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教导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先生回答不上来你的那个问题吗?”

汉王过去跪坐在君留山身侧,还迟钝地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他问了先生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你刚刚跑马跑得痛快的时候,连本王都是忘在了脑后的。”

君留山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死去的人大多不能被人看见,为什么他的先生不愿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年纪不大,先生是怜惜你还有一份天真,还是赤子之心,不想让你明白了以后更难过。”

“世人的眼中,看见好的总要好过看见坏的,看见荣耀加身,总好过看见黄土一捧。”

“不论是什么身份,做出过什么,幸存下来的人带给他人的感觉,就如同你刚才骑马的时候一样,痛快、刺激、忘我。”

这是面对军人的常态了,一般守卫边疆的军人不会被多少人记住,但若是他一战成名,若是他做出了什么出人意料又漂亮至极的事,那他就能被人记住,被人追捧,就犹如他当年一样。

将军的身份,对普通百姓过于遥远的铁血狼烟,斩尽敌军战无不胜的赫赫威名,都能刺激人的思维,面对血腥的惧怕也会同时变作对他的崇敬。

为了稳定人心,这种人的存在是必须的,君留山只是成为了那样一个存在,但其实他只是做了边关不知道多少将士在做的事,守住城池,打退敌人。

他只打退了一次、两次,至多就是三次,但边关的守将们却是成百上千、成千上万次。

“他们不会去看死了多少人,活下来的人曾经差点死了多少次,因为这是坏的一面,大部分的人不会想要去看到坏的一面。”

“死去的人同样是英雄,但因为他们代表了不太好的一面,所以他们更容易被人刻意地遗忘,不知道有多少将士就是牺牲在这样的遗忘之中,因为只要能看见好的结果就行了。”

君留山拍了拍他单薄又稚嫩的肩,神情悠远地望向了天边,折思站在一旁警戒着,三匹得了自由的马自己悠闲地去吃草喝水去了。

“你刚才那样跑马,明明在一开始的时候你是害怕的,但你慢慢就忘记了恐惧,没有空余的理智去思考你会不会摔下马,你刚才的行为究竟有多不安全,你能不能掌控得住你手下的那匹马。”

“有许多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导致了他们莽撞的不顾后果地行事,成了我们所说的冷酷无情的人。”

汉王有些呆愣地看着君留山,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确实太早了一些,但是他更在意的是,他听懂了的那一些,让他比之前还要疑惑不解。

“所以,王叔是说,因为不想承担伤心的那些事,他们就能选择遗忘还有让人伤心的事情的存在吗?”

“对,不单是伤心,还有诸多的负面情绪。”

在朝廷之内,在权利倾扎之时,那些人会看不见因为他们的一点心思而死去的人,也并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的人死在他们的私心之中。

“弦儿知道自己的三位兄长做的那些事情吗?”

君留山问了一个很为难汉王的问题,汉王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小小声地说了一句知道。

“兄长们……想要抢夺皇兄的皇位,想要当皇帝。”

“他们这是逆反,逆反是要打仗和杀人的,母亲和先生们都说过,以前也出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结果都是天下陷入战争的痛苦之中,甚至有国家因为这样的事情分崩离析。”

他的母亲和先生们都在最近严肃教导过他,态度称得上是严厉了,一点都不希望他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走错路的时候。

今日君留山问起他这件事情,他不知道王叔是什么意思,他太笨了想不明白,只能尽力将自己想的告诉王叔。

“这样是很不好的事情,是吗,王叔?”

“百姓会流离失所,会死亡,会有许许多多的百姓失去自己的家,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将士死在战斗之中。”

汉王想起了刚才君留山和他说的那些话,绞着自己的衣袖,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边关有那么多死后不能被人记住的将士,他们不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们是为了让我们好好地生活啊……”

“你说得没有错。”

君留山欣慰地颔首,将手掌搭上他的肩膀,平淡地注视着他。

“他们在战场上拼命,是为了在他们背后的人不用面临战争,不是为了让一些人,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有足够的机会和条件挑起战争。”

“弦儿,你是一个好孩子,千万不要学你的那些兄长那样,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汉王和君留山对上了目光,又突然低下了头去,往后挪了两步,抬臂叠掌,俯身叩首。

“侄儿谨遵王叔教导。”

折思能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见叔侄两人在这之后又放松下来闲着说一些话了,还是有些不解之处。

