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添抱着老爸的西装,并非是传统式的四方领,而是流畅线条的立领,看起来很时尚。
他直接将西装外套一抖,然后自己穿上了,照着餐厅和客厅之间间隔的推拉门,将后衣摆一抖,摆一个pose,还是有成功精英男人的范儿的,仿佛可以看到自己二十岁之后的模样。
不过……
他抬起衣袖,侧着鼻子闻了闻,这种酒味儿真冲,还是烈酒的味道,等等……除了烟味儿酒味儿,好像还有点……香水气?仔细闻,却又没有了,很淡。
薛子添晃了晃头,三下就把西装给脱了,直接挂到洗衣间去了。
………………
楼上,薛淼缓步走进房间,辛曼靠在床头正在翻着iPad,一条腿敲在床沿,拖鞋没有脱。
辛曼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薛淼。
薛淼正在解衬衫的扣子,从衣橱里拿了睡衣,向浴室里走去,冷不防腰身却被身后一双手臂给抱住了,他的后背一僵,能感觉到辛曼的侧脸贴着他的背脊。
“淼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辛曼环着薛淼的腰,从后面一点一点的移过来,下巴抵着他硬实的胸膛,因为身高的差距,辛曼踮着脚尖才能吻到他的下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
薛淼淡笑,抬手在辛曼的头上抚了一下,“别乱想,我去洗澡。”
辛曼让开浴室的门,看着薛淼的背影进入浴室,却意外的发现,在他脖颈后面的领口处,有一个浅浅的红唇印!
她脑中轰了一声。
她刚才环住薛淼的腰,除了浓烈的烟酒味之后,也的的确确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像是白兰花的香水味,可是辛曼并没有这个味道的香水。
辛曼看着隐隐约约透出淡光的浴室门,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就在薛淼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辛曼将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姓名——蓝萱。
蓝萱,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女性的名字。
可是,一个女人这么晚了给薛淼打电话,有事么?
她觉得每一个女人的心底都住着一个妖怪,就比如说,她给薛淼打电话的时候,在他身侧的女人在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会帮他接通,而现在,她心里的那个妖怪也出来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也按下了接通键。
“喂。”
电话那边的声音似乎是有些诧异,“咦,这不是薛淼的手机么?”
辛曼坦然道:“是,他在洗澡,需要我把手机递给他么?”
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对方都会有自知之明,电话里随便两句也就挂断电话了,可是这个蓝萱倒是无所谓,“好呀,谢谢你了,我有点事儿要找他。”
辛曼差点就咬了舌尖。
一个男人在洗澡的时候,擦干手,接另外一个女人的电话,这种场景想起来就很暧昧。
辛曼靠在浴室外的墙壁上,低垂着眼帘。
不过没什么,因为薛淼去应酬了,所以身上带着香水味没有什么要紧,而且薛淼也不可能没有一个异性朋友,也是正常。
浴室中的薛淼,靠在光滑的墙面上,“怎么现在给我电话?”
“哟,现在倒是又来埋怨我了,是谁昨天打电话说有要我帮忙的,要我隔三差五给你打个电话,要我回国一趟,”蓝萱的口气爽快,“我明天下午三点的航班,如果你准备好了,到时候就来接我,阿凛不会跟着。”
蓝萱话音落下,很长时间,听筒内都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水声都没有。
“薛淼,你在听没?”
