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也正因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小小赵家!祖上不曾出过千石官吏的下县小族,谁给他的胆子敢暗通黄巾?”
“冀州有多少人在背后协助,在背后许诺?”
“巨鹿郡是张角三兄弟的老家,巨鹿张氏肯定逃不了,还有其他的诸如广平秦氏……”
“陛下!该好好查一查!冀州世家豪强,还有多少是黄巾余孽!”
赵忠作为右车骑将军,此时就在努力地把事情闹大。
“陛下!臣虽然是冀州安平人,但臣愿意大义灭亲,就从安平赵氏开始查起,势必将黄巾余孽连根拔起!”
赵忠语气严肃,满脸的大义凛然,表示自己作为皇帝的鹰犬爪牙,将誓死扞卫皇帝的权威。
但很快就有被赦免的党人站出来指责他,“常山赵氏本就与安平赵氏有旧,两家在两百年前还是同一家,今番常山赵氏敢摆明车马违抗我汉家诏令,势必是背后有依仗,但……还有什么依仗比得过赵常侍,赵车骑将军呢?”
“陛下!依我看!应先把赵忠下狱!再捉拿常山赵氏审讯!必有所获!”
“昔黄巾在各州郡之间流动,明明有人上书,却被人压下,使陛下不得复见,赵常侍说是奏折太多,一时遗漏……呵呵……按今日所见,怕是赵常侍故意压下的吧!”
有人站起来大声附和:“对!再结合王允,王豫州在黄巾降军中搜到的那封信件,我看是有人在贼喊捉贼啊!”
“陛下!应先将张让赵忠等人下狱!再另外派人去常山追查!”
“张津!你少血口喷人!无证无据之事也敢胡说八道!”
“无证无据?”
张津冷笑着,拱手道:“王允,王子师所呈上的信件,现在应该还在内宫之中吧!陛下何不再取出一看!”
“再者言,如今黄巾占据太原不是假的吧!黄巾派人来交涉,要我们拿粮食布匹换回太原王氏也不是假的吧!”
“王子师现在被下了狱,依旧面不改色,没有审出一点和黄巾勾结的证据更不是假的吧!”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证明了王允是我大汉忠臣!而真正的奸贼小人……就是你们!赵忠张让!你们是如何给常山赵家做的保证?如何指使他们放心地支持黄巾?还不一一如实招来!”
张津厉声指责,附和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党人本就大多为名士,如今解了党锢,回到朝堂,便愈加放肆,原本世家豪强出身的官吏也都站在他那边。
搞得连何进这个杀猪盘的外戚,原本应该坚定地站在皇帝身边的大将军,此时也被裹挟着喊出:“宦官虽有放任之罪,然非是全部有罪!当请有司仔细辨别,一一审查!”
这还不够,还有人准备把这事闹得更大一些,提议道:“陛下!张让赵忠等人,多任命亲属为地方官吏,这些官吏就是黄巾闹事的背后推手!当全部下狱!以待审查!”
张让赵忠他们也在奋力反驳,但双方吵来吵去,却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常山赵氏已经是个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久。
区别只是,他们能给赵家背后插上多少敌对势力的标签,借此扳倒其他的人。
……
洛阳的衮衮诸公在朝堂上大发高论,振聋发聩,一则则的流言也随之散播开来。
说谁谁谁一直是黄巾的支持者,谈某某某家中还供奉着张角牌位,讲哪哪哪的人家和常山赵家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些时日,常山赵家也迎来了一波波更剧烈的反击,东西南北,各个地方的豪绅士族,包括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眷,也都一一上门来拜访。
这些人上得门来,也都彬彬有礼,先是巧妙地暗示了自己背后的某某背景,再撂下暗示性的威胁和许诺,同时也按照礼数,留下一些礼物,还大多都不是凡品。
珊瑚珍珠,良裘宝马,应有尽有。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赵家又行了呢!
但实际上,一手大棒一手萝卜,这是世家豪强威压的老习惯了,赵家已经危如累卵。
不过这些人登门,却基本见不到赵家家主赵梧。
这些人上门只见到了赵云和赵风,迟迟不见能做主的赵梧出面,便打起了夫人外交的主意。
汉代女性的地位,其实还是很高的,且不说因为大汉立国之初,出了个吕后的原因,汉朝太后临朝称制,名正言顺。
除了一批批的太后们,也有女性政治家,名正言顺地登上过舞台,参知政事,而且还收获了众多好评。
所以作为赵家主母,冯氏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和赵梧也差不了多少,说是能做半个赵家的主也没什么不对。
各家的亲眷夫人一波波地上门,邀她去赴宴的,过来攀亲戚的,讲故旧交情的,还有离了大谱的,嘴上半句不提外面的事,打着媒婆的主意,上门说亲来。
说哪里哪里的姑娘年龄正好,又有家教,出身名门,大家闺秀,正配得上赵云和赵风,她这个当家主妇,又是长嫂如母,正好该是操心两个幼弟婚事的时候,若是有意,便撮合着两家见个面,把亲事定下来。
对此,冯氏哪里能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不过是想以此把赵家绑死在他们的战车上。
所以,无论她们说什么,她便安静地听着,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但是一到了拿主意的时候,就一个劲地推说等赵梧回来,再行商议。
有拐弯抹角的,也有直言不讳的,但都传达了一个意思,等皇帝派人来审讯的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要赵家按我们的意思办,那么不但勾结黄巾的罪可以被抹消,还能得个弃暗投明的美名,今后必安然无恙,否则,便是粉身碎骨。
这里面可不只是田家,审家了,还有清河的崔家,河间的王家,颍川的陈家,郭家,陈留的高家,汝南的袁家,南阳的何家,逢家……
一时间,赵家可谓车马盈门,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数次的推拒之后,终于有人气急败坏地喊道:“冯氏!你老说等赵梧回来,赵梧到底去哪里了?”
冯氏微笑着说道:“夫君呀,他去洛阳了。”
“冯氏,你就老实说吧,别编瞎话了!”
“夫君他真的去洛阳了!”
众人在内心都摇了摇头,虽然一开始,赵云就说过兄长出远门去了,冯氏也说赵梧不在家,外客能少见便少见。
但众人都以为赵梧实际上是躲起来了,故意不见客,却没几个人认为他真的就不在府上。
他们哪个世家在洛阳没有后台的,都是世家大族,也都有着为数众多的门生故吏,没有哪个家族来消息说,发现赵梧出现在洛阳的。
一个家族没发现可能是遗漏,这里这么多家族,早就互相通过气,不可能遗漏。
……
而就在此时的洛阳,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诸公俱都惊愕不已,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原本吵翻了天的殿堂顿时鸦雀无声。
唯有皇帝刘宏本人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内回响,“杨师?朕不是叫你安心养病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宏搀扶着杨赐,语气充满关心,神色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