把自己领子扯松了,然后快步跑到阿绿面前,与他面对面:“手,搭我肩膀上。”

两人离得太近了。梁师兄衣领松垮,露出了半边肩膀,阿绿搭在上面,肌肤相触,不禁有些别扭。

然而容不得他别扭,师兄把他按在库房尽头一个落满灰尘的破衣柜上,吻了上来。

阿绿被亲得晕头转向,这才想起刚才是自己亲口说的‘什么都行’。

他心里后悔不已。说到底,他今天就不该来!想看师娘,以后不有的是机会?明知道自己是这种体质,干嘛还来凑热闹?

还好总算没暴露。只要别让师娘知道就什么都好说,眼前这一点麻烦,忍忍就过去了,不足为惧。

师兄还在他唇齿间肆虐,混乱间阿绿渐渐感到小库房里的气味变了,一股类似于烤栗子的甜香味在周围升腾起来,盖过了自己的气味。

是师兄的气味吗?他此前只闻过孤越金一个乾,不知道世上还有食物气味的人。此时嗅着这甜香味,心里平静了些许。

这时忽听见“嘎吱”一声,仓库门开了,进来的正是刚才那一伙人!

阿绿吓得血都凉了,只见师兄用身体挡着他,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骂道:“滚!”

阿绿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让他卷袖口。这样别人从身后一看,不就好像师兄正压着一个赤|裸的人一样吗?

梁师兄在这些人中似乎有些威望,况且撞见别人偷情本来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那几人有些悻悻,只在空气中嗅了几下,估计是没闻到他的味儿,于是掩上门,骂骂咧咧地走了。

师兄又维持那个动作待了一会儿,等他们都走远了,才放开他,整整衣服。

“行了,没事了。刚才亲你是要盖你的味儿,无奈之举,多有冒犯了。”

其实弄得衣衫不整还被别人看见的是梁师兄,自己不过卷了两个袖管而已,实在不好说是谁冒犯了谁。

阿绿想起在前厅时自己无礼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去帮对方整理衣带:“多谢师兄了。刚才……还以为你会咬我。”

“不是雨露期,不用非得咬。何况……”梁谦笑着,抬手碰了一下阿绿颈侧:“这么好看的脖颈,留下疤可怎么办?”

阿绿脸上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他局促地低下头:“是这种体质也没办法。”

“是啊,还没问你呢。新变成坤的吗?怎么不吃药就出来瞎晃?”

“药?什么药?”阿绿眼睛一亮:“我以为没法儿治……”

“不是治。就是能帮你暂时隐去气味,避开雨露期的药。这又不是病,何来的治呢?”

阿绿小声嘀咕:“我倒宁愿得病……”

“不是病。”梁谦捏着他肩膀,认真地说:“别这么说。这种体质没什么可耻的,你很稀有、很宝贵。不要当它是病,好好享受它。”

阿绿盯着师兄,心里升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对方在夸他,说他没病,叫他享受,这很好,可是……

之后很久阿绿才明白过来——他从未听过‘稀有’和‘宝贵’这两个词用在人的身上。

“师兄,那个……药,哪里有?”

就算只是暂时隐去气味,对现在的阿绿来说也如救命稻草——师父的法子虽然也大体管用,但毕竟要受皮肉之苦。而且说实话,每次师父咬他时的眼神总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哦,隐泽丹嘛,山下有。应该不难买,过两天我下山帮你带点吧。”梁师兄说:“我想起来了,你独来独往的,自然没人告诉你这些……嘶不过掌门他……”

“……他兴许不知道有药。”

“嗯,他一个乾,不知道也有情可原。”梁师兄意味深长地说:“总不能是明知道有药却不给你用吧。”

当然不会。阿绿心想:当然不会,那对他又没好处。

“那就这么定了,过两天我买到药来找你——叫谢秋,对吧?我叫你谢师弟……”

“叫阿绿吧。他们都这么叫。”

阿绿说完,才想起在这山上,其实只有师父一个人这样叫他。

“好,阿绿。”梁谦大大方方拱了个手,笑着说:“以后咱们就算认识了。路上再碰见,可不要不搭理师兄了。”

阿绿想起自己经常不理人,不禁羞愧,连忙也拱手。这一抬手,把他刚从酒席上兜的零食弄掉了,糖果花生散了一地。

梁谦一下子笑开了:“装这么多糖啊!”

阿绿大窘,赶紧蹲下去捡。

师兄也蹲下帮他一块儿捡,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手背。

“你总不理人,大家都觉得你挺冷的。要不是今天我也不会知道,你看起来冷,里面居然是甜的。”

阿绿只道自己糖装得太多被笑话了,结果一抬头对上师兄暧昧的表情,突然想起刚才自己跟师兄进这屋子的时候刚吃过糖,口中的糖味儿还没咽干净。

想到对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阿绿好不容易捡起来的零食差点又撒回去。

师兄……虽然爱开玩笑,心地却很好。

就算是刚才那种情况,师兄也没有要挟他、更没有假戏真做,只是规规矩矩帮他盖住了气味,还答应帮他带药。阿绿头一次见到这样好的人。

他笨拙地从兜里抓了一把糖:“给你吃。”

师兄已经从旁边拖了一把旧太师椅坐着,此刻看到递来的糖,却不伸手去接,只是笑着冲阿绿眨眨眼。

阿绿一阵慌张,把糖往师兄手里一塞,逃也似地离开了。

梁谦看着他的背影跑出门去,才好整以暇地剥开了一块酥糖,把包糖的薄纸捏了个团弹出去,含着糖靠在椅背上,咧开嘴,愉快地晃了两下脚:

“确实很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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