“嗯,我到时候去接你。”
挂断蓝萱的电话,薛淼调了一下冷水,冷水冲刷在头上,他又拨了一个号码,给秦晋。
“透出去,明天下午三点,蓝萱的航班回国。”
………………
从来都没有像是这样一个夜晚,一样失眠,一样难熬。
在薛淼从浴室出来躺在床上,辛曼转身背向薛淼,已经装作熟睡了。
而薛淼并没有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晚安吻,不知道过了多久,辛曼觉察到身边人可能已经睡熟了。
她轻轻地翻身,不敢动作大了,怕吵醒薛淼。
辛曼转过身来,看着薛淼的侧脸,夜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她原本一直以为薛淼是一个温润的人,她能够很轻易的就掌控他的心,可以将他的所有都收入眼底,可是现在,她才发觉,原来他藏的这样深。
不知道是凌晨几时终于睡着的,辛曼只觉得窗帘外的天空,已经从墨蓝色转为淡青色了。
周日。
辛曼醒来,身边又没有了薛淼的身影,她苦笑了一下,现在想要见到自己的丈夫,竟然只有在夜晚。
她在浴室内洗漱,抬眼看见丢在洗衣盆中的雪白衬衫,正是薛淼昨天穿的那一件。
她眯着眼睛瞟了一眼,遏制住自己的心思,继续刷牙,只不过她不知不觉中,手指都已经用上了力气,最后漱口的时候发现吐了一口红色的水,力气大的都将牙龈给刷出血了。
将牙刷嘭的一声丢在杯中,辛曼扯下毛巾擦了一下嘴,蹲下身来就去扒洗衣盆中的衬衫。
衬衫因为没有及时的挂起来,已经有些褶皱了,但是并不影响红色的唇印撞入辛曼的眼眸之中。
她咬着牙,起身,开了水龙头将衬衫在冷水下打湿,直接用香皂去洗领口那一枚很浅的唇印。
很好洗,不过就是搓了两下就已经没有了。
但是,她洗了很久,知道将领口都搓出褶皱,手掌心都红了。
将薛淼的雪白衬衫晾在衣撑上,辛曼靠着阳台门,看着随风微微飘动的雪色衣角,忽然心口就蔓延开一抹很浓重的疼痛感。
在很久以前,她见识过宋南骁的忽然间变脸,她在努力着能拿到出国留学的名额,规划着两人的将来的时候,他却一个电话告诉她:“我要结婚了。”
后来,她撞见男友祁封绍和辛雨馨勾搭在一起,那个时候,其实她已经不再奢望爱情了,只要能按照母亲的想法,找到一个性格合适的人,然后走过这一生,而现实,却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而和薛淼……
和薛淼的开始,其实只算是一个乌龙吧。
而且,那个被证实的传言,他十九岁有子,并且出入艾滋病检验中心,抽屉里翻到安全套,这些事情,都让辛曼将薛淼归在斯文败类的范畴中。
可是,后来渐渐地相处,她才发现,并非如此,一切都是她主观臆断了。
特别是他哥哥的去世,给他带来了多大的打击,却在大哥去世之后,一己之力,将薛氏企业撑了起来,一手景薛子添这个小恶魔阜阳长大。
特别是那天,她被幽闭在已经全部断电的薛氏大厦的二十一层,他好像是天神一般出现,特别是那天,她的丑事被祁封绍无意中听到,大骂着他恶心,她蹲坐在雪地中,垃圾散落在身边,他的电话打进来,就好像是一棵救命稻草。
特别是那天,她在废墟中已经没有希望了,口干,嗓子疼的像是着火,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身上的每一处都疼,疼痛感弥散着,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等我”。
他说到,也做到了。
从黑暗的废墟之中被挖掘出来,除了迎接视中的第一抹光线,还有这个猛然冲到身边的身影。
真正确定她自己的心的时候,就是在施工工地的那个时候。
当注意到头顶有重物快速的落下的时候,辛曼整个人都揪了起来,她甚至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将薛淼扑开,这是她脑海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一个想法。
辛曼双手抬起,在顺着金色阳光的方向,用拇指和食指撑起了一个小的窗口,将阳光框在里面。
………………
中午,辛曼给薛淼打了电话,却是秦晋接通的。
“我要找你们头儿吃午饭,我已经订好了餐厅……”
秦晋说:“今天中午恐怕不成,头儿中午要回薛宅。”
“那他几点回来?”
