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气，灵魂。”李木微笑着结果一脸殷勤的方兰生递来的茶水，“玉衡并不能帮助百里屠苏，我不是要你相信我，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喝了口茶，李木道：“百里屠苏身体内的煞气早就与他灵魂融合在一起。”李木拿起一块糕点，“就像这块糕点一样，现在你还能将面粉分离出来吗？”
风晴雪咬着嘴唇，随后满眼希冀地看向欧阳少恭。后者倒是气定神闲，做了一揖，道：“诚如您所言，如今屠苏的灵魂已经和煞气融为一体，就如这糕点一样。可只要我们将这糕点溶于水，反复的溶解、晒干，虽然会花费无数时间，可是终有一刻我们会得到面粉不是吗？”
“说的很好，你所说不失为一种方法。”李木点头，众人随机松了口气。只是李木并没有结束对话：“可是你忽略了时间，需要多久呢？在我来之前百里屠苏已经和你们待了一年多了吧？然而他现在如何？煞气外显，不时神智被煞气所惑，这就是你们的救治？”
欧阳少恭依旧保持谦和的微笑：“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救治的方法，只要我们得到完整的玉衡，利用龙渊残卷上记载的方法，一定可以分开屠苏的煞气。为此，我可以用尽我的余生去做这件事情。”
百里屠苏猛的抬头，一脸感激。今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李木闻言，轻轻摇头。看了看跃跃欲试地众人，他道：“百里屠苏，你以为你还有多长时间？如果不是生死攸关之时，紫胤真人会让我前来给你传法？这功法可能的结果你也知道了，你师傅不到万不得已会做出这种选择？”
百里屠苏脸色一白，风晴雪闻言更是紧紧抓着他的手。
“紫胤真人照顾你这么多年，如果说谁对你的情况最清楚，这普天之下舍他其谁。若你不下天墉城，在轻灵之气和空明剑印的努力下，应该可以活一二十年，虽然紫胤真人每隔几年就得被煞气所伤。然而你下山了，还带着焚寂。
你的位置是紫胤真人告诉我的，换句话说他一直知道你的情况。如果不是你已经在悬崖绝壁，你觉得他会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在这吗？最后补充一句，我答应紫胤真人传功给你，是在一年多以前。”
风晴雪即使不甘也没有办法，紫胤真人在百里屠苏的心中如师如父，谁也不能替代。而且紫胤真人早就知道他的情况，却还不带他回去，为的不就是让他体验世俗的美好吗？
百里屠苏已经认可了李木的话，至于李木是不是紫胤真人请过来的，百里屠苏还真没怀疑过。毕竟风晴雪第一眼就认出李木，说明风晴雪是知道李木身份的。
其次风晴雪对于李木自报家门这件事，并没有任何异议。所以，李木是蜀山掌门，以蜀山和天墉城的关系，李木不会为了骗他误了两派的盟友。
“李掌门，兹事体大，不知是否可以证明您的身份？”欧阳少恭不得不拖延时间，玉衡还没有收集完全，他现在还不是李木的对手。
“哦？你们终于想到这个问题了，都已经在外游历一年时间，随便一个人上门说什么话你们都信？”李木大义凛然，随后悯生剑蹭地出壳。
“悯生剑！月前蜀中大乱，最后现任蜀国皇帝孟玄聪自感悯生剑实乃霍乱根源，最后将此剑交予蜀山。”方兰生瞪大了眼睛。
“好了，百里屠苏这是你的生命，所以理应你做决定。如果你愿意，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功法。如果你不愿意，你立即写封信送回天墉城和紫胤真人说明情况。等到紫胤真人回信，我们便立即离开。”
方如沁上前道：“二位，天色已晚，不如在此歇息一晚。正好也让屠苏好好考虑考虑，毕竟生死之事，古今都是一等一的难以抉择。”
“也是。欧阳先生，不知今晚可否一叙。”李木很想知道欧阳少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既然李掌门盛情邀请，少恭自然不会缺席，今晚定当赴李掌门之请。”欧阳少恭说完，那边晴雪走了过来，眼中都是询问。
