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是什么爱情(2)

做完人流手术后,她得了支气管肺炎,咳的厉害。一个人到大屯村卫生所打点滴。这是一所小型镇级医,三层半旧楼房。门与窗中间是一米宽的过道,病房对应排列六张床。她对床是个70多岁的老太太。透过她下垂的眼角也看得出她年轻时很漂亮。她面墙侧身,脚插被叠,床下白色运动鞋像两块面包。铜黑色西服咧襟处紧紧勒着一条黑布条裤腰带。淑娟不方便帮她换点滴。她敲墙通知护士。

她很健谈,她问她认不认识三松村里的熟人,她一一回答。说着说着,她露出别样的神情,说起一段五十面前的往事。

我六岁父亲去世,母亲为了生计领着我们姐弟六人改嫁农村,七八岁时,为了讨好继父预防打骂,我使劲干活,砍柴火,扛袋子,导致骨骼变形,落下严重颈椎病。

她说。她头胎生孩子几乎毁了自己一生。内时候,老扁头是黑发青年。他丈夫清早套牛车,把他拉来。他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恶臭。屋里婴儿嘤嘤弱弱的叫唤。

他拉开幔子,一个20岁左右的妇人头发蓬乱,臭汗淋漓,味道更臭。

大夫大叔!她沉吟中努力发音。期盼救赎的眼睛,溅着泪瓣。她俩酒窝时隐时现,小圆脸。当时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女。

哪不舒服!老扁头。

她羞怯别过头。

这有啥不好说的,咱们看病吧!她娘家母亲说。

下边,毯子底下!

她又开始沉吟,吧嗒吧嗒掉眼泪。两对微张的手抓紧扯枕头脚。

大夫你掀开毯子看看吧。

他丈夫发木楠的说。

他划拉飞搁浅毯子的苍蝇。轻轻掀开。嗡嗡一群小蚊子往胡子里钻……那一幕……

这他妈的怎么给整的!他妈的是人吗!都这样了,也不早点给看看!

他大骂。轻轻把红毯子搭好。冲出门外。屋里人跟出去。

我治不了!你们怎么不早点儿看。这样子,你们这些傻犊子!他脸色铁青。

呸呸!这不糟践人吗!

他要离开。

大老弟呀!给我姑娘看看吧,我家活儿多,今个早晨我来的,这丫头从小没爹,她跟我吃苦了,今儿这样我也是才知道啊,你救救他吧!

她屈膝准备下跪,被他躺起来。他思索片刻。

好吧,我先把它腐烂的肉剔除用消毒水消毒,老疼了,你们让她忍着点儿,我这医术,只能办到这里,以后上大医院看看吧……

待伤口恢复,那个地方像挖空了,缺一大块肉。屎尿月经顺着裤子淌。

她讲一阵抽咽一阵,眼泪吧嗒吧嗒。

她隐隐闻到她四周一股恶臭。(这成为她终身残疾,对于排泄物没有控制,异味浓重)

她继续回忆。生孩子当天我丈夫把婆婆找来,婆婆是典型的东北老太太,发髻溜光,掐着烟袋,牙焦黄。她急匆匆进屋,瞧着瞧着,把黑长硬的指甲盖伸进去,“咯吱”瞬间指甲划开**口。

“啊!”她疼的呜呜哭。

那什么,我有事,我先走了。婆婆一看,起身就走……

她说,等生下孩子就这样了。那时候才19,就寻思月子好了,就好了。在家挺着,疼也不吭声。

再后来早晨三点必须跑厕所,否则什么都出来了。她说她痛的实在受不了,让丈夫把娘家妈接来。看的病。再后来丈夫也不喜欢她了。

她说。你说那是女人多重要的地方,当时怎么就没人告诉我,为了能继续跟我男的过日子,她就干活儿,什么活儿都干,家里干干净净,利利整整,地里活能自己干就自己干。她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儿。

打完针,她穿鞋下地。打理床铺。淑娟下意识,打量自己平扁的腹。

床头玻璃穿进老黄的光,像格尺刺入她的胸膛。她神情苦楚地望着淑娟苦笑。灰溜溜的空气升腾熙攘的尘埃。

我走了,丫头!

笑纹在她脸上浓重的盛放。她瞒跚而去。

在那不久后的初冬十月份,村里缺个会计职务,她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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