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水带着阿猫到了卧房外面之后,并没有随他一起进去,而是让阿猫一个人进去了。
为了给阿猫留足了让他们母子二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或许这可能是白氏与阿猫母子之间,最后为数不多的几次了吧?
阿猫推开房门之后,没有快步走进去,而是一步一步缓缓往里走。
这一步又一步,就好像走在了悬崖之巅,走在了锋刃刀尖上。
他自从懂事起,便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与母亲不似其他人那般,他们之间不和。
而他自己平时也都是不是跟在父亲后面,就是自己在看书。
能见到白氏的机会少之又少。
更不用说留给他们母子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可每一次相见,哪怕只是一次偶遇,阿猫都可以感受到白氏看自己眼神的那种炙热、浓烈的爱意。
只是他自小由父亲教养,与白氏相处的次数太少太少了,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去与白氏这个母亲相处?
可是,即使如此,阿猫从来没有想过,母亲可能会早早地离自己而去。
如今,他们母子二人真正意义上的单独相处,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怎么就病了呢?
自己真的马上就要失去母亲了吗?
可是...可是他明明还没有好好尽过孝道呀!
他都还没有来得及与母亲之间真正交过心呢!
当阿猫走至床边,看向床上那个一脸病容、无知无觉地躺着的白氏的时候,他突然就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呀!
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一样。
“娘亲...娘亲...我是阿猫,是你最喜欢的阿猫呀,我来看你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阿猫一下子扑了过去,双手紧紧握住白氏靠近床边的那只手。
就好像突然之间,阿猫感觉自己与母亲之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隔阂感。
一切不过是自己凭空想象而已。
“娘,是阿猫不孝,这么长时间以来,竟然从未在您跟前尽过孝道。
您能不能给阿猫一个机会?醒过来好不好?让阿猫能够好好陪着你。
也让阿猫能够当一个有母亲在身边的快乐的小孩儿。”
可惜无论阿猫说了多少话,流了多少泪,白氏仍旧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白氏虽然没有醒,但是眼角的泪水却是在一直往下流的。
阿猫抬起胳膊抹抹自己的眼泪。
当看见白氏同样也流泪了的时候,他便知道母亲是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的。
于是,他哭得更厉害了。
边哭边诉说着自己这几年的心理历程。
阿猫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慢慢讲给白氏听。
告诉她自己有多羡慕团团、圆圆两个哥哥可以与婶娘撒娇;自己又多么希望能够想见到母亲的时候,便随时可以见到;自己多么希望自己的父母是和和满满的......
甚至他还想听一听母亲的责备声。
因为爱之深,责之切。
阿猫虽然在说着这些话,眼睛却是时刻注意着白氏的动静。
突然,他看见白氏的几根手指动了动。
这一幕惊得阿猫停顿了好一会儿,差点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多与母亲说话,来唤醒她才是。
于是,阿猫又继续攥紧白氏的手,开始讲各种关于自己的事情。
学堂里夫子的夸奖;与哥哥、弟弟,还有侄子们玩乐时的趣事;自己看书时遇到问题时的纠结......
正当阿猫快要说不下去的时候,白氏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床榻前的儿子。
真的是她一直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着的儿子呀!
“阿...阿猫,不要...不要哭!不要哭!娘能够...能够看着你长这么大,还...还这么聪慧过人,娘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娘已经知道...知道自己当初做...做错了,是娘对不起你的两个姐姐!
娘不怪你爹,真的...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怪,是娘的做法太...太伤人了,是娘...是娘伤到了你爹的心。
所以...所以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它惩罚娘了,这一切娘都接受了。
可是...可是娘真的...真的好想看着我的阿猫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啊!”
白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话音刚落,白氏便开始猛烈地咳嗽。
没多会儿,竟是又咳出了血来。
一股一股地往外吐血。
可是白氏她必须要说呀!
她担心自己若是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说了,也再也说不出来了。
可是自己的两个女儿还没有听到自己的忏悔呀。
她还不想死的!
阿猫一看见白氏咳血,立马就慌了起来,直接大声哭了起来。
他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呀!
“娘,您别说了!求求您,您别再说了好不好?我们都知道,我们都知道的!
我相信姐姐们也都原谅你了,您别再说话了好不好?
我现在就去喊爹,去喊姐姐们过来,我让他们来亲口告诉你,他们已经原谅你了,好不好?”
一直守在门外的林承水一听到阿猫的哭喊声,便立马推门而入。
“小莲~小莲~你不要急,咱们有话慢慢说,现在不说话了好不好?”
林承水急得在原地直打转。
等转了好几圈,他才想起来,自己要给白氏将脸上刚刚吐出来的血清洗干净。
等替白氏清理完了,林承水便大声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快来人!”
小厮跑过来之后,林承水赶紧吩咐他去将二丫、三丫姐妹俩,以及她们的丈夫、孩子们都喊过来。
并且叮嘱他们一定要快。
林承水知道白氏怕是快了,必须要让她最后不留遗憾,让她走之前能够看见自己挂念的人。
二丫、三丫先到的,到了以后,姐妹俩都凑到了床边,尽量让白氏能够看得见自己。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白氏这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压根看不见了。
只不过,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也为了能让自己安安静静地离开,最终白氏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