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襄宸托孤

很快,宫襄宸便到了古御京城。

由于,宫襄宸事先在书信中提及,让容清纾不要大张旗鼓,一切低调为主。

所以,容清纾也只是在宫中设下寻常的家宴。

除了容清纾、御颜熠、御蔚桢、御懿和这几个东道主外,只有宫襄宸、君清黛二人。

容清纾满心欢喜地等着久违的宫襄宸、君清黛。

只不过,这一次,容清纾见到宫襄宸,却大惊失色。

她记忆中的宫襄宸,是何等的风光霁月,让人难忘。

风流世间何处识风流,雪月风花水悠悠。莫道尘头多羁绊,登楼携酒足春秋。

不羁人生自得任疏狂,梦月眠云醉花旁。大道悠悠漫放浪,随心所欲好文章。

钟鼓馔玉衣锦绣,志比天高贯斗牛。

西行取经帝王州,风花雪月偏爱酒。

兵临长安风云起,祭出龙泉披狐裘。

剑未出鞘血封喉,弯弓射雕竞风流。

可是,容清纾眼前见到的宫襄宸,变得那么瘦弱憔悴,整个身体都抽——缩了,往日的风采再也寻找不回来;他的眼窝深陷,肤色灰黄。

一看,便知是病入膏肓。

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朝不保夕了。

他的脸色是那样的憔悴,嘴唇也是那么的苍白,青白脸色。

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显示出一股病态。buhe.org 非凡小说网

若非,面色沉重的君清黛扶着宫襄宸,他随时就要被风吹走一般。

以往的意气风发,似乎也因为被病痛折磨的缘故,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和锐气。

容清纾张了张口,但是,喉咙好像被一口痰堵住了一般,哽咽地话也说不出来,“襄宸,你……”

御颜熠见容清纾似乎要摔倒,立即伸手扶住了容清纾。

“清纾,是不是吓到你了?”

宫襄宸又勉力扯出一抹笑意,“清黛,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这副模样过来,肯定会吓到清纾。”

宫襄宸又含笑看向御蔚桢、御懿和,两个小家伙,想要接近宫襄宸,却好像有什么顾忌,不敢上前靠近宫襄宸。

“你看,两个小外甥,都被我吓到了。”

容清纾不敢相信,宫襄宸体内的毒性,难道不是已经解掉了吗?

为什么,宫襄宸会是这幅形销骨立的模样?

“襄宸,难道,毒没有解掉?”

她记得,宫襄宸、君清黛给她的书信中,都信誓旦旦地表明,宫襄宸的毒性已经解掉了。

他们离开安澜后,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过得十分好不痛快。

五月份,宫襄宸寄了一首诗给她。

仙翁归卧翠微岑,一夜西风月峡深。

松径定知芳草合,玉书应念素尘侵。

闲云不系东西影,野鹤宁知去住心。

兰浦苍苍春欲暮,落花流水怨离琴。

六月份,又是另一首词。

旷劫威音,顿悟之时,

不假外缘。

任腾腾兀兀,天涯海角,

闲云野鹤,岂管流年。

月下风前,逍遥自在,

兴则高歌困则眠。

回头处,落花飞絮,

远水轻烟。

本来无说无传,

道乃□强名岂有禅。

这桃红柳绿,自然消息,

何须扭扞,击竹拈莲。

大相无形,真空非有,

论甚纤毫与大千。

石狮子,敢胡言貉语,

说地谈天。

最近其他的书信,无不是说些什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宫襄宸大好年华,却被沉疴所累。

“清纾,我已经向上天偷借了一年多的光景。这些日子,清黛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些,都是我以往不敢肖想的。真的,已经足够了。”

宫襄宸轻描淡写、满不在乎地述说着自己的病痛。

“襄宸,你……”

容清纾再一次开口之时,宫襄宸略显慌乱地避开容清纾的目光。

从君清黛手上接过一个小包袱,在御蔚桢、御懿和面前蹲下,“小蔚桢、小懿和,姨父给你们做了一些小物件,你们看看,可还喜欢?”

御蔚桢、御懿和看着脱相的宫襄宸,还是有些害怕,但还是试探地接过宫襄宸的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都是一些宫襄宸精雕细刻地祥瑞异兽。

御懿和再也没有任何的惧意,嚎着嗓子扑进宫襄宸的怀里,“姨父,你不要死!”

御蔚桢的眼泪也汪汪地往下掉,“姨父,你会好好的,是吗?”

宫襄宸有些哭笑不得,有气无力地扯着嗓子,“姨父还好好的在这里,你们就开始哭丧了?”

宫襄宸细心温柔地给他们擦拭眼泪,“都乖,别哭了!”

“姨父,我们不想失去你!”