李木点头，看了看风晴雪道：“晴雪，他的时间不多了。紫胤真人给我传他功法的时间并不充裕，如果你带着他趁着夜色逃走，我自然不会阻拦。可是你得考虑清楚，一旦他走了，我的功法即使传给了他，他也不会有时间修炼到保住性命。”
说完，李木便和林妙妙一起跟着方家小厮来到客房。风晴雪急切回到房间，她需要问一问幽都婆婆，明明婆婆和她说过只要带百里屠苏回去就能救他。
“咦，怎么只安排了一间客房？”林妙妙明知故问，几步躺到床上，伸展着四肢。
自从蜀国之乱，三小只众目睽睽之下说了声“师娘”，导致现在九州已经通传蜀山掌门已婚的消息。
李木从储物戒中拿出拴天链道：“这东西你拿着护身，可以困住对手所在空间。”说完，将一阵口诀传音入密给林妙妙。
“怎么回事？”林妙妙脸色沉重地接过神器。李木做事向来谨慎，如果此行刚开始就有危险，那在下山之前李木就会有所准备，而不是现在忽然没有预兆地将宝物给她。
“欧阳少恭不简单，我担心会有危险。今晚对饮，或许可以得到一丝线索。”李木说完，立刻督促起林妙妙掌握拴天链。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晴雪你可是想清楚了？”李木招呼她坐下来后道。
“婆婆和我说，幽都有秘术可以压制焚寂煞气。”风晴雪眼神定定地看向李木。
“对啊，你幽都本来就是龙渊残部，对于七凶剑知道压制之法很正常啊！”李木轻笑一声，“可你婆婆没说怎么救百里屠苏不是吗？压制焚寂，救百里屠苏本来就是两件事。”
风晴雪之所以来找李木，就是因为此。如果是一年多前的她，当然不会怀疑幽都婆婆。可如今已经在凡间逗留如此多的时间，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傻白甜了。
“那你那功法真的有效吗？”
“重点在于百里屠苏，这功法我和紫胤真人探讨了一年多时间。重点便在于百里屠苏的意志，他如果不是十足十的求生，这功法便是毒药。危险确实有，一旦成功百里屠苏将会永远除掉隐患。”
“十足十吗？”风晴雪若有所思。
“嗯，我的功法乃是引煞气入体从而肉身无坚不摧，这套功法前五层都是引煞气入体打熬身体便可。此法会将百里屠苏灵魂中的煞气抽离，这是我和紫胤真人担心的事情。
百里屠苏的灵魂早就和煞气融为一体，甚至我猜测如果不是当初焚寂剑灵，他可能在幼时便已死亡。因此，抽离煞气，剑灵便会随之离体，百里屠苏极大可能直接死亡。剑灵已经是他灵魂的一部分，紫胤真人的封印只是在阻止两者彻底融合的速度。”
“那这样说，你这功法不是让他死吗？”风晴雪瞪大眼睛。
“喝水。”李木递上一杯茶，“我还没说完。”
“我的功法一共七层，前五层刚刚说过，从第六层开始便需要将元神与身体相合。元神，阴神遇雷劫反阴为阳，阴阳相合是为元神。元神分散与肉身相合，则肉身不灭，元神不灭，是为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怎么会？自从荒古之时众神前往神界，九州大陆上再也没有长生不死。人间修士连元神境都不能踏入，更何况成为长生不死的仙神？”风晴雪来自幽都，对于上古密辛知之甚多。
“世界有缺，完整的世界当有天地人三界。只是不知为何，天界消失不见，地界又无轮回之所，只有你幽都之中一道通往轮回的通道。因此，这世界长生久视便成了奢望，可我这功法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幽都传承千年，更是有女娲大神庇护，但也不知道世界有缺，你怎么会知道？”
李木一阵头疼，和大大咧咧的林妙妙相处的久了，竟然也有了竹筒倒豆子的性格。更尴尬的是，风晴雪进屋的时候并没有关门，而天色已黑，欧阳少恭如约而至，正好听到了这番话。
“不好意思，在下冒失，不小心听到李掌门所言。少恭游历九州多年，却也不知这世界有缺，不知李掌门可能解惑？”欧阳少恭不愧是谪仙中人，气度很是不凡，李木虽然对他已有戒备，但还是钦佩他刚刚的光明磊落。
“这世界我也不知为何有失，只是完整世界当有天地人三界。天界司命，地界司轮回，而人界凡人居中。按理来说，人死之后灵魂为地府所引，入轮回过来生。可这世界，人死之后，灵魂易散，聚于幽都轮回灵河，这委实有些诡异。”李木摸着下巴。
