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话 对还是错,这是一个问题

在前往天宫房间的路上,我一边在脑海里整理着堇告诉我的事情,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做天宫的工作。某种意义上,这是我另一个层面上的第一次战斗。

很快,我便来到了二楼天宫的门口。看着门上那个牌子上大大的‘樱’字,我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轻轻敲响了门。

“天宫,现在方便吗?”

“嗯……南宫队长?请进吧,门没锁。”天宫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过来,显得有点儿瓮声瓮气的。

得到了主人的许可后我扭开了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房间,一股淡淡的花香立刻充斥着我的鼻腔。这香味和平日里在天宫身边闻到的香味一样,虽然淡雅,却让人倍感舒适。

抬眼看去,天宫她此刻正面对着贴着海报的那面墙,紧握着双手,仰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

“天宫……”我轻声喊了一声,然后小心的将门关上。

“……”她扭头看了一眼我,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又继续转头看向墙上的海报,问道:“南宫队长,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墙上的海报还是我上次进她房间看到的那些。一张真宫寺樱与玛利亚主演的《因为爱》的宣传海报;几张真宫寺樱个人的海报;以及一张老花组在新年演出的全员海报。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墙边的柜子上,依然摆满了真宫寺樱的个人纪念照。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还有点儿担心你,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我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她的身边,抱着双臂也打量起海报来。

海报上,无论是真宫寺樱,还是玛利亚橘,亦或者李红兰,她们都笑的非常开心。

“是吗?谢谢……”她看了我一眼,双唇翕动着说道。

而这之后,她和我两人都闭口不言。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可能有些不好意思了,终于将视线从海报上移开,转过身看着我。

“真是不好意思,南宫队长。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一面。”这一次,她没有用强打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软弱。

无力的笑容下,是她那颗备受打击的心吧。此刻似乎连头上的缎带都感受到了她的软弱,有气无力的耷拉着。

“人人都有狼狈的时候。”我也将视线从海报上移开,看着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脆弱一面的天宫轻声道。

“嗯。”她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将视线转到了海报上。

“过去的花组真耀眼呐。”我感叹道。

“嗯……”她惆怅地轻声叹道:“前辈们在现在看来依然都是那么耀眼。”

“过去的花组前辈们有着传奇般的经历,有着名震帝都的头号明星,还有那些到现在依然有不少人津津乐道的传奇公演……樱小姐也是那么的耀眼……”

“而现在的我们,却什么都没有……我更是连公演也搞砸了……”

说到这里,她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海报上的真宫寺樱,看着海报的眼神里写满了失落。

是啊,过去的花组和现在的花组差别太大了。

过去的荣耀与现在的落寞形成的反差太大了。

过去的花组有多么的高大上,那么现在的花组就有多么的矮穷矬。

过去花组所拥有的巨大荣耀,在她们为了封印‘降魔皇’而选择自我放逐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一种无人能够比拟的地步。而现在新诞生的花组还太过稚嫩,无论是作为演员的天宫她们,还是作为队长的我。

这种剧烈的反差,除了我这个对以前的事情毫无记忆的人意外,对天宫樱,对东云初穗,对克拉丽丝,说不定对帕尔玛都有着不小的影响。

她们面对的是已经快要被神话的前辈们,她们要在前辈们的荣耀光环阴影之下挣扎着前进。

想到这点,我也稍微能够理解天宫樱的低落了。

然而作为不太受前任花组影响的旁观者,我想天宫她们大部分时候恐怕都忘记了一件事。她们虽然顶着花组的名号。但是她们并非是那些依然被封印的前辈们。

天宫樱不是真宫寺樱。

东云初穗也不是桐岛神奈。

克拉丽丝更不是李红兰或者爱丽丝。

她们有着她们自己的特点,不输于那些前辈们的闪光点。

天宫樱的执着勇猛,东云初穗的乐观豪爽,克拉丽丝的感性细腻……是的,平时这些特点可能没什么大作用,但是如果在某些关键时候,这些特点说不定就是扭转局面的重要条件。

然而现在的天宫,她太过于看重过去的花组了,太过于执着真宫寺樱了,那些加在过去花组与真宫寺樱头上的耀眼光环已经蒙蔽了她的双眼,以至于她无法看见自己。

看着眼前浑身上下写着失落二字的天宫,我决意破除她加在真宫寺樱头上的神圣光环。

“天宫,说起来,你曾经有向堇打听过真宫寺樱小姐的事情吗?”

