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邋遢老头

《川北驱邪人》

我是一个身在2000年后的人,小时候命里不强,身体虚弱,多病,还时长见到别人看不到恐怖东西,后来家门不幸,一夜之间成为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亲戚们三推四诅都不愿意接纳我,就在我孤苦伶仃不知道去哪之时,师父出现了,是他好心的收留了我,交给了我抓鬼驱邪的生存本领。

只是看着他一天又一天的老去,脸上却还是向当年收留我的那一天开始,不喜言语,有着非常浓重的心事

这十几年,也不知道师父到底辗转难眠了多少个夜晚,只有他自己知道,无数次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失落,就像那不知何时何时湿透的枕头一样,无法言说,只能他自己品味。

就在我二十一岁大学毕业的那一天,与师父在家里一起吃饭时,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向师父问起了,那个一直让他沉溺在回忆里的故事,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师父竟然是意外的答应了,给我讲述起了他那一个年代所发生的故事。

我的师父出生在一九五六十二月年,家里的第四个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是在夜晚,天上的月亮皎洁如水,父母便给我取名:“邓洁”,道上的人叫我一声洁老板,懂行的喊我一声洁爷,亲近的人都叫我一声老洁。

很多年前在四川的剑门关地界,年纪打得人或许会听过一句话:“丧葬棺材来,维和白事铺。”

三年自然灾害最厉害的那一年,我恰好三岁,我差一点被饿死,在父亲抱着几乎没有气息的邓洁准备扔到村里的小河沟里时,遇见了邓洁的师父,邓洁师父用二斤小麦面粉救活了我。

我师父叫何晨光,又名何瑜新,祖籍山西泾阳,请南智瑜映无元,这是我师门的辈分,按着来讲,我是元字辈。我的命是师父给的,所以接下来的故事就从我的师父出现的那一天开始讲起吧。

那一年,记忆还很模糊,但是深入骨髓的饥饿感还是记忆犹新,六零年村里公社的不论是大队还是小队都已经是开始缺粮,吃的饭也不在重样,不剥皮的红薯切成小块裹上红薯叶子煮,六七碗都不够喝,导致绝大多数的人都得了浮肿病,脸色蜡黄,浑身肿胀,不杵着一根棍子都走不动。

村民邓明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因为在食堂说了一句:“食堂的馍洋火盒!食堂的汤,明晃晃!”被一个干部听到以后,窜上来就一把夺过了邓明的碗,当场开始了批斗,罪名是“恶毒攻击人民公社的三面红旗”

那个时候前半年至少还有红薯叶子棒子面一堆东西揉成的拳头大小的窝窝头,加上一晚很稀的米粥,大人一个一晚,小孩半个半碗。

后面半年没粮食吃了,就连红薯叶子也没了。食堂散了,人们才想起地里还没有收回来的红薯,一窝蜂去挖那些已经坏了的红薯吃,挖完之后再去找那些红薯码子,地里是在是找不到吃的了,就去吃青燕麦,洗了之后,放在菜板上切切,放些盐在锅里炒炒。

燕麦吃光之后,只能去捡散落在地里的大雁粪便,放在碾子上压成粉末,在锅里炒一下。到了冬季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趴在地里吃豌豆秧子,吃了之后满嘴的绿色泡子。

眼看年关将至,春节来临的时候,政府下发的救济来了,村里一人领到了一块月饼大小般榨过油的芝麻饼,第二次发的是榨过油的花生饼,然后第三次发的是蓖麻饼,谁料这蓖麻饼貌似没做熟,里面的毒素没有清理干净,吃的挨家挨户都是上吐下泻头晕眼花。

春节的当天,上面按照一个人两斤小麦发放救济,全村的人又汇聚到了食堂来,将小麦在石磨上碾压,可是村民们都饿得有气无力,几个二三十岁的男人硬是合力都推不动石磨,只是草草的碾压了两三遍,就下锅做成了小麦粥喝,照一人三瓢发放,就这样稍微等对付的小麦粥从大年三十喝道大年初一就不在发放了,剩下的小麦又被上面收了上去。

等到春节过后,那日子就不成人样的,能吃的只有,白菜根,猪牙草,香蕉树皮这些了,路上的人走着走着,突然一歪栽倒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后来经过官方的统计,那一年周围的区域非正常死亡的人数超过了十万。

也就是那一年的中旬,饥荒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全村的救星来了。

一九六零年四月三日的清晨,一个穿着破袄子背着破布包,叼着一根老烟杆子的老头推着一辆丑陋的自行车,顺着村子前的小路走进了村子,这个人叫何瑜新。

那一年村子里什么都缺,可是那个像叫花子一样的何瑜新,却带着两大口袋煮熟的粽子,他在前面走着,屁股的后面跟着一大帮饿的面黄肌瘦的孩子。

刚一踏入村子,整个村子里的人,红着眼跟疯了一样顺着气味就围了上去,何瑜新倒也实在,两大包粽子往地上一放,招呼一声谁是村里的干部,然后就把粽子按照人头全部给分了。

然而同为一个村子里的人,很多的村民却为了那么半小个粽子动手打了起来,还差点闹出了人命。

分发了粽子后,何瑜新很快的走向了村后的小河水沟,那里面,摆放着很多饿死人的尸体,,大人的小孩的都有,没有棺材,周围大多数的木头都被前几年砍去炼钢了,就那么扔在小河水沟里,随便弄两把黄土给埋了。没有粮食吃,人饿的难受,连挖个深坑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村子里,到了晚上几乎家家户户都不出门的,老人说,一到晚上路上的都是孤魂野鬼。

