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简单处理了下妆造,休息得差不多,赵凯召人过去讲下一场戏。

这场和上一场是接着的,情绪也得续上,演员除温青唯和父亲之外,还有新加入的弱小旁观的妹妹,不过小朋友的戏份比较简单,赵凯讲完就先让她去旁边做作业了。

重头戏还是在温青唯和父亲这里,赵凯讲得细、要求高,一场戏往往需要拍很多遍,天气又越来越闷,片场里人多,工业风扇来回呼呼地吹,所有人的汗还是不停地流。

正热得要原地升天,摄像机后面忽然听见导演助理低声,从屋里叫了几个男士下楼一趟。

等他们再上来,几个人合力搬上来上百份冷萃咖啡和甜品、冰棍、饮料,片场人手一份还有余,管够,助理站在那里吆喝着招呼大家自取,只说是导演给大家的消暑福利。

赵凯这头被人送了顶高帽带着,东西拿手里,却瞧着温青唯饶有意味的挑眉,“局气呀。”

这儿正说着,助理便拿着瓶云南白药走过来,递给温青唯,让她往胳膊上涂点,可那药味道大,温青唯怕熏着别人,踌躇了下,赵凯倒先笑了声,“涂吧,不然我这戏都导得不安心。”

温青唯当然知道赵凯指的是谁。

有意无意地朝显示器后面看,先前坐在那里的男人却没见了人影。

温青唯目光微顿,下意识地环顾片场寻了两眼,才又在妙妙做作业的窗边看见了陈颂深,片场人人燥热,那男人竟有兴致和耐心教妙妙画画,不讲话时的温和模样,都有些不像陈颂深。

温青唯也才意外地发现,陈颂深会手语,看起来还蛮熟练的样子。

可大概是察觉又有道熟悉的、直勾勾的目光落在身上,陈颂深感官敏锐,忽然抬起眼朝这边看过来。

温青唯心里冷不防一激灵,来不及销毁目光停留的痕迹,正要收回视线装做无事发生,却见那个男人眼底淡然又隐含戏谑,四目相对间,他忽然散漫地冲她比了比手。

嗯?

可惜温青唯的手语实在太差劲,看不懂,只隐约觉得大抵是被人戏弄了,她只好微皱着眉狐疑转过身,悄悄找到手语老师,藏着掖着学了下,得到个答案:

——专心工作。

——我有什么好看的?

温青唯好像突然被人踩到尾巴,倏忽有那么点恼羞成怒,谁说的她刚才看他了?

下场戏很快正式开拍。

有老板亲自在场的告诫与监工,温青唯的眼睛,再也没往场景之外的地方乱瞟过。

可纵然管住自己的眼睛,却管不住无形的胡思乱想,场景周遭那些环绕的高清摄像机,仿佛它们每一台都是陈颂深的眼睛,她眼角眉梢的每一处细微表情,似乎都正在被他尽收眼底。

温青唯从没有演的这么别扭过。

这场戏从中午直拍到晚上7点多收工,最后以温青唯精疲力竭地靠墙,散尽了全身的力气结束。

赵凯的一声“卡”,宛如全组人的天籁福音,助理跑过来扶起温青唯,她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又平复了很久的情绪,赵凯照常勉励了两句,就过去指挥着组里大伙儿收工回家。

温青唯低着头趴在膝上半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又抬头往监视器后寻了寻。

这回陈颂深并没在。

助理在忙着给贵重设备上保护,工作人员个个往来疲乏,陈颂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片场,倒也没什么好意外,闷热嘈杂的片场,他本来也没有理由久留。

拍戏哭喊一下午,温青唯的眼睛和嗓子现在都有点不太舒服,眨眨酸涩的眼睛,她靠着墙正缓神儿,小妙妙背着书包走过来跟她挥手告别,关心“姐姐”是不是很累,比划着说,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温青唯笑了笑,用不怎么熟练的手语回说自己没事,打眼儿瞧见妙妙的书包,她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下午,陈颂深教小孩儿画画那一幕。

说不清什么心思作祟,温青唯叫住妙妙,像只大尾巴狼似得问妙妙借来那幅画,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还打算再还给妙妙,小朋友倒是大方得很,抿唇笑得乖巧,重新推到了她怀里。

