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蒋六脸色阴沉，“谁把我的尸体带到这里来的？”她伸出手，试图触碰尸体，可是手在触碰到尸体的一刹那变成了完全透明的形态，竟是直接穿了过去。
蒋梓怡的尸体和蒋六碰面，这情形本就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感，两人看着蒋六千方百计地想要去触碰自己的尸体，整只鬼如癫如狂。
“谁把我的尸体带来的，谁带来的，谁带来的……”蒋六喃喃自语，随着她情绪的波动，整栋楼也为之颠簸。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似是自嘲地笑了一声，脸上本就摇摇欲坠的肉不受控制地往下落，露出里面凝固的黑血和森森白骨。
“到底是谁做的？”蒋六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工具间，停留在周药和卫同书站的那个角落。
“小东西……别藏了！”蒋六伸出细长的舌头舐过尖锐的牙齿，尖啸一声一瞬间移动到了周药眼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卫同书攥紧了周药的手。
周药眼皮都不抬一下，任由蒋六抽动鼻子，在自己周围嗅来嗅去。
嗅到一处，不知怎的，蒋六张大了嘴巴，似要打个喷嚏。周药眼疾手快地往旁边挪了一步，险些离开了清新剂的喷洒范围，不可避免地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果然这里有一只不听话的小老鼠。”蒋六直勾勾地盯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恶意满满。
周药一步跨到蒋梓怡的尸体旁，任由自己的一只手暴露在空气里，伸向已经化作白骨的手掌。
“你要做什么？把我的尸体放回去！”蒋六脸色一变，旋风似的冲过去，一只手抓向周药的手。
周药面无表情地往自己身上喷了点清新剂，扑到眼前的蒋六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可恶的手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被愚弄让蒋六狂怒起来，她尖啸着冲上天花板，整个人骨架喀啦啦作响，她的四肢紧贴在天花板上，脖子倒转一百八十度，暴涨的黑色长发在空中摇来荡去，拼命往地上抖落黏液。
上一次被三个匣中鬼围攻，蒋六上了天花板之后，力量增强了许多。这一次使出同样的技能又是在上天花板之后。
“死亡地点确认。”周药对着手环安静宣布，“百迪大厦五楼天花板夹层。”
“死亡原因……窒息。”
手环闪过一道绿光，光屏上出现了新的文字。
——哎呀呀，可怜的蒋梓怡竟然是憋死的！早就知道答案的你，为什么犹豫了这么久才交卷呢？你一定是想试试能不能达成隐藏成就吧？
——恭喜你触发隐藏任务：□刨根问底的侦探（00:05:00）
——请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害死蒋梓怡的凶手。任务奖励：称号“刨根问底的侦探”；困难模式通关大礼包x1。
周药看着光屏上的文字，不觉眯起了眼。
自己是为了确认蒋梓怡的死亡地点，才想到再次激怒她让她增强力量。系统判定自己为“早就知道答案”，却没有在上午自己和卫同书讨论的时候直接宣布任务达成，这突然冒出来的隐藏任务大概也憋着一股子坏劲。
不过，本来也没想着到此为止。周药收起手环，仰头看向攀在天花板上的蒋六。
和对一切心怀憧憬的职场小白蒋梓怡迥然不同，蒋六是对一切心怀怨恨的恶灵。
“我要你们都死！”她的脑袋咔咔转动着，阴冷的声音响彻整个工具间。
卫同书剥了颗糖送进嘴里，对站在蒋梓怡尸体旁边的周药眨了眨眼。
周药收到信号，俯身扶着蒋梓怡的肩膀，让她呈现拗坐起来的姿势。
“你不是蒋梓怡。”
卫同书一张嘴，发出来的却是蒋六的声音。
蒋六尖啸一声，从天花板上落下来，飞快地爬到自己的尸体旁边，伸手想把尸体扶回到平躺的状态，然而怎么伸手都只能穿过，却不能触碰。她发疯似的不断伸手，黏液抖得满地都是。
“你不是蒋梓怡，你是我的心魔。”卫同书盘腿坐在角落里，单手托腮开始胡说八道。
“我是蒋梓怡！”蒋六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不是蒋梓怡！”
“呵——”卫同书轻笑一声，蒋梓怡的声音本就带着南方人特有的绵软腔调，轻笑起来尾音带着颤，听起来嘲讽意味更浓。
周药看一眼卫同书，这嘲讽浓到连他都忍不住想把卫同书打一顿。
“你当然不是蒋梓怡，”卫同书换了只手托住下巴，“你瞧，你连碰都碰不到我。你只是我幻化出来的一段恶念，残留在世界上，就快要消散了。”
“我不会消散！”蒋六尖声叫起来，“他都还没死，我是不会死的！”
周药适时地抬起蒋梓怡的一只手臂指向缝隙，卫同书配合地开口：“对呀，他还在那个世界活得好好的，我却要被关在天花板上，关了七天七夜，关得我好疼呀。”