“说不准,”秦晋说,“而且头儿下午三点要去接机,蓝萱要……”
这时,秦晋忽然住了嘴,好像是忽然间就说漏了嘴似的,“没什么,头儿那边叫我了,我先挂电话了。”
秦晋挂断电话,心跳有点快。
以前也不是没有帮头儿说过谎话,可是现在这个谎话,怎么就有点……违心呢。
他将手机递过来给薛淼,“头儿,给辛小姐说过了。”
“嗯,放着吧。”
大班台后面的薛淼,眼底有很浓重的阴影,即便是用眼镜,都无法遮挡,眉宇之间有很浓重的疲态。
秦晋多嘴问了一句:“头儿,您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嘿嘿,不是那么什么过度吧……”
薛淼睨了他一眼,他急忙住了嘴。
之前也不是没有听秦晋开过玩笑,跟了自己这么久的老人,有时候没大没小的打成一片也是有的,但是现在,他听见这些话,无端内心就好像是针扎一样。
昨天夜晚,他也是彻夜失眠。
却不敢睁眼,不敢动,怕翻身影响到辛曼的睡眠。
他扶了一下眼镜架,“你出去吧,待会儿记得提醒我去接机,我先休息一会儿。”
“是。”
秦晋走到门口,看见老板已经走到长沙发旁边,没有脱下锃亮的皮鞋,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
茶几上,放着一份外卖的蛋炒饭,只不过,只动了两口,米饭的饭粒洒出来,洒在外面,一次性的竹筷丢在一边。
………………
辛曼来不及问一句,耳边已经成了挂电话之后的忙音。
蓝萱……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
想起来了,正是昨天晚上给薛淼打电话的那个女人的名字。
辛曼坐在餐厅里,一个人,有些形单影只,她叫来服务生,笑着:“刚才点的菜可以上了。”
她点了一桌子菜,都是薛淼喜欢的菜式,没有辣,而现在,她要一个人吃饭两个人份的菜。
心里就有点难受,下筷子的时候心脏莫名的堵的慌。
不远处,旁边桌上的两个女孩子在交谈。
“蓝萱要回来C市了。”
“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还能骗你,你看,都已经传疯了,下午三点的航班。”
一个女孩子猛地抓住面前女孩子的手腕,将她手中的iPad反过来,“天啊,真的是蓝萱,她有四五年没有回国了吧,一直在国外发展。”
“切,人家原本就只是华裔,她身上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的,一双眼睛好漂亮。”
“几年前她和歌王陆景重的那部戏,你记得不?天啊,真的是经典,那部民国电影之后,她出国,而Vincent退隐,哎,好可惜……”
辛曼没有关注两个人谈话的内容,只是听到蓝萱的名字。
蓝萱,昨天打到薛淼手机上的那个女人的名字,难道就是著名的国际影星蓝萱?
辛曼昨天接电话的时候,只是觉得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却压根都没有和那个在几年前就销声匿迹的明星蓝萱身上联系。
下午三点的航班……
而就在刚才,秦晋接电话,也说薛淼会在下午三点去接机。
难道,薛淼去接的就是蓝萱?
………………
下午三点。
在一架法国的直飞航班降落在C市国际机场,机场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有忙于爆料的娱记,也有一只关注着爱豆的粉丝们。
当天早上十点,蓝萱发了一条微博外加自拍:“亲爱的蓝天白云和你们,想我了么?”
结果就曝出她要回国的消息,不过一个小时就已经被顶到了热门微博外加前三热搜。
在人流拥挤之中,辛曼站在外围,戴了一副黑超用来遮挡强烈的紫外线对视网膜的侵袭,在很多狂热的粉丝中,她是很冷静的一个。
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等了有快一个小时,晚点的航班才终于降落。
“蓝萱!蓝萱!蓝萱!”
