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周药和卫同书准时出现在尊饪居门外。
两人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了最里面的包厢，推开门后，意外发现除了赵凯歌，另一个坐在座位上的人居然是柴柯傅。
柴柯傅一脸傻笑欢迎两位哥哥：“周哥、卫哥，好久不见！”没等周药和卫同书问出“怎么是你”，他就主动解释道：“会里有个兄弟上周受了重伤，刀哥忙着给他办各种手续，所以我过来旁听。你们放心，可以交流分享的资料我都带齐了。”
两手空空的周药和卫同书：……
“坐吧。”赵凯歌招呼两人，“先吃饭。”
酒足饭饱后，赵凯歌拿出了一个巨大的文件袋。她将文件袋打开，取出了一沓新闻报道。
“这些都是我从网站和报纸上搜集来的新闻，你们可以先看看。”赵凯歌将资料分发给三人。
周药接过来，最顶上的第一份资料就是安城集团员工猝死案。他不觉怔然，时至今日，他仍记得在离开百迪大厦后屏幕弹窗提醒他这则新闻的惊悚。
“培育人才的摇篮还是少年的噩梦……”坐在周药对面的柴柯傅惊呼，“这新闻里的学校怎么那么像石山坡中学啊？”
“溪口村水源污染事件又生反转。”柴柯傅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我之前到过一个游戏空间，就是跟水源污染相关的，和这个新闻也好像！”
周药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转头看旁边的卫同书，收获了一张对方递来的时评网页截图打印稿。
标题是《霸占文字≠霸占才华》，作者痛斥某作家将几位作者长期囚禁于自家别墅内，用精神药物控制的方法逼迫几人为自己代笔创作，这位作家凭借这些作品卖出版权、收获奖项。
……这是古雷别墅的故事。
读着文字，那种被窥伺的惊悚感再次席卷全身。
“想必大家已经发现了，我们在游戏空间里经历的游戏剧情，最终都会在现实中找到可以与之对应的新闻报道。”赵凯歌说，“但这些报道最终都会反常地突然消失，变得无人关注。”
周药想起自己在离开第一个空间后的确关注过那则员工猝死新闻，网友们轰轰烈烈地讨论了一天突然就不再讨论了。就连他自己，也好像有意忽略了它的后续，只在从第二个空间出来后再一次想起过它。
“这么说起来，我之前想给庄哥分享一个类似的学校招生，”柴柯傅说，“但图片转了半天一直都发不出去。”
赵凯歌敲了敲文件袋：“这里很多新闻网页现在已经无法访问了，不过我有一边浏览一边截图的习惯，才能把它们都打印下来。”
柴柯傅看赵凯歌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崇拜和敬仰。
“从百迪大厦出去之后，我看到了安城集团的事件，我认为很可能每一个空间都能找到与之对应的现实事件。于是我联系上了帝都互助会的朋友，通过他搜集了一部分游戏空间的信息。”赵凯歌说得轻描淡写，但其背后为此付出的艰辛努力是可预见的。
“虽然手环游戏规则不允许分享游戏空间的具体通关秘籍，但好在它没有禁止描述空间环境，”赵凯歌说，“用这个方式我找到了部分新闻，参与过空间的玩家发现基本都能对应上。”
赵凯歌竖起一根手指：“这部分新闻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事件本身均存在一定反转，比如原本声名远扬的大作家被发现囚禁代笔，原本被视作圣泉的溪水实际上已被污染破坏。这个反转一定是事情本身持续很久之后突然被发现的，并且发现来得毫无缘由。”
柴柯傅抱紧了自己的小胳膊：“感觉像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大家都逃不脱。”
“别怕，你哥我属哪吒的，”卫同书对柴柯傅咧嘴一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周药睨他一眼：“你再多折腾点伤，你命就由不得你了。”
“其实在我离开空间之后，也收到过两次类似的新闻。”周药说，“一次是屏幕弹窗的安城集团事件，另一次是从上一个空间出来，在学校里给一个陌生校友拍照，她留下了一本带着无限符号的本子，里面夹着这个初中的招生广告词。”
柴柯傅摇头：“我从没收到过。”
卫同书说：“我应该也没有……哦，好像有。”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已经揉得皱巴巴的报纸，摊平放在桌面上，指着其中一篇报道：“唔，那应该是了。”评论报上的内容赫然就是有关作家代笔相关。
“报纸你是哪来的？”周药眉头微蹙。
卫同书想啊想，勉强想起个答案：“可能是早上出去买菜前，和宋大爷聊天的时候他递给我当坐垫的吧。”
——自从赖到周药家里之后，卫同书迅速与周边的老太太老大爷们打成一圈，完美融入退休生活。周药偶尔出门时还会收获老太太们慈爱的“真好啊小周终于有人照顾你了”，搞得周药一度以为自己从前是不是得了顽疾。