当初君留山选择第一个来见汉王的时候,折思就曾经不解过,毕竟在那些王爷之中,汉王年纪最小,最无权无势没有威胁,相比起来还是皇帝的那位二弟周王更有威胁才是。

若说是因为侧王妃的那件事,但这两日也没有见到他们王爷过问那件事情,今日更是将汉王带出来专门教导他这一番话。

不过他们王爷行事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他们似乎也不必担心太多,等到最后总是能明白过来的。

又坐着歇了一会,不知不觉便晚霞漫天,云层浸染了火红,天空也被烧成了橘色。

他们还要赶回王府用膳,回去晚了倒也不是不能进城,就是会麻烦一些,因此也就准备先回去了。

但等他们一路回到王府后门,下了马刚进到后院,就有暗卫匆匆跑了过来,附在折思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折思皱起了眉,神情凝重地望向君留山和汉王。

君留山步子略微一顿,汉王也察觉到了不对停下了脚步不解地看着他们,折思走上前抱拳,在君留山同意之后,压低声音说出了刚才传回来的消息。

“王爷、汉王殿下,暗卫来报,杜太妃在空杏寺失踪了,我们的人跟上去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什么?母亲没有事吧?!”

汉王听明白后当即就叫了出来,瞪大了眼睛惶急地要去抓折思的袖子,又不敢放开君留山,他抓着君留山,像是抓住了属于他的一块浮木。

“弦儿,不要慌。”

君留山沉声叫了他一声,握住他在不停发抖的小手,事情来得突然,汉王的反应更是激烈,他怕这个孩子没有将事情问清楚就要倒下去。

“先回去,回去之后将事情说清楚。”

“是,王爷。”

折思和来报消息的暗卫领命,君留山则低头看了看一边觉得不是真的,一边又脸色苍白满是不安的汉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往他们暂住的院子走。

“杜太妃是在四天之前出发的,这边离空杏寺马车若是不停,花上两天的时间就能到了,而我们的人骑马前去,只会更快。”

“昨日杜太妃就已经到了空杏寺,这是寺中的僧人说的,而晚上杜太妃留宿寺中,今天一早就发现人不在了。”

汉王喝了一杯热茶,又被折思用热布巾擦了脸和手,总算是冷静了一些下来。

“母亲一般在那边都会斋戒祈福三、五天不等,空杏寺是长期留着母亲的院子,母亲留在那边过夜也是常事。”

折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当即神色就是一变,却没有在汉王面前莽撞地说出来。

君留山留意到了他,但也只是顺着汉王说了下来。

“既然空杏寺与太妃熟悉,当晚太妃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常之举,否则太妃身边伺候之人与寺中僧人都当知道。”

“既然并非太妃自己做了什么事引得他人下手,便是有人在那方特意等着太妃了。”

汉王的脸色更白,有人特意掳走太妃,那代表他们要么想要从太妃的身上求什么,要么想要从他的身上求什么。

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母亲的安危了。

“汉王府行事低调,但也一向没有什么多的遮掩,要是说要探查母妃的行踪,是轻而易举的……”

“你们查到是谁了吗?”

君留山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问完了自己沉思了片刻,随即就认定了目标。

“之前林眉他们遇见的那些人,原以为只是利用了一下平法和尚,结果却是将整个寺庙都当作了他们的地方。”

“寺庙现在是作何处理?之前本就已经让人盯着那边的空杏寺了,为何还会让太妃出事。”

“回王爷,恐怕是与江湖上的那一次一样的手段。”

那一次是因为有内鬼,所以人会悄无声息地消失,这一次,折思觉得恐怕也是同样的手段了。

君留山看向报来消息的那个暗卫,暗卫只低声说起自己知道的消息。

“现在不能确定是哪方动了手,之前虽已听侧王妃的吩咐紧盯寺院,但并没有找出什么不妥的地方,这一次后暗卫当即封锁了整个寺院,逐一排查,依旧尚未找出不妥之处。”

“出了平法那么一次事情后,整个寺院居然没有丝毫的问题,他们查得时候都没有觉得奇怪吗?”

君留山垂下了眼,不经意间扫过自己以往佩戴玉佩的地方,暗卫躬身替那些同伴禀了一句。

“自然是觉得不对了的,但因为没有证据,不能随意出手,就被拖延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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