整齐划一的声音,再加上欢呼声,辛曼向着来人看过去。
蓝萱穿着很时尚的金属色衬衣和阔腿裤,即便是现在随意拍,每拍一张都是可以上时尚杂志的随意街拍。
她笑容亲和,摘下鼻梁上的Prada墨镜,向所有在场的人打招呼,甚至有一些影迷冲破保安的阻拦冲过去要签名和合影,她也没有拒绝,只是说:“只此一次哦,要保证机场的秩序。”
辛曼恐怕是来接机,却目光并非在蓝萱身上的唯一一个人。
她在找薛淼。
或者说,是在找薛淼的车。
薛淼是要来接机的。
随着人流的涌动向外挤,辛曼忽然看见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了路边,而在保镖的拥护下,那辆私家车的后车座打开,蓝萱弯腰坐进车内,车辆开走。
那辆车对于那些善于看图说话的娱记门来说,车牌号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去查,去找,然后联想再挖出来一剂猛料,而对于辛曼来说,只是看一眼那个车牌号,就已经可以确认了。
前几天,下班的时候,她还坐过那辆车。
那辆车是薛淼的私人车辆,车库里有三辆车,辛曼每一辆车的车牌号,都记得清清楚楚,哪怕是后来曾经借过梁小六的那一辆白色凌志,她也记得。
记忆力好,就有这么一个好处,可以不用找私人侦探,自己就能发现老公和别的女人私交甚秘的秘密。
就在往外走的时候,身后一个人忽然拥挤了过来,辛曼刚好正在分神,没有来得及站稳,脚下刚好绊倒了一个长长的管子,猝不及防下就向前跪了下去,身后的人由于后面的人猛地推了一把,直接踩在了辛曼俯身趴在地上的手上,高跟鞋踩上来,辛曼当时痛的就掉了眼泪了。
“呀,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别推了!这边有人摔倒了。”
手背上顿时就因为高跟鞋而青紫了一大片,小石子还给划破了皮。
辛曼摆了摆手,“没事。”
“罪魁祸首”一直在不停地道歉,将辛曼扶到一边,问辛曼用不用去医院看一看,辛曼摇头,“没事儿,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辛曼的手背全肿了起来,刚开始有些疼,现在已经不太疼了,却肿的有些可怖。
一双黑色的板鞋出现在眼前,辛曼嚯的抬头,有点失望,来人并不是薛淼。
“张廷泽。”
张廷泽皱着眉看辛曼手背上的红肿,“走吧,我送你去抹点药,我的车在外面。”
“你怎么在这儿?”
张廷泽说:“我今年三月份正式接管公司,刚从外省出差回来。”
张家果然是阔气,一辆加长房车就停在了机场外面,辛曼上了车,张廷泽就从车载的冰柜里拿出一袋冰,让辛曼先冰敷着。
“没想到你也追星,还这么热烈。”
辛曼一笑,“不,我不是为了蓝萱来的。”
“那因为谁?别说你是因为我。”
辛曼知道张廷泽只是开玩笑,也没有解释那么多。
“你跟薛淼最近怎么样?”张廷泽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开了给自己倒了一杯,加了一块冰,晃荡了两下,冰块撞击玻璃酒杯内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之前不是说要公布婚讯了么?”
辛曼摇了摇头,“暂时往后推了。”
至于说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
张廷泽耸了耸肩。
辛曼忽的想起来在天海公寓住着的陈伊人,才说:“陈伊人出院了,学校寝室的室友都联合起来排挤她,她没地方住,就先住在我家了,天海公寓7号909。”
张廷泽眼眸中迅速地闪过一丝惊异的神色,又很快消失不见,“哦。”
话题并没有依照辛曼想象中的这样进行下去,辛曼抿了抿唇瓣,被冰块冰的麻木的左手换了一个方向,说:“你还喜欢她么?”
张廷泽没有说话。
就当辛曼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说:“喜欢……又能怎么办呢。”
辛曼作为一个局外人,真的没有办法做到丝毫没有偏心的评价这件事情,就像是在前几天,她在陈伊人的病房外面,还听见裴颖在跟陈伊人说:“一个男人,如果真的是喜欢,怎么能任凭你被人侮辱而无动于衷呢?还是不够喜欢不够爱,要不然他为什么不能放掉那些金钱利益跟你一块儿走?”
这句话是带着裴颖的主观臆断的,但是在辛曼看来,女人的角度,和男人永远都不一样。
从医院里擦了药出来,张廷泽带着辛曼去餐厅里吃饭。
辛曼拒绝:“不用了,我回家随便吃点就行了。”
张廷泽歪了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给我面子?当不当我是你朋友?”