在老大爷都不看的报纸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评论自然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了。
赵凯歌说：“有报道证明了这些事件的存在，但它们集体被忽略并非缘于信息爆炸，更可能是手环的作用。找到背后的那条线，或许我们就能彻底摆脱它的控制。”
“关于摆脱手环，我这里也有些资料可以分享，”柴柯傅深吸一口气，摸出了自己包里的东西，“互助会最早的玩家可以追溯到二十五年前……是一对夫妻，这本生存指南的初稿就是他们共同完成的。如果要查找线索，或许我们需要从二十多年前的旧闻找起。”
这个消息可以称得上互助会内部的机密了，今天柴柯傅敢拿出来分享，也是经过吕仞同意的。
赵凯歌问：“这两位前辈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柴柯傅摇摇头，“现在会里的人都没见过他们的照片，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他们很多年前留下参与中级升高级的晋级游戏相关留言之后就失踪了。”
“不过，他们的留言内容还挺耐人寻味的。他们说进入故事从不是改变历史，而是发展历史。”
“发展历史……”赵凯歌若有所思地咀嚼这四个字。
周药皱了皱眉，这句话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他实在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它。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卫同书在纸上画了一条线：“从过去到现在是直线发展的，即每一种因只能衍生出一样果，才能变成如今这样。但事实上这条线不会是既定的，在每一个岔路口都会存在两种甚至以上的选择……我们人生中的选择题不止一道。”
“发展历史，就好比打一个多结局的游戏。你做出的选择会改变故事的走向，但不会改变已发生过的事实。”周药说。
每一场手环游戏的最后都会让玩家做一道选择题，并贴心地提示“你的选择将会影响剧情走向，导致NPC产生不同结局，请谨慎选择哦”。尽管周药每次的选择并不怎么谨慎，不妨碍他明白选其他几项的确会有不一样的情况。
“所以这和摆脱手环有什么关系？”柴柯傅已经听晕了。
“多做困难以上模式的任务，就能发现游戏本身存在的BUG。”赵凯歌说，“还得多亏了小周和卫哥，单做普通模式的任务，我是不会发现事件存在反转的。在上一场游戏中，至少最后证明了管家可以逆系统设定存在自己的想法。”
周药愣了愣，想起吕仞说的王万在渡口送别两人。
“反推来想，或许每场游戏都存在着两股力量，一股给我们设定了一个顺理成章的目标希望我们去做，另一股虽然给我们设置了一定的障碍，但最后反倒能让我们发现前者存在着巨大的问题。如果能与后一股力量产生联系……或许它能帮助我们彻底离开游戏。”赵凯歌说。
卫同书总结：“所以就是要多开困难模式。”
赵凯歌颔首：“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猜想。今天从小柴地方了解了新内容，或许回去之后还能再推敲一下。”
柴柯傅已经被赵凯歌完全征服了：“姐，有您带队咱们说不定马上就能摆脱手环了。”
“分级任务时，我很难选到普通以上级别的任务。”赵凯歌说着，视线落在了周药和赵凯歌身上，委婉地说，“需要更有判断力的人来做这件事。”
柴柯傅不识风情地大笑起来：“凯歌姐，你直接报卫哥和周哥的身份证号得了。能连续三场游戏都开出困难以上模式的人不就是他们嘛！”
“小柯基同学，”卫同书微笑着面对他，“不会说话可以不要说话呢。”
柴柯傅懂事地捂住了嘴。
赵凯歌继续说：“所以我想雇佣一个信任度高的小团队进入游戏去尝试探索，人数不宜过多，但执行力一定要高。”
“报酬是这个数。”赵凯歌在手机上敲了个丰厚可观的数字呈现给三人，“如果任务实在凶险，会再加价。”
“这个团队将会有别于以往任何的手环游戏团队，进入游戏的目标就是完成困难级别以上的任务，这意味着风险性也更高。”
包厢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过了良久，卫同书扬起唇角：“参加呀，反正我也选不到困难以下难度的任务，没区别。”
周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告诉赵凯歌：“我手上有一份能四人组队的契约书。”
柴柯傅踊跃举手：“我！我！我吃苦耐劳！勤劳勇敢！”
“其实你们可以慢慢考虑，”赵凯歌说，“下一次手环震动前答复我都有效。”
“不用考虑了。”周药说，“我们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