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人同心与朝云暮雨

第07章 三人同心与朝云暮雨

紫姑,民间都习惯了叫紫姑神。说穿了其实是一种鬼,用纸啦,草啦,布或者木头之类都可以做,也不用很像,略尽其意就成,然后借了魂灵以为驭使,就可以遣之做事。但是一般不怎么能负重,也不能沾水。当然,人形的东西较易成妖,天生日久成为小妖的也有,但毕竟极少。算是一种比较寻常的法术,不过奇怪的是,我就是学不会,幸好有花无期在,权且让他去做,比自己学会还要省力些。

驭使孤魂野鬼,虽然他们已经无知无识,不过细究下来,这对于他们大约算是一种盘剥罢,花无期固然不甚在意,我的良心虽然比花无期略多。也还没泛滥到同情鬼的地步,所以把前门后门小侧门一关,大白天就满院子紫姑锄地的锄地,种花的种花,我跟花无期坐着聊天喝大茶,监工兼指导,好不乐哉。

佛印虽然不算是迂腐的人,不过没奈何佛门是最讲往生的,他阻止不了我们,但是每当我们换过一次紫姑时,他都会过来念个往生咒……话说这往生咒对这种天不收地不管的孤魂野鬼真的能有用吗?我倒不怎么信……

其实这所谓的四季园和小天下,不过就是个工夫活儿,也没啥技巧性,草是自己长的,花是自己开的,又不用人来费劲儿。只不过想想这事儿要旷日持久,心里就发急,后来等不及,就放花无期一只小妖看着紫姑们干活,我拖着佛印继续修整我的小天下。佛印也算是游历四方,见闻广博,多少能提点几句,花无期虽然很想找人聊天,不过这只可怜的小妖是个乡巴佬,一成人身就奔着京城来了,别的地方虽也有去过的,不过都是驭了纸马晚上行动。所以帮不上什么忙。

虽然做的是同样的事情,有良友在畔,天南海北的畅谈,却也其乐融融。每天最麻烦的只有吃饭,因为如果佛印去买,佛印是和尚,通常往人家摊子一站,人家就当是化缘的,不用说就往手里递东西,佛印又不能说多来点儿吧,所以银子虽然省,但却不够三个人吃……而花无期偏又坏心,他要是去买,肉包子肉馄饨肉馅饼,样样东西不离肉,摆明了不让佛印吃……所以就只剩下了我,而我一来比较懒,而且又是对饥饿比较迟钝的一个,通常手里做着什么,一门心思的做完了,抬头一看已经日薄西山。佛印坐墙角悲苦打坐,花无期坐在平台上绿着眼睛看我。

也因了这个原因,所以在四季园的花儿种的差不多了之后,又把四季园与苏府的围墙堆倒种了树,弄成一个树墙的样子,然后把整个后院的空地辟出来种了菜。本来苏家是爹和苏轼住前院,辙花儿和我住后院的,现在爹不在家里住,辙花儿又成了亲,搬去了前院。后院就只剩了我自己,那块地儿闲着也是闲着,请紫姑又不用花银子……有了菜自给自足,连出门也省了。我有时就想,再过一阵子,大概连粮食也可以种种了罢……

因为园中有紫姑在,须得避着生人,所以平日总是关着园门,这些日子以来,两苏也习惯了我种花种草,有心想找佛印,总是被我挡架,连着挡驾几次,也就不再来过问。史青裙初嫁到此,本来大约可以交谈,可是我这儿一个和尚,一个男子,她自然只能退避三尺,于是四季园来来回回,只有我们三人。

一转眼已经入了夏。我们都换上了薄薄的凉衫,花儿草儿菜儿都种毕,坐等收成,花无期闲了,可以坐在小天下看我们一点一点的布置。我们这会儿,恰好布到了巫山,若说寻常地方,花无期知道的还有限,偏偏巫山赫赫有名,果然我跟佛印俩人推究山势,他便在旁洋洋背那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在那尚空着的一角摆了桌椅,还把腿架了起来,一只紫姑揉肩,一只紫姑锤腿,一只紫姑打扇……就差那茶也找只紫姑来喂了,皇帝也没他舒服罢?

我瞧着好生羡慕,眼巴巴看了一阵,花无期更是喝的咂咂有声,好像杯子里不是茶是玉液琼浆。我偏头看了看佛印,佛印正低头研究那块准备凿做巫山的石头,不紧不慢的眯眼细看。花无期说什么做什么,似乎从来都影响不到他,看来要论静心,我还差的很远。

没福气学花无期,于是无聊去招惹佛印:“佛印,巫山三台八景,你知道是什么吗?”

佛印放下手里的石头,直起身来。话说这佛印从不见他边做什么边说话,好像说话必定是一个要专门去做的事情:“‘三台’,是为授书台、楚阳台、斩龙台。‘八景’是南陵春晓、夕阳返照、宁河晚渡、清溪渔钓、澄潭秋月、秀峰禅刹、女贞观石、朝云暮雨。”

“大师,不知朝云暮雨。何解?”

佛印道:“出自宋玉高唐赋……”他一笑,看看我:“小妹是要我背么?”

“背不得么?”忽然佛印这一笑好暖昧哇……

花无期熟读诗书,早竖起了耳朵,佛印便背道:“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见高唐之上云气变化无穷……”一直洋洋背完。

花无期在旁咳了一声,保持他优雅的摇扇姿态,坏笑道:“不知大师读到此篇时,心中想到的是什么?”

佛印很谦抑的道:“巫山神女之容色。”

花无期嘁了一声:“你直接说是在想美人不就成了……大师是出家之人,也会想入非非么?”

佛印微笑道:“读书求解,读到美人自然要想美人,读到天下,自然便想天下。”

我跟花无期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读到朝云暮雨呢?”然后一齐看他,佛印低首敛眉,似乎羞涩,在我们等的发急时,他却淡定的微笑道:“和尚便xian过一页……”一边略弯唇笑出来。

我们于是噗哧了。从此逗佛印便成为我繁忙中的消闲,也成为花无期百闲中的一忙,佛印并不十分避讳诗诗歌赋中的**,答话每每出人意料,逗人开怀。花无期也是歪才满腹,最爱古怪诗文,打死不肯输场,即知佛印才华,便连平素吃饭也是不肯消停,弄的便像是赛诗会一般。

像今个难得正赶上午时吃饭,饭端上来,我本意要逗佛印,拿过咸蛋,便道:“咸蛋剖开两叶舟,内载黄金白玉。”

佛印笑取过一个石榴:“石榴打破一花罐,中藏玛瑙珍珠。”

花无期片刻也未迟疑,便抢口道:“包子剖开恰似篮,包裹翡翠碧玉。”谁知嘴巴太快,答的虽溜,手里包子一掰,却是一个肉包,黑乎乎油汪汪。哪有啥翡翠碧玉。于是暗输一场,连饭也吃的没心思,只是四处打量,然后一指那小斜桥,“分水桥边分水吃,分分分开。”

佛印道:“看花亭下看花回,看看看到。”

我一时未答,想了一下,才对道:“偷心贼自偷心归,偷偷偷到”。以事对景,显然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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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对联有一部分取自网络,谨向原作者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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