辛曼一挑眉,她的职业属性,喜欢交友,性格随和。
“走,”辛曼笑了,“不过是你请,我刚才身上的钱都交了医药费了。”
张廷泽这人或许并不是结婚的首选,但是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好的朋友。
辛曼的左手不能用力,张廷泽便给辛曼叫了中餐,辛曼点了一份海鲜面。
“这回去沿海城市开会,”张廷泽脸色不大好看,“这几天一天三顿吃海鲜了,都快吃吐了,现在听见海鲜就反胃。”
辛曼哈哈一笑,又给服务生点了一个清蒸螃蟹。
张廷泽:“……”
两人没有坐包厢,就在大厅靠着一个人工喷水池旁边,轻缓的音乐中,能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
辛曼吃了些东西,抽出纸巾来擦了嘴角,“我去趟洗手间。”
张廷泽盯着她的手看,半开玩笑地说:“你这手能上厕所不?”
辛曼直接把擦手的纸巾给张廷泽丢过去丢到身上,“滚。”
她转身,询问了一边侍应生洗手间的位置,便抬步向走到那边走过去。
走道旁边是一个电梯,辛曼刚巧走过去,电梯打开,在电梯里面的,正是薛淼……和蓝萱。
辛曼的脚步陡然间顿下。
他就站在走道的阴影处,带着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看向电梯里走下来的俊男靓女。
薛淼并没有回头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并没有看见她。
蓝萱的声音倒是清脆好听,“我这几年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中国菜了,现在回来也算是物有所值。”
薛淼向蓝萱投去鄙视的一瞥,“这几年没有回来,汉语水平都下降了,这是用的什么破烂成语。”
蓝萱笑起来,“我的文学造诣你还不知道?”
“知道,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两人走了很远,走出餐厅,消失在旋转玻璃门处,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在路边停下,薛淼先给蓝萱开了车门,“上车?”
蓝萱欣然一笑,坐了进去。
前面开车的是薛淼的司机,蓝萱偏着头看了一眼薛淼,“那姑娘我看见了,长得挺漂亮的,有气质,怎么一言不合了?要绕这么大一个圈,把人家给甩了?”
薛淼没有搭腔,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扣着右手。
蓝萱将包往一边放了放,“要是还有余情就别分,别到时候后悔莫及了。”
………………
辛曼在洗手间里,因为左手涂了药膏不能碰水,她就用右手洗脸,浸湿了半边的袖子。
她觉得她刚才就应该冲出去打招呼,然后在蓝萱面前,挽着薛淼的手臂,笑着自我介绍:“我是薛太太。”
辛曼靠在墙上,心里有所触动,拿起手机来,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了蓝萱的名字,于是,出来了很多很多的消息。
就比如说今年的国际的红地毯,比如说她的珠宝设计公司,比如说她今天下午的航班回国,机场上“神秘男人”接送,下面有消息称:据知情人说,是薛氏总裁薛淼。
鬼使神差下,辛曼在“蓝萱”的名字后面,又加了两个字“薛淼”,重新点击了搜索。
这下,有关于两人的过往,完全摊开在面前了。
原来,早在三四年前,薛淼和蓝萱有过婚约。
当时,陆景重尚且没有退隐,蓝萱还主要在内地发展,定下了这样一个婚约,可是,在订婚典礼现场,只有准新郎,却没有了准新娘。
蓝萱逃婚了。
薛淼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站在台边,也并没有因为蓝萱的缺席而显得局促,“送出来的礼金就不退了,大家尽可能的把礼金吃回去。”
辛曼翻完了整个帖子,将手机收起来,原来,蓝萱是薛淼逃婚的未婚妻。
她靠在光滑的墙面上,抿着唇,手腕有点用不上劲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手背被踩了的问题。
她忽然想到了秦箫,同为娱乐圈里的人,秦箫……应该是比较了解蓝萱的吧。
………………
秦箫今晚有一场夜戏。
并非是公司给安排的,而是她执意要求的,剧组的进度都被拖慢了。
是一场现代戏,所以服装都不用换,饰演一个模特,算是本色出演,对于演技并没有太大的挑战性,只算是客串。
曲诗文将熟睡的宁宁安置在床上,将小宁宁手里的手机给拿了过来,随便一看,竟然是和一个名为“dad”的人在聊天。
曲诗文皱了皱眉,现在这小孩儿也真的是容易受骗,这摆明了是占人便宜嘛。
秦箫已经准备好了,“诗文,你不用跟去了,让小林跟我去就行了,宁宁这边不能缺了人。”
“嗯。”
秦箫下了楼,一辆悍马就停在了路边,说实话,她对于这种类型的车一直都很有好感,因为开起来霸气。
只不过,当车辆的车窗摇下来,她的好感就荡然无存了。
裴聿白一张俊脸,在头顶的路灯下发着光。
“上车。”
秦箫听了这句话,反而笑了一声,“凭什么你让我上车我就上车?难不成你挖我过来就是为了雪藏我封杀我的?”