这是事情，之前李木也没有深入思考过。蓝星有了张满月和满月客栈，大光团便说已满足中千世界人界和地界的要求，可满月客栈也只是供灵魂停歇而已，轮回还得通过轮回隧道进入地府。也就是说，蓝星根本没有地界。
“完整的世界？李掌门见过？”欧阳少恭嘴角带笑，眼睛却直直盯着李木。
“六界全书上所记载，这书上说，荒古之前这世界不仅有人界、地界，还有神界、仙界、妖界和魔界。可荒古之后，不知为何，其余五界突然消失，人界元神境及以上者也在瞬间消失不见。”专业背锅六界全书，还好有它。
“六界全书？蜀山竟然有此等宝物？”欧阳少恭对六界全书越加好奇，“不知李掌门可否解答我一个疑问？”
“说吧，晴雪算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好朋友，她在这只要我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何时，除了百里屠苏还在房间纠结生死抉择，其他如方兰生、方如沁竟然都已经来到李木这处。于是众人暂时停下，吩咐小厮将饭菜搬至院中庭阁处。
“李掌门，你们蜀山还收不收徒？你看我如何？”众人互相寒暄一阵后，方兰生最先提问。林妙妙竟然和风晴雪一见如故，两人聊得极其投机。听到此言，都直勾勾地开始看戏。
李木喝了口琴川名酒，道：“你资质不佳，性格懒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要修炼，寻些市面上的功法满足好奇心便可，不要徒费光阴。”
“扑哧”，方如沁三女顿时笑了出来。方兰生虽然是她弟弟，但她很是不愿意他修仙道，诺大的家业方兰生不接手谁接手？正好李木所言可以让她好好管教方兰生，心里可谓乐开了花。
“啊？怎么会？”方兰生摸着腰间青玉司南佩，“我可是很有天赋的，我这就给你表演个御剑飞行！”
方兰生飞也似的掏出个搓衣板，手在青玉司南佩上一阵比划，竟然真的踏足搓衣板离地五尺而飞。
李木皱了皱眉，等方兰生回到座位之时，道：“你那玉佩可否让我看看？”
方兰生有些迟疑，这青玉司南佩可是他的命根子。有了这玉佩，他才能数次被方如沁关在家里闭门思过，还能从容出逃。
“兰生，李掌门乃是蜀山掌门还能贪墨你一个玉佩？”欧阳少恭点了一句。果然方兰生一听这话，立刻掏出手里玉佩递给李木。
李木运转灵力，熟悉之间便已明白那玉佩之事。旁边林妙妙见他一直拿着青玉司南佩，周围众人都看着李木，于是用手推了推他。
“哦，这玉佩与你有缘，但最好不要再用它施展法术。”李木低头对林妙妙微微一笑，随后将玉佩还给方兰生。
方兰生接过玉佩立刻挂在腰间，那边方如沁担心玉佩对方兰生可能有害，便问道：“不知道长何意？这玉佩可是会伤到兰生？”
“这倒没有，说来也是奇怪。普通人生三魂七魄，死亦是三魂七魄。可这玉佩中却有着一个人的一魂一魄，方兰生没用一次这灵魂便衰弱一分。”
“什么？魂魄！道长可有办法除了这魂魄？”方如沁也看过些话本，书生遇女鬼，阳气被吸尽而死。
“宿世因缘，那魂魄不会伤了方兰生。前世因今生果，丢了也会回来。只是如你弟弟这般使用，这魂魄所属之人怕是一直体弱多病。”李木刚刚已经在一魂一魄的记忆中了解到一些残缺记忆。
“李掌门，在下想问您，六界全书之上可有死而复生之术？”餐宴正酣，欧阳少恭敬了李木一杯，犹豫再三说道。
“死而复生？要看你如何定义。我所知有两种，第一生死轮回之后他前世记忆恢复，这种方法可以得到新的身体，也可以将残破的灵魂得到孕养。第二种，死而复生。死去之后，聚合其灵魂，找到一具身体夺舍便可。不知欧阳先生想要的是哪种？”
夺舍！众人大惊，夺取他人身躯，抹杀他人意识灵魂。这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接受不了，可在场众人除李木和林妙妙都知道欧阳少恭对于他亡妻的思念。
“进入轮回，洗去前世记忆，放弃今生所有爱恨情仇，这能是死而复生吗？”欧阳少恭眼中多了些冷冽，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我有唤醒记忆之法，不过你得确定她轮回成何人。”