——姐姐喜欢就送给姐姐。

这时妙妙妈走过来接妙妙回家,温青唯索性收下了画,悄悄跟小妙妙比划了个四不像的“改天请你吃冰淇淋”,而后起身牵着暗暗开心的妙妙,送去了她妈妈身边。

目送两人下楼,温青唯站在逼仄昏暗的楼道里,拿出手机给陈颂深发了两条信息。

——【照片】

——妙妙的成品,她送给我了。

发完消息,温青唯回去更衣室换了自己的衣服,出来再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通知栏有条短信。

——楼下有车。

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几个字,一如既往的陈颂深风格。

实在是个傲慢的男人。

两人的短信界面,还停留在上回他送来那束花的时候,陈颂深直到现在也没客套回她那条信息,温青唯瞧着屏幕半会儿,手指比思绪更早反应,按上键盘飞快地打字:可我现在哭得很难看……

还没打完,发觉这话自作多情得很,陈颂深从没有哪个字说了要看她,那车不能是送她回家的吗?

于是删除,索性没多话。

温青唯提着包下楼往出走了段路,果然在巷子外看见停了辆,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大G,也不知道她这场戏要是一直拍到晚上九、十点钟,这车还会不会在这儿等她?

她走过去敲响车窗的时候,从玻璃上看到自己乱糟糟的样子,于是让司机稍等,而后在附近的旅馆要了间钟点房,洗头、洗澡,重新把自己收拾利索,温青唯才下楼来。

她坐上车告诉司机,去陈先生现在在的地方。

往陈颂深所在去的中途,司机把温青唯载到了间私立医院,去给她手臂拍了个X光片。

司机说是陈先生吩咐的。

最后到达位于市中心的私人会所,司机到前台只说了句“陈先生的客人”,服务员便领着她去独立电梯,按了33顶层,当门再打开,温青唯随他穿过走廊,视线绕过隔断,才在副巨大的落地窗前看到人。

温青唯站在人高的花瓶旁,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早上出门时,没穿条像样的裙子。

这里除陈颂深外,还有一男一女。

温青唯此前都没见过两人,但并不费功夫第一眼就认出了两人,男的相貌和章睿足有六七分像,但年纪稍长,很明显是章睿的亲哥章程,女的上过杂志封面,是女星林曼。

两个男人在打桌球,陈颂深拿着球杆散漫靠在桌边喝酒,身后映着北京城繁华的夜色。

手里的酒杯刚递到嘴边,听见服务生回话,他撩起眼皮朝这边看一眼,就瞧见温青唯白衫牛仔裙的清纯模样,眉描得很淡,眉尾不似早前那样尖尖的如两弯撩人的钩子,连口红似乎也懒得去涂。

没回家倒来了这儿,只不过她现在见他,真是越来越随意了。

陈颂深望见她暗暗打量环境的眼神,隐隐戒备的姿态更像一只猫,忽地勾唇,好似不忍心教她感觉受冷落,出声儿招呼她过来,“左等右等,还以为你不肯来。”

这种暧昧的话教陈颂深说出来,温青唯怔忡着,刹那间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

她站在原地停了片刻,才提着包朝他走过来,满心不想露怯,倒大胆地笑着开口反驳问他,“是您说让我要专心工作的,更何况,您见过哪个女孩子出门不要时间准备?”

“温小姐不该这样问,颂深若是真见过,你要他跟不跟你讲真话?”

旁边拿着杆,正伏在桌上找角度的章程闻言,嘴角勾着笑,不怎么正经地插进话来。

这场面教温青唯莫名觉得有趣,明明都是从没见过的人,但大家好像都早已经认识过。

陈颂深同章程熟悉,哪里在意他调侃什么,听了也只极轻地笑了声,周身松然慵懒地等着他落杆。

温青唯瞥了眼,球桌上大概胜负已分,章程的关键一球已找了好几个角度,却都无从下手,她不想作聪明,只当不认识,侧目去瞧陈颂深,低低地拉他出来转移话题。

“您不帮我介绍下吗?”

这会儿离得近了,陈颂深才看清她脸上不算是全素净,唇上涂了层淡色的唇釉,人站在灯下,睫毛卷翘浓密,遮出两道扇形阴影投在莹洁的脸颊上,唇珠饱满粉润,倒应了那句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情。

他今日大抵真是喝多了酒,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章程,林曼。”

陈颂深慵然勾唇垂了下眸,从靠着的桌边站起来,立刻就高出温青唯一大截,不再与她视线齐平。

他并不做那些教人拉手交朋友的事,说完也没给她跟人家打招呼的时间,只说“来”,便领着她往旁边黑色的真皮沙发里去坐,兀自又倒了一杯酒,问她想喝什么?