说完,她紧了紧挎包带,向前快走了两步。
裴聿白将悍马又向前开了一点,“上车,我送你去片场。”他看着秦箫依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面容,便补充了一句,“你的司机小林我让他回去了……别说你是不敢上我的车。”
“你不用用激将法,”秦箫直接走到车边,拉开了后车座的车门,弯腰上了车,直接从钱夹里拿出两张一百的,“麻烦你把我送到东临的片场,不用找零了,余下的给你当小费。”
裴聿白被气的太阳穴直跳,从年少无知轻狂到现在成熟稳重,他能运筹帷幄在商战中屡次化险为夷,但是却唯独没有办法把控住秦箫。
说他叛逆的,都不知道秦箫才真正的叛逆,什么优等生,全都是靠着外表在骗人。
裴聿白冷着脸,等到车辆开到山路上,猛地一下踩了油门,加快的车速,正好遇上转弯,却没有减速,车子漂移过去。
秦箫在后面坐着,直接摸着安全带系上了。
“裴聿白,你想要干嘛?”
“没看出来么?飙车。”
裴聿白冷静地回答,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秦箫看着前面仪表盘上的数字,手心有点发汗。
不是没有见过裴聿白飙车,只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她还是在老师面前伪装的乖乖女优等生,而和辛曼这种成绩差到极致的问题学生混在一起,裴聿白呢,压根就不用伪装,就是一个小混混。
秦箫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夹克,下面是一条破洞牛仔裤,一双板鞋,头发是当时很流行的刺头,手指间夹着烟蒂,身后跟着几个染了黄毛的小混混。
辛曼在秦箫耳边说:“这就是那个蹲了两次班的裴聿白,混混头头,不过听说家里很有钱。”
如果现在有人知道,嘉格一把手的裴聿白裴总,竟然上过三年高三,会不会被笑死?
裴聿白的车技不错,就算是夜晚光线条件不好的情况下飙车,也没有任何问题。
一直到东临的片场外,秦箫开了车门,冲到一棵大树边,呕了一声就吐了。
从身后伸过来一张纸巾,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秦箫抹了一下嘴角,横了裴聿白一眼,“你这人真是有病,飙车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裴聿白向前走了一步,不及防的就把秦箫压在粗粝的树干上,手臂撑在她的头侧,向下俯身擦过秦箫的脸颊。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出租车在后面的道路上停了下来。
辛曼下了车,看着路边这样一幕,怎么也觉得是有点暧昧因子在作怪,清了清嗓子,对上秦箫看过来的目光,“呃,我本来去公司找你,曲诗文说你来这里了。”
………………
已经到了深夜,化妆室内,除了化妆师和秦箫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裴聿白靠在后面的沙发上,拿着iPad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化妆师从镜子屡次向后面看,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顶头上司的上司在后面盯着,她觉得她现在连最基本的画眼影都有点吃力了。
秦箫发现化妆师的紧张,从镜子里瞥了后面的裴聿白一眼:“你去坐到隔壁休息室里去。”
化妆师:“啊?我?”
