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峰本来说打赌,只是一时嘴快,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徐宁居然应了下来,顿时喜道:“好啊!那我们便打个赌!若是你们没能补足我们三房的份额亏空,该当如何?”
众人齐齐看向徐宁,就连上首坐着的徐愈老太爷,也是一脸所思地看着,也不知其心中在想些什么。
徐玥在一旁听着,张张嘴想说什么,然而当她看到徐宁那张平静的面容时,那到了嘴边的话就怎么都出不来了。
“小姐,这万万不可啊!”
丫鬟雯雯在旁边低声说道,神色焦急,“这粮食生意,是老太爷交给您的,也是您未来要给文斌少爷的,又怎能用来打赌呢!”
“是啊!小姐,劝劝宁少爷,这事情我们不能答应下来的……”丫鬟香香也附和道,她们是徐玥的人,自然也是大房的丫头,荣辱与共之下,面对徐云峰的赌约,自然不希望去回应。
她们没必要和徐云峰打这个赌!
徐宁看向徐玥,两人目光对望之下,他便移开,又看向坐在那里的徐劲松,正欲张口,徐劲松的声音便稳稳地响了起来。
“粮食份额一事,事关我徐家立业之基,又岂是你们二人互相打赌便可以决定的事情?”
徐劲松目光扫视一圈,他虽是残疾,然而毕竟是家中嫡长子,即便是徐仲庸面对他,也只能无言暂避。
徐云峰也不敢说话了,只是扭过头去,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宁儿。”
徐劲松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徐宁道,“对于粮食份额补足一事,你如实告诉爹爹,你有几分把握?”
徐宁看向自己这位便宜老爹,想了想道:“七成把握总是有的。”
七成!
听到徐宁的话,几个人面色各异,徐玥看向徐宁,欲言又止,她好想问问清楚,徐宁这七成把握到底是从何而来。
在她看来,这根本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
徐劲松那严肃古板的脸上却是始终没有变化,让人摸不清他心中所想,许久后,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声一叹,看向徐愈老太爷道:“父亲大人,以劲松所见,粮食份额一事至关重要,既然我二弟三弟认为,其粮食中所带劣米若要更替,需要我大房补足,那便依此所言,由我大房补足吧!”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徐仲庸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就连徐宁都没有想到,他可从没觉得自己这位便宜老爹会做这样的事情!
在徐家,徐劲松自从腿瘸之后,便终日是在轮椅上看书研文,不理商事,大房这一脉的事情,几乎都是由徐玥经手处理的。
怎么在这件事上,徐劲松好像听从了徐宁所说的话,要来掺和这件事了!
徐仲庸眉头紧锁,却是怎么都想不通,虽说自己这位大哥在他眼中一直都是这幅云里雾里遮掩的模样,但经过这么多年不理商事,难道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而徐玥有了自己父亲的话,也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朝徐愈老太爷一福礼,轻声道:“爷爷,玥儿愿意担下这件事,至于刚才赌约一事,云峰兄弟若是想赌,不如这样,若是没有补足,我大房从此不再过问家中粮食生意,但若是补足了,我大房要有家中一半的粮食商队和铺子,如何?”
徐玥一字一顿地说道,她看向徐云峰,想着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知道自己不能再退了。
爷爷将粮食商队和铺子交给她,然而这么段时间过去了,却没有做出太大的成绩,与其慢慢这么在二房三房眼中失败,不如这一次就破釜沉舟!
徐宁眨眨眼,诧异地看着这个形体瘦弱的姐姐,眼中倒是有些欣赏了。
“少爷,玥小姐……是不是疯了啊?”
小柔在一旁低声说道,“一支粮食商队,要想补足十三支粮食商队的劣米亏空,这怎么也不可能啊?”
徐宁瞅着徐玥,神色多了几分轻叹,柔声道:“是啊,的确不太可能,只是她选择相信了你家少爷我而已。”
“少爷……那小柔也相信少爷肯定可以做到的!”小柔低声说道,捏了你小拳头,“不就是十三支商队的亏空么?少爷肯定有办法的!”
徐宁呵呵一笑,却是没有说话,目光看向另一边,徐云峰面对这样的徐玥,便看向徐仲庸,因为他父亲不在,他也没这个资格代表三房,只能求助于与他站同一条线的二叔了。
徐仲庸深吸一口气,拍拍徐云峰的肩膀起身道:“父亲,那边按照大哥说的吧!这个赌约,我也替三弟接下来了。”
这是第一次,徐家的内部矛盾如此赤裸裸摆在了台面上,然而徐仲庸却不能不接下来,这涉及到未来二房三房能否继续执掌徐家的关键,若是这一次争斗,大房落败了,那么从此粮食生意,便再与大房无关。
二房和三房将真正成为徐家的话事人!