“诶?这个……”她听到我突然这么一问,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我,手也放了下来。“没有……我怕神崎小姐伤心。”

“我问了。”我抄着双手沉声道:“所以,你想不想知道更多生活在的真宫寺樱?”

“……”听到我的话,天宫樱脸上显示出一丝挣扎的神色,她咬了咬嘴唇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给你说说她的故事。”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真宫寺樱的故事缓缓地说给她听。

在距离现在十七年前的太正十二年,当时年仅十七岁的真宫寺樱独自一人从仙台的老家来到了大城市帝都。为了保护父亲真宫寺一马生前最珍视的,这个充满活力与希望的城市,她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当时才组建的帝国华击团·花组。同时也正式成为了帝剧的一名女演员。

她在加入花组之前本身并没有正统学习过任何的表演,所以在最初加入花组的那段时间里,她都在努力跟着已经是帝剧明星的神崎堇和时任队长的玛利亚·橘学习表演。

然而虽然她竭尽全力想要赶上神崎堇她们的步伐,但是舞台表演对于还完全是新人的真宫寺樱来说还是太难了。

她第一次登台的时候,就搞砸了整个演出。

表演中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在做一个有些难度的舞蹈动作时出现了失误,摇晃间她一把抓住了演对手戏的神崎堇,随后两人便在真宫寺樱的尖叫声中轰然摔倒在舞台上。不仅如此还踹倒了最近的一块背景板,和天宫上次翻的错几乎如出一辙。

于是乎,整个舞台上的背景板宛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倒了个稀里哗啦。当最大的巨型背景板倒下时,整个剧院似乎都被撼动了。舞台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滚滚烟尘和四处飞溅的碎木屑将观众们吓得屁滚尿流,作鸟兽散。

说到这里,我无意间看了她一眼,这才注意到她那双靓丽的蓝色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刹那间,我忘记了自己下面的词。

“呃……那个……”

该死……我心里暗骂一句,想要将自己的思维重新拉回来。而这时她也察觉到了我的情况,小心的问了一句:

“南宫队长?接下来呢?”

“咳咳,啊,接下来……”

我试着干咳了几下,然后偷偷的深呼吸了几下,撇过视线,继续讲了下去。

在真宫寺樱加入的最初的日子里,各种问题基本上接连不断。敌人时不时的袭击让她们疲于奔命。演出排练也状况百出。有时候她甚至会因为神崎堇互相看不顺眼而闹情绪。再加上偶尔的笨手笨脚,基本上让当时担任花组队长的玛利亚焦头烂额。

是的。

那个现在被人们称为帝剧双星之一的真宫寺樱,在最初的表演生涯中也是笨手笨脚,错误不断。不是和队友无法很好的配合舞步,就是搞错位置,要不就是搞忘台词。

而当时她还因为看不惯华族出身的神崎堇那副大小姐派头,两人还经常别苗头。找到机会就是大吵一架。

没错……今天这个看起来优雅稳重,看起来基本上和吵架隔绝的剧院经理神崎堇小姐,在十几年前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

……

在这之后,我又说了很多官方文件上看不到的真宫寺樱的故事。

比如说她这人后来除了表演和战斗外,在生活上的某些方面同样的笨手笨脚。有时候还犯小心眼儿,遇到事情,心里想什么几乎都会写在脸上,心直口快……让人不由得感叹不愧是十七岁的少女。

然而在另一方面,她却又是充满了强烈的正义感,性格明快,为人坦率,能够为朋友和伙伴豁出性命的好伙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轻言放弃,在面对绝境的时候依然不会气馁和妥协,更不用说放弃。

似乎在她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说到这里,我这次有意识地直视天宫樱那碧蓝的双眸问道:“天宫,就如同我之前说过的,真宫寺樱她当初和你现在的情况类似。”我举起右手板着指头:“一样的一往无前,一样的顽强……”

“然而,她也并非你心目中那完美的偶像,也有自己的小性子,小缺陷……”

“……这些我都明白……”天宫听着我一件件的诉说着关于她和真宫寺樱的特点。点了点头后却又再次低下了头,哀叹着说道:“可是现在的我没有能力成为樱小姐,也没有能力守护好樱小姐的花组……”

“就连让我加入花组说不定也是个错误……如果没有我,说不定公演就不会失败了,大家也不会被杨小龙她们瞧不起……帕尔玛小姐也会更愿意指导克拉丽丝她们吧……毕竟相比之下,我只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乡下傻姑娘……”

还好我不放心过来了!