裴聿白已经站了起来,缓步向隔壁休息室走去,“不是你,是我,好好化妆,化完了我再过来。”
辛曼靠着另外一个化妆台,端着一杯水,“我想问问,你跟蓝萱熟么?”
蓝萱的珠宝设计公司是在美国,曾经出演过几部电影,而秦箫也是一直在美国。
“蓝萱?半熟吧,”秦箫说,“我挺喜欢她的真性情的,两年前的红地毯,她是提名最佳女主角没上,我提名最佳女配角上了,之后就渐渐地有联系了,有一些比较好的剧本,我们也会互相传看,怎么?”
“那……”
辛曼看了一眼化妆师,秦箫看出来,便扬手从化妆师手中拿了粉扑,“你先出去。”
等到化妆师出去,辛曼才反身跨坐在一把椅子上,“薛淼和蓝萱曾经有婚约,你知道么?”
秦箫默。
辛曼笑了一下,“你果然是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秦箫说,“婚约是假的,现在过了三四年早已经作废,你都已经和薛淼领证了,她就算是回来又能怎么样,把你从薛淼身边踢走?”
辛曼沉默不语。
其实,她担心的并不是蓝萱会把她怎么样,她担心的是薛淼。
她有心事,秦箫在一场室内戏,辛曼在外面看了两眼,便要离开,裴聿白跟上来。
“你跟淼子好着?”
辛曼有点诧异,脱口就问:“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你跟秦箫说的时候听见了。”
辛曼:“……”
这隔着一道墙的隔音效果也太差了吧。
裴聿白说:“你和淼子的这事儿,除非你们自己说出去,否则不会有人说出去的,这个你放心。”
“谢谢。”
裴聿白把辛曼送到门口,专门帮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看着出租车离开,才转身重新走进片场。
在年少的时候,裴聿白和辛曼是死对头,当然,这条线里面还有辛曼。
如果不是因为辛曼的话,可能裴聿白和秦箫之间早就因为针锋相对而两败俱伤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
辛曼今天回来的晚,薛淼已经回来了。
在玄关换鞋,薛子添从自己的房间里冲了出来,“辛曼!”
辛曼站住脚步,“怎么了?”
薛子添赶忙就拉着辛曼往厨房里走,“老薛刚才在煮粥,正好煮好了,你给他端上去。”
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当然能看出来薛淼和辛曼这两天有点不大对劲,趁此机会能缓和一下他们两人的关系。
薛子添沾沾自喜,他真是操心忙碌的命。
辛曼的手背肿的很高,便用左手拎着包,右手端着一碗滚烫的蔬菜粥,上了楼。
薛淼并没有在卧室里,辛曼将包放下,顺便洗了洗手,换上了家居服,才转向书房。
薛淼坐在书桌后面,一双眼睛定定的盯着电脑屏幕。
辛曼走过去,将小碗放在桌上,“粥煮好了,我顺便给你端上来了,趁热喝吧。”
薛淼的目光没有移开电脑屏幕,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去卧室了,明天要上班,你也早点睡。”
辛曼转身的同时,不小心撞到了在桌边的一个四角文件袋,撑在碗底,眼看着盛着粥的碗就要掉下来,她眼疾手快的就用手去接,结果却没有想到,碗里滚烫的热粥洒了一手,顿时疼的辛曼倒抽了一口冷气,却还是把粥碗放在了桌上。
薛淼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辛曼的手腕就向洗手间里带,打开水龙头冲洗着她被烫伤的手背。
辛曼看着薛淼紧紧皱着的眉头,眼眸中对她的紧张,她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她笑了,笑的很开心,是这两天一直被阴霾笼罩中,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薛淼拉着辛曼走出去,取了家里的医药箱,拿出烫伤膏给她涂抹,看见她背在身后的左手,“你左手怎么了?”
