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富贵还乡

“小三元……”

白贵紧紧攥紧了拳头,咬着下唇,只感觉喧闹的大街上万籁俱静,只有刚才衙役的唱榜声,在心底一遍一遍回响。

不过,这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待到身旁的同窗喊他的时候,才回过了神。

这一刻,他看到街道上、四周的酒楼的栏杆里侧,行人、食客、儒生等等无数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白兄,恭喜你荣膺鹗荐,不负终日苦读!”

周元率先开口称赞。

在一旁的吴怀先等人,也表示了祝词。

他们都是陪同白贵一同看榜,白贵此先是府首,也是最被人看好夺院首的人选。

荣膺鹗荐,是《后汉书》中孔融举荐祢衡时说过的话,“鸷鸟累伯,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

故此,后人以“荣膺鹗荐”,为贺人登科之颂词。

“多谢,多谢……”

白贵深吸几口气,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然后对同窗拱手行礼。

“去吧,去吧,学政还在等着你。”

几人说道,被点为道试第一名,按例是要前去面见学政,以谢此次点他的恩情。

其他的廪生,也是同样如此。

每次取中的廪生数量不多,名额有限,根据州、县而异,秦省一次院试取中的一等廪生,往往不过十人左右。

至于州、县官学,看似廪生不少,但那是几十年的时间,不断累加的。

廪生,相当于正式编制,每月发食廪。而后面还有二等的增生,就是编外了,虽然有福利,可又不如廪生,全名是“增广生员”。最次的就是三等的附生,位居诸生之末,谓之“附学生员”,这一类的秀才最惨……

人群被衙役喝喊,分开一条阔道。

白骨当即定了定神,对着身后的众人拱了拱手,然后迈开大步,昂首挺胸,朝着贡院门前走去,等走到贡院左右两侧牌坊的时候,顿了顿步。

牌坊的嵌板上画着一条条腾空的蛟龙,和振翼而起的凤凰。

腾蛟!起凤!

“学生白贵,谢学台今日朱衣点额。”

他朗声行礼道。

“唔……,不错,我秦省承汉唐遗风,你文武兼备,不仅能握三寸笔,也能提三尺剑,如今国家疲敝,正是需你这等少年英杰……”

陈学政微微颔首,看向白贵目光尽是赞扬,简单的褒赞了几句。

说着他就挥了挥手,旁边的书吏立刻端过来早就准备好的木案,上面呈着一条条绸带。

这是绅带!

王勃的滕王阁序就提到:“勃,三尺微命。”

这三尺,就是士绅的绅带,可不是指的王勃只有三尺高。在《礼记·玉藻》中记载:“绅长制,士三尺。”

官爵越高,绅带绑好的那部分垂下来的也就越长。

绅带,是士大夫的专属。

绑上这绅带,就意味着和以往的身份不同了。

书吏替白贵将绅带绑好,束住腰身。

“谢学台教诲。”

白贵低下头说上这么一句,就乖乖的退到了一旁,等着衙役继续唱榜,这时可不能提前离开。

“此次道试第二名……”

……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取中案首之后,白贵就和同窗几人作别,离开了师范学堂,准备回村一趟。他这一回去,估计等再回来,也得几年后了。

走出省城之后,一路上策马而行。

他有扎马步的功夫,这和骑马的本事相互促进,相辅相成的,路上稍有颠簸,但他的双腿夹在马鞍山,微丝不动。

很快,不到两个时辰。

白鹿村。

炊烟袅袅。

报喜的衙役抢先一步,已经来到村子里。刚走到原上,主路上就能看见一路上稀稀散散的红色鞭炮屑,到村口,听到了村民们喧嚷的谈笑声。

村子建在原上,地势高。

他抬步一望,在祠堂到街巷口,摆满了流水席,有着十几桌,桌上的菜肴也挺简单,炖菘菜猪肉、炖萝卜猪肉、炖豆腐,以及一碗凉拌豆芽菜,还有摆在中间的葫芦鸡、

“贵娃子回来了?”

“叫什么贵娃子,现在是相公老爷!”

“三元相公,相公回来了?”

乡民在长条凳子上都起了身,见到相公老爷,他们可不敢坐下。

白贵下马,连忙推辞让乡亲们就坐,说不用这么见外。等和席间的几个村里辈分较高的长辈,稍有本事的人见过礼后,打了几声招呼后,他就径直去了祠堂的堂屋。

堂屋另有宴席。

在里面摆着三席,一席是村里长辈最高的老人,人老是宝,尊老是必须的,甭管身份贵贱,过了花甲就能入座。一席是亲眷,白贵有些不太熟悉,至于另外一席,则是村里地位高的人坐的席面。

这三桌菜色丰富不少,水晶肘子、糖醋鱼,等等大件都有。

“白相公回来了,赶紧去整拾一套筷子。”

族长白嘉轩笑容满脸,让相邻的几人让开座位,他将面北朝南的主座让给白贵。这是规矩,秀才有功名,相当于官身,是不能屈居人下的。

如果他是白贵的直系长辈,坐在主座上没什么,但要是托大,就有问题了。

“今日白贵取得功名,也与族长仁义有关……,可不敢坐在主座。”

白贵立马推让,坐在了次座,让族长白嘉轩仍然坐在主座。

在一些小事和规矩可以让步,因为他有功名,哪怕再谦让,别人也不会觉得他软弱可欺。

因为他让的是小规矩,功名是外面的大规矩。

比如被人津津乐道的六尺巷轶事,说的是康熙年间的大学士张英,在京城的时候收到家人来信,和邻居争墙三尺地,让他利用官身压迫邻居,他直接写道:“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主动让了三尺宅基地。

张英如何想不得而知,或许是豁达,也或许是不想为这些小事污了清名。但值得细思的是,邻居知道这件事后,立马也让了三尺……

夫唯不争,而天下莫能与其争者!

“徐先生呢?”白贵看见了他爸白友德在招呼客人,也没上前打扰,父子俩关起门来有的话说,现在这次宴席上,缺了谁都行,可不能缺了徐秀才。

“他啊,前些日子刚去徐家园,估计现在还不知道这消息,额已经派村里后生去通信了。”族长白嘉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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