可谁也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月光如水的夜晚,那个何瑜新站在小河水沟前,看着河沟里被月光照的阴深深的尸体白骨,长长的叹了口气。

何瑜新面带沧桑,自言自语的说着:“这大灾大祸的年月,每个人都不好过,我知道你们哭,不过你们也都体谅一些,一直赖在这里不走也不是办法,今天我就好好的超度了你们,来世投一户好的人家赶上一个好的年月,就别呆着这受罪了。”

寂静的深夜,没有征兆的刮起了阵阵阴风,几道乌云缓缓的遮住了月光,天瞬间暗了下来。

何瑜新的眉间皱的异常的难看,朝着河沟里的一众尸骨大喊道:“何瑜新子体谅你们生前也是苦命人,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尘归尘土归土,阴魂自有阴魂的去处,莫要再走阳间的道路!”

话音刚落,风刮得更厉害了,一旁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得沙沙直响,何瑜新瞬间就怒了,烟杆子从腰间刷的一下拔了出来,指着前方,也不知道在骂谁:“真是不知好歹,是不是非要何瑜新子将你们打的一个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何瑜新这么一吼,呼呼刮着的风突然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何瑜新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开始自言自语道:“好了好了,这样才对嘛,好人就不要做赖死鬼,来时你们都能投个好人家!”

何瑜新说着便取出了几只长香,掐了个手决,就势往地上一插,口中念念有词: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

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

束诵妖魔精,斩馘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咒语念完,何瑜新朝着天空拜了三拜,随即轻轻的招了招手,说来也怪,明明是初夏,那河沟里竟是莫名的冒起了阵阵白烟,随着白烟的升腾,一道道风一样的东西,飞到了何瑜新的面前,旋转几圈,飞往了远处。见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何瑜新又闭上了双眼,站在原地缓缓的笑着点了点头。

事情完成,何瑜新也没有再去管地上的还燃烧着的三支清香,推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就往村里大步流星的迈去。

夜晚的月色也开始逐渐明亮起来,何瑜新漫步在路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走着走着,却是轻咦了一声:“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有人会出来?”

何瑜新对着迎面而来的那个人喊道:“老乡,这么晚了,你咋还有力气出来溜达?”

那个人是认得何瑜新的,今天一大早在村子里发粽子的时候他也去了,这个人叫邓兴国。

邓兴国怀里抱着脸色发青几乎已经没了力气的一个小孩子,看着何瑜新神色凄凉的叹了一口气。

“老先生啊,这年月,让孩子来到这个世上,可是真的遭罪啊!我的儿啊,下辈子投个好点的人家,怪爹我没能耐,救不了你!”

何瑜新一听当时脸色就不对了,推着的自行车放到了一旁,问道:“这位老弟,能不能让我看看这孩子?”

邓兴国当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把怀里只有三岁多的孩子,轻轻的递到到了何瑜新的手中。

何瑜新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有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坚定的说道:“这孩子还有救!”

邓兴国的神色先是一喜,然后脸色却又缓缓的黯然了下来,开口说道:“老先生,这孩子是饿成这样的,即使能救,照现在这年头的光景,那也养不活啊!”

“怎么可能?遇到了老头子我,他就不会饿死!”何瑜新说着便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指尖大小的东西,扯开包装纸塞到了孩子的嘴里,看得一旁的邓兴国当场就咕噜一声咽下了一大口唾沫。

水果糖,浓浓的水果橘子味,邓兴国不是脑子转不过弯的人,就冲着这一颗几年不曾见过的糖果和早晨发放的那两大袋粽子,便知道眼前的何瑜新不是一般的人。

“哎呦,你这小毛孩子,可有福了,老头子我珍藏了好几天都舍不得吃,现在却是让你给减了个漏!”何瑜新看着孩子吧唧吧唧的嘴巴,赶紧将他给立了起来,很怕被水果糖块卡住了喉咙。

邓兴国见到了这一幕,扑通一声就给何瑜新直接跪了下来,三十几岁的一个大男人此刻竟哭的像一个孩子一样。何瑜新想去扶起邓兴国,可是饿急了的孩子连站都站不稳,只得让孩子先坐在地上,然后才上前搀扶起父亲。

“老弟啊,这样一个几百来人的村子,大半夜的老头我就偏偏遇上了你跟你的孩子,这是我们的缘分!快起来,随老头我去镇上,得给这孩子找一点吃的来度日子!”

就这样何瑜新和邓兴国带着孩子,一老一大一小,一个推着车子,一个抱着孩子,踏上了上镇的路上。

这个孩子便是邓洁,后来邓兴国常常告诉邓洁“儿子啊,你这个人是我跟你妈生的!可是你这命却是实实在在你师父给你的啊!”

邓洁也略有疑惑的问过邓兴国,当初怎么就会相信这个不堪的小老头会真心实意的帮自己呢?

邓兴国却笑了笑回答:“若是跟现在的日子一样一天三顿饭吃的比之前过年还吃的好,或许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人,可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身上的二两肉了,不信你师父,那该信谁!”

邓洁细细的想了想,父亲说的也是这么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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