说着,她就把辛曼的左手给拉过来,拧着的眉头快皱成了一个川字。
被高跟鞋踩了,手背一片青紫,虽然说已经涂了药,可是看起来还是很可怖。
辛曼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撞的。”
薛淼帮她处理好烫伤,又把她左手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下,包裹着纱布简直就要成为熊掌了,还特别叮嘱她:“不要沾水。”
辛曼忙不迭地点头,在薛淼起身的时候,就伸手去环薛淼的腰,“那我要洗澡怎么办?你帮我洗吧。”
薛淼一双凌然的眸定定的凝着辛曼,看似波澜不惊,可是,实际上却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想要不管不顾,什么都不管,带着辛曼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域,没有人认识。
但是,他不能。
此时此刻,薛淼才真正的理解了昔日的宋南骁,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那个整天粘着他的小姑娘推离开的。
他不知道当时宋南骁的感觉,但是这个时候,他真的是难受的要死了。
辛曼在等着薛淼的回答,看着他有些冷漠的面庞,心一点一点的向下沉。
薛淼唇角没有笑,将辛曼的手臂拉开,“那就别洗了,我这边还要忙工作。”
辛曼唇角的笑僵住,就因为薛淼的这句话,心里狠狠的划过一抹疼痛,疼的她都窒息了。
她重新圈住薛淼的腰,紧紧的,脸颊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陡然加速的心跳声。
“淼哥,你还喜欢我么?”
辛曼的声音,仿佛和薛淼胸腔跳动的声音融为一体,越发的炽烈。
辛曼没有等到薛淼的回答,便接着说:“薛淼,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你要告诉我,知道么?我会自己走,不会赖在你身边的。”
薛淼动了动唇,刚想要开口,而辛曼已经毅然的起身,转身走出了书房。
辛曼回到起居室的浴室里,关上门,靠在墙面上,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看着墙上镜面上自己的脸,为什么会有一种面目可憎的感觉。
其实,刚才她是故意撞到文件夹,让碗里的粥烫伤自己的,如同自己所料,她在薛淼的眼睛里,看到了焦虑。
后来她说的那两句话,也是在试探。
她相信,薛淼是在意她的。
在很久很久之前,秦箫说过,太爱一个男人,太过于依赖一个男人,就会丧失自我,变得与你平常完全不一样,成为了傀儡,最后都成为你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辛曼有些心慌,她竟然在薛淼面前也玩起了心计,她是不是也要变成自己厌恶的那种样子了。
她走到洗手台,用冷水在脸上泼了两下,凉意才使她渐渐地找回了意思理智。
………………
这个夜晚,薛淼在书房里抽了好几支烟,烟蒂升腾起的烟雾,弥散了整个书房,甚至连书页纸张的书墨香,都被烟草气息给掩盖了。
他给梁锦墨打了个电话,“近、亲的话……有什么危害?”
梁锦墨大半夜的街道薛淼的电话,再一听他的这句话,就明白了。
“你这真是……哎,他们本身没什么危害,危害的是后代,因为双方身上都有本系带有的一些隐性疾病,会传给后代的几率增大。”
他尽量用浅显的语言给薛淼解释。
薛淼这边默了一会儿,说:“那是不是不要孩子就行了?”
梁锦墨吃惊的一时间没说出话来,“你不是认真的吧?”
现在的薛淼就好像是一个赌徒一般,“那你给我安排一下结扎手术吧,我不要孩子,反正薛家也有薛子添了。”
梁锦墨喝道:“薛淼,你是不是疯了?”
薛淼揉了揉眉心,默了许久,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刚才胡言乱语,你别当真……”
梁锦墨真的是紧张出了一头的汗。
“那……要不你再帮我验一次DNA?”
梁锦墨:“……”
“算了,当我半夜抽风,挂了。”
不等梁锦墨再度开口说话,薛淼就将电话给挂了。
而另外一端的梁锦墨,在浴室里洗澡,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其实,要是薛淼怀疑的话,把辛曼和他的DNA验一下不就得了,虽然到时候鉴定结果出来,又是一次深重的打击。
真是麻烦。
梁锦墨走过去,重新拨薛淼的手机,却已经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