温青唯拍戏期间,怕宿醉水肿不利于上镜,早从酒吧那晚后就暂时戒了酒。

正想开口回他,没成想陈颂深问出来后,不知突然想起什么,忽又随口补问了句:“吃饭没有?”

他语调随意,淡淡地招呼她,简直像在照顾个身边熟识的小辈,温青唯望着男人轮廓利落的侧脸,一时没想起来回话,直瞧他侧目过来才回神应声,说:“没,我喝水就好,”

没成想陈颂深听着倏忽失笑,“拍戏也不需你做仙女,每天光喝露水就能活?”

听他开玩笑真是破天荒。

温青唯都分不清这人是真没听懂她的意思,还是故意假装没听懂来逗她的,被陈颂深那双眼睛带点戏谑笑意地瞧着,她略微有些局促起来,耳根完全不受控制地发烧。

幸而他很快就挪开了目光,对旁边的服务生吩咐道,送份牛排和蔬菜沙拉,外加一杯果汁来。

这时旁边输了一局球的章程正过来坐,抓着酒杯,边走边绕有兴趣地望了眼真是罕见“管得宽”的陈颂深,把人大老远叫过来,原来就为了给人开小灶、让人吃独食,可真有他的!

“温小姐现在还是学生?”

章程不动声色地瞧着,走过来坐到林曼身边,两人挨得近,男人的手顺势落在沙发后揽住了她的腰。

对面原本专注在看转播马赛的林曼被打扰,直到这时,才重新将目光从屏幕上,挪到刚才进来时,她扫了一眼,但并没怎么注意的温青唯脸上,笑说:“听陈先生刚说你在拍戏,是表演系的?”

温青唯点头应了声。

章程听着轻碰了下身旁的女人,“那算是你师妹啊?”

林曼媚眼如丝地觑他一眼,“温小姐跟我不是同个学校,喝你的酒去吧,少乱凑热闹了。”

温青唯瞧那两人亲昵姿态,两相对比,陈颂深哪怕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里,跟她中间却隔着两拳的距离,男人捏着酒杯的手指根根修长、指骨分明,手背隐现青色的脉络,莫名有种禁欲的美感。

这样隐晦的私人酒局,她不请自来,好似走错地方。

章程同陈颂深聊荧幕上转播的马赛,他们圈子里的话题,涉及到的人和事,温青唯没接触过自然听不懂,林曼似乎也不怎么感兴趣,女人之间比较容易搭上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不一会儿,服务生送来了牛排。

食物放在后面的餐桌上,大抵怕她坐在这里,听着自己孤零零的刀叉声觉得尴尬,服务生贴心地为她放了轻柔的钢琴曲当背景音,陈颂深未免她不好意思过去吃,重新起身同章程又去开了一局球。

感动中国好老板,非陈颂深莫属。

坐下不久,林曼主动端着酒杯过来陪温青唯,“在那儿干看他们打球没意思,不如跟你讲讲话来的有趣,知道章程刚才说什么,他问我十年前是不是就是你现在这样呢。”

温青唯垂眸拿刀将牛排切成小块,客套的谦虚话张口就来,“您十年前肯定跟我一样还是学生,可我十年后,却不一定能有您的成就,章先生这话对您不公平。”

“你倒很会教人开心。”林曼美丽的双眼微眯起来,举着酒杯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成就,不过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们那些人弄出来专门为我们抬高身价,好让大众更愿意买账,你想要,用不来十年。”

他们那些人,指的不就是章程、陈颂深?

温青唯手中的刀叉片刻一顿,察觉对方言语带刺,却不知对方怎么突然要同她说起这样敏感的话题,她继续吃自己的牛排,试图转移话题让彼此轻松些,“您应该同章先生认识很久了吧?”

“不久,”林曼随口否认,又好似随口问她,“你呢,这次是头回同陈先生出来玩?”

温青唯点头嗯了声。

林曼说难怪,“我想你要是再陪他出来几次,就会知道他们身边的人,从来就没有什么长久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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