这傻姑将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揽。看来上次公演失败,被杨小龙嘲讽,外加这次被帕尔玛拒绝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她现在完全丧失了信心。

必须骂醒这傻姑娘!

“没什么可是和如果!”

我陡然提高了音量,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我。

“没有什么可是,也没有什么如果……”我降低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天宫,你必须要明白一件事情。无论如何,你都不是真宫寺樱!现在不是,过去不是,将来也不是!”

“而且对于偶像,你知道偶像具体的作用吗?”

她瞪大了眼见望着我,飞快的摇了摇头。

“所谓偶像,其实就是一面镜子。它能够让你看到自己所渴望成为的样子。”我大声的将脑海里刚想起的十万三千册故事书中关于偶像的意义讲给天宫听。

“所谓偶像,它也能够给你提供力量,给予你面对困难的勇气和希望。”

“所谓偶像!”我加重声音喊道。

“它能够带给你的,就是让你成为更好的你!”

“你要做的,并非是成为真宫寺樱小姐这个人!”

“你从真宫寺樱小姐身上学到了什么?你又做到了什么?你现在在这里哀叹,在这里自怨自艾,在这里自暴自弃难道也是和她学的吗?!”

我一连串的大声质问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脸上又惊又怒,两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之前战斗中那个永不放弃的天宫樱哪里去了?那个被杨小龙那混蛋暴揍都没有说过一句软话的天宫樱哪里去了?之前那个能够和我并肩战斗,挑战那个该死的霸王龙一般身高的降魔BOSS的天宫樱哪里去了?”

我重重地朝着她身前踏了一步,想要用言语化为利刃,来斩断她身上的束缚。

“现在的天宫樱,根本就不是你!”

我左手猛地按住她的右肩,右手一挥,指着海报上看着我们的真宫寺樱大喊道:“是的,我能够理解你那种想要守护偶像所在花组的感受。也理解你想要追上偶像脚步的感受,更能理解你当面被帕尔玛拒绝的感受!”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收回双手在面前挥了挥,想要将这些都在驱赶开来。

我直视着她已经隐隐有着泪光的双眸喊道:“花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东云!还有克拉丽丝!还有帕尔玛!甚至还有堇!”

“我知道,堇因为平时的事务,无法给你们太多的演技指导,但是她现在也只能做到在其他方面尽力照顾我们了!她也在和我们一起战斗!”

“东云这人,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放在心上,但是实际上从上次战斗之后,她早上进行练习的时候更多了,无论是战斗练习还是舞台练习,她都在坚持着!”

“而克拉丽丝,也许是因为性格原因,她不太怎么和我说话,但是我也能够看出她的变化。她之前还尝试问过小町关于剧院的周边的情况,想要帮助小町开发新的周边……”

“大家都在为了花组前进着,而你就打算这个时候抛下自己的队友,躲回自己的老家吗?!还是说你以为你能够伟大到自己一个人拯救所有人吗?”

“我没有!”天宫樱在我的刻意压迫下,终于爆发了出来。

只见她伸着脖子,紧攥着双拳,双眸死死地盯着我怒喊道:“我没有!我没有!”

“我绝对不会抛下自己的队友!除非我死了!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那就证明给我看!”我同样朝着天宫吼道,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某些军事故事里那些训练主管动辄骂人还是有些道理的。

“证明给你的偶像真宫寺樱看!”我右手指着海报上的真宫寺樱喊道:“告诉她,我天宫樱绝对不会给她丢脸!”

“我天宫樱!是绝对不会给真宫寺樱小姐丢脸的!”她一脸决然地望着我,大声喊着,双手死死地捏着拳头挡在胸前,我甚至觉得下一秒钟她说不定就会给我来一拳,打的我满脸开花。

我这是在作死。

在一个死忠粉面前说她偶像的坏话,以及说她在给自己的偶像丢脸,这毫无疑问是作死行为。

所以她如果含怒出手,我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当然,我也做好了躲开的准备。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原本处于暴怒边缘的她很快就将刚才的冲天怒火压制了下去。

她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拳,紧抿着双唇,用带着点点雷光的双眸淡漠地看着我,抬起了右手指了指我身后的房门,毫无感情地说道:“我累了,要休息了。南宫队长你请回吧。”

如果不是她此刻剧烈起伏的胸口,我几乎要以为她刚才的发怒只是我的幻觉。我想了想,现在退一步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再呆在这里估计只能坏事。

所以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间。

“呯!”

看着眼前那扇差点砸在我鼻子上的门,听着里面隐隐传出来的抽泣声,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迈着沉重地步伐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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