而对于徐仲庸来说,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在,毕竟赌约内容只是大房和三房之间的事情,退一万步讲,如果大房真的补足了那些粮食份额的亏空,赢了三房,与他二房这一脉也无太大影响。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徐愈看着场上这针锋相对的几人,老眼中却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流露出几分回忆之色。
想当初在京城内的徐家,他们这一支也曾参与过类似的争斗,只是相比于那种政治争斗,眼前的真是如小儿科一般。
“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便按照这个去做吧!”徐愈轻轻敲了敲手中的拐杖说道,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徐宁,随后便起身步入了后堂中。
徐仲庸看向自己的大哥徐劲松,拱拱手道:“大哥,二弟也先走了。”
徐劲松点点头,目光平静没有任何变化,就这么看着徐仲庸带着徐云峰离开了大堂,随后他转向徐玥,古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丫头,这些天辛苦你了。”
徐玥眼眶微红,却还是摇摇头道:“爹爹,玥儿不辛苦。”
徐劲松拍拍她的手,又看向徐宁,神色重新恢复了严肃:“宁儿,你虽然不通商事,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一些简单的道理想必你也是明白的,此次粮食份额一事至关重要,爹爹不知道你刚才所说的七成,是与那云峰置气,还是确有此把握,但你既然也是大房一脉的人,这件事上,你要多帮帮玥儿。”
徐宁知道眼前的便宜老爹是压根不相信自己那些话的,所以便拱拱手回道:“自牧记在心里了。”
徐劲松点点头,又犹豫了下,大概是看到了小柔手中那包裹着绸缎的告身,却最终还是轻叹一声,什么都没说,便由小厮推着轮椅车朝向了后堂。
大堂内安静了下来。
徐玥的身子微微晃了下,身边的雯雯赶紧扶着她坐下,一副嗔怪的模样看向徐宁,似乎是想怪刚才是徐宁将局面弄成了那样。
“小姐,喝茶。”香香斟了一杯茶给徐玥,徐玥接过后喝了一口,便放下来,目光落到了徐宁身上。
“宁兄弟……”
徐玥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你刚才所说的七成把握,可是真的?”
徐宁笑了笑道:“应该是有的吧!”
徐玥犹豫了下问道:“那敢问宁兄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这一刻,徐玥想到了徐宁在游镜诗会上的种种布置,还有那不过两天时间就赚到的数千两银子,如果不是这些神乎其技的手段,她也绝不会相信徐宁口中所说的七成数字。
徐宁轻声道:“其实现在时间还早,玥姐姐这边要做的,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不惜一切收购粮食,新米也好,陈米也罢,然后储存起来。”
“就这样?”徐玥听着,有些不明白。
徐宁道:“对,就是这样,至于后面该怎么做,嗯,玥姐姐等到了秋收前就明白了。”
徐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她真的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她手中毕竟还是只有一支粮食商队,哪怕再费劲力气去购买粮食,储存再多,可还是于事无补!
等到了秋收前,常平仓计算各家粮商份额的时候,这些储存的粮食又不可能凭空多出来,那又该如何补足亏空呢?
哪怕是宁兄弟想要行那囤积居奇推高粮价的法子,可去年是丰年啊……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再加上常平仓一旦放粮,他们这点囤积的粮食又能值得了什么?
难不成宁兄弟能未卜先知,预料今年秋收会有大灾?
可就算是有大灾,常平仓内的粮食也足够应付市场变化,宁兄弟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徐宁看着徐玥不解的样子,笑了笑道:“玥姐姐不必多虑,就先按照这个去做吧!嗯,记住,储存的粮食越多,我们的机会就越大……甚至玥姐姐可以考虑一下,问其他粮商高价买粮,也是可以的,只是其中溢价尽量不要超过一成。
若是银钱不够了,也可问钱庄贷一些,时长大约三个月,利钱也莫要超过一成。”
心中算着时间,徐宁又道:“当然,三房那边运过来的粮食劣米数量还是要仔细核对清楚的,若是比例过大,玥姐姐也应当及时提出,毕竟总没有全都是劣米去交那粮食份额,也让我们来补足的道理。”
徐玥默默地听着,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只能记下来。
“就这些了么?宁兄弟?”徐玥见徐宁又不说话了,便再次问道。
徐宁笑了笑,想着这些天从遥远北地传来的消息,轻声道:“嗯,就这样,先按照这个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