蒋六疯狂摇起头来：“我逃出来了……我逃出来了！我在这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谁说的？”卫同书又是轻笑一声，“小老鼠在这里窜来窜去，你抓住了吗？”
“啊！！！”蒋六双手抱头，痛苦地大叫出来，她情绪的不稳定带着整栋楼剧烈摇晃起来，周药努力保持平衡，才不至于让自己被摔出清新剂的喷洒范围。
等蒋六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卫同书才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刀：“你看……我敢到这个世界来，你敢到我的世界去吗？”
蒋六的眼底燃起一团火，她大吼道：“等我吃光所有的小老鼠，我就能去杀了他！”说着，她的头发疯狂生长，竟是想要把整个工具间铺满，好让蒋梓怡的尸体消失。
看来玩家的死亡能增强NPC的力量。周药想。
赶在头发快要触碰到周药之前，卫同书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你帮我把两个世界的通道拓宽一些，我帮你去那个世界杀了他，怎么样？“卫同书又换了个托腮的姿势，“很划算的一笔交易哦，所有人听了都会心动。”
周药低头不想看卫同书此刻的表情——这个人狗起来连女鬼都骗。
五分钟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不到三十秒了，周药注视着倒计时慢慢走向个位数，心中思忖靠这个方式拒绝大礼包是不是还算不错。
下一秒，蒋六的声音响起：“你真的会帮我杀了王德才吗？”
光屏上的倒计时在00:00:12静止。
手环闪烁两次绿光，光屏迅速加载出一段像素小人撒花的过场动画。
[系统提示]恭喜你成功完成隐藏任务“刨根问底的侦探”，获得称号“刨根问底的侦探”、困难模式通关大礼包x1。
[系统提示]胜利就在前方！加油！加油！加油！
眼下还在和蒋六对峙，周药根本没工夫管奖励的事。他收起光屏，抬头时见卫同书也正做着同样的动作。
看到周药又在看自己，卫同书弯了弯眼角，对着他用口型叫了声“小药丸”。
“我会。”卫同书说完，手环“滴滴”响了两声。
这一次周药的手环没有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做什么行为，系统总是默认算作两人一起的，这一次答应的人是卫同书，却没有算在周药头上，周药心知是噩梦模式的任务解锁了。
他悄悄松了口气——下午突发奇想要把蒋梓怡的尸体带到这个世界来，想的就是能不能利用这个方法解锁噩梦模式的任务。
蒋六的手忽然变长，无比精准地攫住了卫同书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药只来得及把蒋梓怡的尸体收回道具栏里。他看到蒋六冰凉潮湿的手紧紧抓住卫同书的脖颈，绀紫色的尖锐指甲嵌入肉里，让他的脸色呈现不自然的红。
她是怎么发现卫同书的？周药蹙紧眉头，一只手防备地伸入衣服口袋，预备去拿一早从办公室里顺来的订书针，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见卫同书朝他小幅度地做了个摆手的姿势，示意他不要出手。
“小老鼠……我可以让你保管我的身体，”蒋六阴恻恻地笑两声，“但你必须帮我杀了王德才。“
她一瞬间松开抓着卫同书的手，眼睛转动两圈，只剩下眼白。女人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机械的声音：“否则，你将被困在这里，和我成为永远的同伴。“
说完这一句话，蒋六的眼球再度飞快地转动几圈，再次变成了淌着血的黑色瞳孔状态。她咯咯笑着从怀中摸出了日记本：“想要我把通道拓宽一点……没问题啊……可是我的能力不够，还需要再吃一只小老鼠才能这么做呢。”她低头把日记本翻得哗哗作响：“吃哪一只好呢？”她尖锐的指甲划过玩家签在上面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吃你？吃你？……还是吃你呢？”
“那……还是吃你吧！”蒋六的目光再次阴沉起来。
她用力地用指甲戳破那一页纸，再垂下手时，周药注意到她的指甲尖上竟然带了血！
“看来明天又能饱餐一顿了。”蒋六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越变越大，最后竟是笑着从工具间的天花板上爬了出去，一路往下走了。
蒋六的声音消失后，周药疾步走到卫同书身边，蹲下来查看他脖子上的伤痕。
清晰可见的手印和嵌入肌肤的指甲印都呈现恐怖的色泽。周药皱着眉：“为什么抓的是你，不是离得更近的我？”
“小药丸，你是在心疼我吗？”卫同书自己倒是对着伤口并不在意。
他对周药说：“倒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她能看到我。现在我和她也算作是队友了。“
“刚才，在解锁噩梦模式的时候，系统让我做了一个小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