“我曾去过灵河，那里没有她的灵魂。这世界上她的灵魂好像消散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欧阳少恭红了眼眶。
“会不会她根本没死？”
“不会，我去过蓬莱，东海之上遍寻不到蓬莱仙境。我只打探到我离开当天，东海有劫云，随后雷霆万钧将蓬莱岛化为乌有。更何况我和巽芳恩爱有加，她若活着怎么会不和我相认？”欧阳少恭很是激动，手上的就被早已被捏成碎片。
“蓬莱？倪千丈那个？”林妙妙一片混乱。
“不是，倪千丈的蓬莱派以前是蓬莱仙境之下的三处小岛。后来蓬莱仙境忽然消失于天地之间，蓬莱派便更名，更是以三座小岛成为蓬莱派的基业。”李木解释了一遍。
“或许她灵力尽失已成凡人？又或许她年华不再不敢与你相见？再或者她面容尽毁？”林妙妙妙语连珠，将她能想到的八点档连续剧的狗血剧情全部说了出来。
“你可曾打探，天灾之后东海周边可有忽然多了什么人？”李木轻点林妙妙的额头，后者连连后退，拉着风晴雪挡在身前。
“灵力尽失，年华不再，面容尽毁！天灾之后东海多了什么人！”欧阳少恭脸色一变，随即身躯一晃，方如沁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兰生，快过来扶一下少恭。”方兰生愣在坐上，平时温婉优雅，寻常一步化作两步的姐姐，此刻竟然突破极限，在对面位置也能瞬间来到欧阳少恭身边。
“如沁，我没事。”欧阳少恭稳了稳心神，嘴角忽然多出一丝释然的笑意。原本执念缠身的他，此刻却出尘异常，眉宇之间温和大增。
“我怎么感觉欧阳少恭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之前虽也温和，可是总有种别扭的感觉，刚刚他对如沁姐的样子就顺眼多了。”林妙妙凑到李木耳边小声说道，只是也不知道李木是喝多了酒，还是林妙妙靠得太近，他脸色有些泛红。
“不好意思，我突然有些事要回家一趟，如果顺利，明日定然前来拜谢李掌门。”温和大方，一举一动都是让人挑不出问题。
“自去，你也是痴情之人，不巧我也算是。同道中人，能帮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李木端起酒杯长身而立，示意欧阳少恭随后一饮而尽。
“谢谢！”欧阳少恭说完，接过方如沁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一身轻松踏出方宅。
月朗星稀，欧阳宅院。桐姨平静地照顾宅院当中的每一朵花，都是她喜欢的花。欧阳宅邸，从始至终就没有哪朵花是她不喜欢的，只是那个栽种的人却不能和她一起赏花。
“寂桐，寂静无声之梧桐。梧桐木，传闻乃是凤凰所栖息之木，你早就知道我的真身了？”欧阳少恭眼中满是温柔。
桐姨一震，欧阳少恭的语气变了，这是当年她还是巽芳的时候他的语气。回转身躯，他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不少，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少恭，我原本打算化作聋哑之人一直陪着你就好，可你如今……我今后该如何面对你？”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我会治好你的，正好我的寿命也不多了，我们也可同生共死。”
“你愿意放弃那一半仙灵？”桐姨这些年可是十分清楚欧阳少恭做的计划。
“当年出岛我本打算继续度魂之术，可我想到了你于是中途放弃回转蓬莱。哪知等我回去的时候，蓬莱已经不复存在。
我前些年一直想要找到复活你的办法，可后来当我看到这玉衡碎片之时，我才知道哪来的复活之术。如今能和你再度相守，失而复得我已满足。”
“可我已经衰老成这个样子！方家大小姐对你甚好，你……”
“不要说了，巽芳。这么多年了，我现在心愿已了。本来还想报复神界，可……算了，度过余生就好。明日我去问问李木，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延长你的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