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几位道行欠缺的妖魔已在闻琴流泪,跪地膜拜,里正亦被这琴声震得气血不稳,心烦意『乱』。他心念一动,疑『惑』地说道:“难道是伏羲琴?这不可能,朴风上仙不可能帮助魔尊!这不可能!”
后面那句话他是喊的,实在是琴声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飞身而起,欲去结境外寻找琴声的源头,但是已经太晚,天崩地裂的巨响中,锁天链一一爆裂,紧接着神龙鼎亦炸成碎片。两件有着封印功能的神器同时损毁,禁制自然破解。
尘土飞扬中,楚岩汐扶着莲一一慢慢走了出来。在场的皆惊,被神龙鼎吞噬居然会没有事!这是天地间最有神威的利器之一,是神界用以震慑六界的法器,而他们,居然可以活着走出来。
冷漠少年看上去极其疲累,莲一一头抵在他的胸口,呼吸急促,好似很痛苦。
未死的魔族皆跪了下来,齐声呼喊:“魔尊!”
莲一一并无反应。
里正恨恨地说道:“不愧为魔尊,我们还是低估了你的力量。即使神器被毁,但我们既为伏魔使者,决不会让你们生离此处。”
楚岩汐一生未求过人,但为了莲一一,他说:“魔尊当除,但莲一一罪不当死,被魔尊附身不是她的选择,我请你放过她。”guxu.org 时光小说网
这句话,他有感而发,被青龙附体亦不是他的选择。若可能,他愿意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不要荣华富贵,不要奇幻人生,不要真龙之命,活得简单穷苦也好,活得落魄也行,但可不可以让他自己选择人生?
里正眯着眼睛看他。
纯阴为鬼,纯阳为神,阴阳各半即为人。可是面前这位少年明明是凡人的躯体,却有着纯阳的血脉精魄,这只能说他是半人半神。
“你也算是我们仙道中人,自古仙魔不两立,你不应当帮助他们。”
楚岩汐道:“我帮的,只是莲一一,我只求她无事。”
里正摇头,道:“这只怪她命不好,被魔尊附体。她不死,魔尊难灭。”
楚岩汐冰冷的眼中似有雪暴:“我最恨的,就是天命!只要我活着,她就死不了。”他左手搂紧了莲一一,右手蓦然握住一把长剑。
里正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叫道:“你正邪不分,我也没有办法。”他一招手,天神纷纷聚在身边,每个人都幻化出各自的武器,魔族则齐齐站在楚岩汐身后,严阵以待。
“不要!”莲一一极其虚弱地喊一声,“岩汐,没有必要。”她话未说完已在咳嗽,有血从她嘴角溢出。
楚岩汐低头看她,眉头紧锁。
莲一一终于止住咳嗽,她抬头望着里正,喘着气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们这么希望我死,为何要救我?为何不早动手?你若要杀我,婆婆哪里挡得住?”
里正仰天大笑,道:“我们救你?哈哈哈,是我们将你从你母亲手中夺过来,是我们将你困在这禁制中,我们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从来就不是,我们只能是死敌。至于婆婆……”
里正一侧身,让出身后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天神,只一眨眼间,她即变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用莲一一熟悉至心的语调与动作说道:“一一,不要怕,婆婆在这里。”
莲一一惊愕地望着她,许久不能错目。
“为什么?婆婆,为什么?”莲一一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她又无法克制地咳嗽。
婆婆对她的泪无动于衷,她大义凛然地说道:“为了降魔!要怪只怪魔尊太狡猾,她只要感觉到附体的肉身有危险就会迅速离开,让我们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与精力去不停寻找。我们以为从那次围剿中逃脱的魔尊只能苟延残喘,却没想到她居然有本事弄出一道莲花签来保护她的元神,即使我们毁她附体的肉身时她未及时逃出,她的元神也会被莲花签带去安全的地方等待下一次机会。所以,我们让你好好地活着,活得快乐毫无戒备,让禁制将你的通天魔力慢慢消弭。可是你魔『性』难除,若不为等今天的机会,我早在张柏死的那天就将你杀了!”
有着婆婆那张亲切的脸,却对她讲着如此狠心的话,莲一一无法承受。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位爱她疼她的婆婆居然也是一位伏魔天神,那些关心、那些朝夕相处的情义都是假的,一切只为了让她死得更顺利。
莲一一哭着喊道:“婆婆,我没有杀张叔。即使是妖是魔,这么多年来,我又害过谁?你们也看到,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婆婆持剑大喝道:“果然是妖言『惑』众,你以为我们会信你吗?!”
莲一一猛然推开楚岩汐,走向婆婆,流泪说道:“婆婆,我们一起十八年啊,十八年,你把我养育成人,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你真的舍得亲手杀我?”
婆婆双眉一敛,眼中杀气立盛,重新变身为天神的同时,她手中的剑已经对着莲一一的心脏直刺进去。她这一剑用了全力,莲一一离开了楚岩汐的保护,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可以斩杀魔尊。她以为这一击必中,可是剑尖“当”刺在一柄剑的剑身上,震得她的手腕发痛,她才发现莲一一身前已挡了一位横剑胸前的冷面少年。
莲一一失神地看着楚岩汐与天神打斗,想到刚才那一剑刺心的坚决,她心里有块地方似被冻裂一样让她感觉痛难自禁。她跌坐在地上,仰头大叫。她想笑,却笑不出,要继续哭却又没有泪。这是她做梦都想再见一面的婆婆啊,她至亲至信的人,她曾想用自己一半的阳寿换她生还,多么可笑的祈祷,那些神与仙在听到她这样幼稚的祷告时,是不是也嘲笑她的无知愚昧?
为什么情感亦可用来作为伏魔手段?!
她希望自己能晕倒,然后忘记这所有让人伤心的事,假装一切没有发生。可是她的体质比她预料的要好,她没有晕却又咳得要死。小白上前扶住了她。
不只是那些伏魔使者吃惊,楚岩汐自己亦想不明白,他以为掉入神龙鼎即是死路一条,他没有想过自己能生还。破鼎而出时,他感觉全身疲累得好似承受不住任何重荷,似乎一片羽『毛』就能将他压倒。可是大敌当前并不是休息的时候,他只能强迫自己不断地透支体力。
这是他一贯的个『性』,太倔强,即使结果注定是输,他也不允许自己输得太惨。
开始时他对付一个天神都很吃力,当对方想速战速决而增派一个天神与他对决时,他却感觉不到太大的不同。没有多久,他甚至还能不时顺手帮帮处于下风的妖魔。身体内的那种疲累也渐渐消退,也不能完全讲是消退,怎么形容呢,好似那些重荷都在他身体中转化成能量,让他越斗越有精神。他初时以为自己累到麻木,所以不再感觉累,但当他戒指上的双龙可以随他心意呼唤而出时,他知道自己的法力精进了一步,不,应当是百步。
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时间去想。因为所有天神都放开那些已败得无反手之力的妖魔转而对付他一个。这些伏魔使者也明白,只要降服这位白衣少年,后面的那些人都是瓮中之鳖,任他们宰割。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结境亦因这场战役而变得满目疮痍。伏魔使者祭出所有能祭出的法器,布了无数次威力无比的法阵,用尽方法,他们都未将楚岩汐制服。也确实,连神龙鼎都不能囚缚他,还有什么法器可奈他何?
但凡事都有个例外,楚岩汐永远也破不了的法器是:莲一一。
婆婆说:“情感就是弱点。你也一样,要想逞英雄,就不当有感情。”
她没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