也不知是怎的,虽然,御懿和、御蔚桢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宫襄宸,却觉得他特别的亲切。

看着他这副病痛缠身的模样,就担心宫襄宸随时被阎王爷的小鬼用索命绳带走。

“懿和、蔚桢,你们先和藿蓝姑姑出去,娘亲有事情要和姨父、姨母谈。”

御颜熠也抿着唇,什么也没有说。

御蔚桢、御懿和含泪看着宫襄宸,见他点头了,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藿蓝出去。

御颜熠随即便将大门紧闭。

容清纾也没有耽搁,直接抓过宫襄宸的手,给他把脉。

损耗过度,脉象虚浮无力。

就像是,抓在手心里面的沙粒,一点一点地流逝,只剩下最后的一颗沙粒,随时都要从空隙中掉下。

宫襄宸的身子,真的,回天乏术,再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救治了。

“清纾,我说了,这些时日,已经够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君清黛,这下,终于开口了,“清纾,襄宸说的对,已经够了。”

有时,漫长的一生,抵不过刹那欢愉。

又是,只一眼,便是万年。

她和宫襄宸,一年的光阴,虽然短得屈指可数,但是,二人相知相守,就好像是一生一世。

真的,真的,足够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们不能太贪婪,毕竟,上天已经施舍了他们这么多。

御颜熠牵起容清纾的手,含笑转移话题,“姐、姐夫,这些菜肴,都是安澜的名菜,你们尝尝看,可还满意?”

宫襄宸、君清黛相视而笑,“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

这顿家宴,大家还算是十分融洽。

只是,在结束时,君清黛的语气,却变得十分沉重,“清纾、御帝,我们本已隐居山野,本不愿再涉红尘纷扰。只是,有一事,我们确实不能袖手旁观。”

容清纾眼皮一跳,瞥了神色淡淡的御颜熠一眼,“姐姐是来当安澜的说客的?”

君清黛一噎,又若无其事地开口,“皇兄穷兵黩武,劳民伤财,引得民怨沸腾,也使得古御将士诸多伤亡。御帝让皇兄写下罪己诏书,也是理之自然,我们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之所以前来古御,只是想和你们道别。以后,相见也许便要难上加难了。”

容清纾也看出来了,君清黛确实是有些话,没有直言快语。

只不过,有些事,事关国体,事关百姓荣辱,他们确实不能因为情意,有任何的退让。

对此,容清纾心中只能愧疚了。

“姐姐,这一次,你们打算留多久?”

“这一次,是来给两个小外甥送些礼物。也是……”宫襄宸突然对容清纾下跪,“托孤!”

容清纾根本没有想到,以前,和自己打打闹闹的宫襄宸,有朝一日,居然会对自己屈膝下跪。

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言不讳的?

那些不是事关家国荣辱、大是大非的,有什么不是她能够帮忙的?

容清纾连忙去搀扶宫襄宸,“襄宸,你先起来!”

谁知,君清黛也对容清纾下跪,“清纾,你先听我们说完!”

御颜熠轻轻地拍了拍容清纾的背,“听他们说。”

容清纾眼眶湿湿的,“好!”

虽然,光阴会蹉跎许多,改变许多。

但是,赤、裸、裸——血淋淋的事实摆放在自己面前,她真的越来越难受了。

以至于,容清纾根本没有听到,宫襄宸所说的“托孤”二字。

宫襄宸又对容清纾鞠了一躬,“清纾,我希望,你能将将我们的骨肉抚育成长!”

“孩子?”

宫襄宸和君清黛有孩子了?

什么时候的事?

“原本,襄宸要为生父、生母守孝三年。只是,心如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已是行将就木之人,还是自私地将梦想渴求寄于子嗣身上,所以,我们破禁了,有了这个孩子。”

“剩下的日子,我想和襄宸云游四海。这一遭,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将孩子抚育成人。”

“然后,告诉他,他有一个英明神武的父亲,有一个深爱他的母亲。只可惜,天不假年,他们都随他而去了。”

这是,头一次君清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

宫襄宸深深地喘着气,“清纾,我们思前想后,孩子是凛宫唯一的血脉,若是留在安澜,难免激起凛宫人的不臣之心,也会让皇兄对孩子多加猜忌。”

“只有你这边,才是孩子最好的去处。不仅,会全心全意地代为照顾;更有小蔚桢、小懿和两个孩子陪伴;前途也是一片光明。所以,还希望你能够收留他。”

若非情非得已,宫襄宸、君清黛也不想如此逼迫容清纾。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容清纾为人母,自然能理解,宫襄宸、君清黛为自己孩子的考量,看着眉头紧拧的御颜熠,“颜熠,可以吗?”

毫无疑问,容清纾是想收留孩子的。

只是,她还是想要征求御颜熠的意见。

御颜熠去扶起宫襄宸、君清黛,“他,是我的外甥;自今日起,便是古御的小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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