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姜荣向武虬嬉笑着摘下面具,又带上,又摘下,随后摊开双手在武虬惊慌失措的眼神里大笑起来,得意至极。

他知道武虬怕了,这个不可一世的武剑仙怕了。

对姜荣而言,此刻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那昏迷的柳长生不能看到这般情景,否则自己复仇的快乐该有两倍。

“姜荣,你怎么会……”

“死而复生,是吗?”姜荣走近武虬,缓缓俯下身来拍着他的脸说着。

他知道现在的武虬根本不值一提。

毕竟在场的所有人中,现在最强的是自己。

想到这,姜荣不禁咧嘴一笑,道:“可惜了,武虬,现在你我一换,你连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姜荣说罢,而后便捏住武虬的脖颈,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高高举起。

而武虬却只能皱着眉头,死命地挥动着四肢,却仍无能为力。

一旁的武娟见状,便拼命地撞向姜荣,妄想将他撞到在地,可那姜荣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毕竟这小姑娘撞人的力气,与石兰交待的一天的训练量相比,跟本不值一提。

比起这个激进的小丫头,反而是那武大娘的一脸平静让姜荣更加好奇。

计上心头的姜荣咧嘴一笑,他可不愿意轻易地放过武虬。

“武虬,我敬你是条汉子。”姜荣笑嘻嘻地说罢,便将武虬放了下来,而后道:“我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为了让你黄泉路上不孤苦伶仃的一人,允许你从这两人里挑一个陪你上路。”

“选吧,是要你的女儿陪你呢,还是你的妻子陪你呢?”

武虬盯着姜荣,突然收起了先前惶恐不安的神色。

因为他知道自己越是这般恐惧,姜荣便愈发得意,毕竟姜荣最想看到的,便是自己那溃不成军的狼狈模样。

果然,姜荣见武虬没了动静,便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道:“磨磨唧唧地干什么,要是让小爷给你做选择,两个都活不了!”

武虬沉默地看着姜荣,良久后,重重说道:“姜荣,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我第一次在元阳宫前遇见你,见你同我大谈道义,只觉得不过是一个入世未深的毛头小子胡诌言语罢了。可当我知道你身为楚人,却要杀那楚雄,只为了抚育你长大的姜老头,为了公道,甚至当我的剑刺向你时,你也不曾动摇,那时起便知道你是个有道义的人。可我同你不一样,我虽尊为剑甲,却处处受限,远不如你这般豁达,也学不来你的快意恩仇,更没有道义和信仰可言,所以无论世人如何神化我,我都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个在剑道上有所造诣的凡人罢了。”

“于是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为了自己的侠道,可以付出生命的人。”

武虬说到这,不禁看向那姜荣。见姜荣沉默不语,便又道:

“可你现在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若是对我有恨,便对我报仇罢了,为何又要波及我的家人?”

“若真这样做了,那你岂不背弃了你的道义?乘人之危,见死不救,真是如此,你同我这种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姜荣见武虬语毕,便长吁口气,道:“武虬啊武虬,枉你为一代剑甲,竟不知时光如梭,人心难测。”

可他却又忽然暴起,死死拉着武虬的衣领,冲他怒吼道:

“五年,整整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这个江湖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一个道理:那便你口中的侠道,我所坚守的信仰,不过是幼稚的玩笑!连狗屁都算不上!”

说到这,姜荣便又猛烈地晃动着武虬的肩膀,眼里闪着疯狂的光,冲着武虬吼道:“你知道梁国是怎么没得吗?知道吗?是楚雄为了取悦女人!”

“一个国家,好好地,只因为一个女人觉得无聊,便没了!”

“而我,却只能空谈楚国的不道义,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姜荣说到这,激动的泪水也跟着留下。

“所以我放弃了,武虬。”他放开了抓住武虬衣领的手,绝望的笑了,道:“若你方才那番话放在你我二人初遇时,又何必会酿就今日的结局呢?”

“选吧,武虬。今天注定是会有两具尸体的。”

武虬见攻心无果,便故作深沉地默不作声,想着能拖多少是多少,可姜荣何尝不知道这武虬的心思?

只见姜荣一把抓过武娟,手指肆无忌惮地在武娟那张精致小脸上划过,道:“要我看那,这小的水嫩得很,杀了倒可惜,活着还可以给爷爽一爽……你说呢,武虬?”

“话说回来,你女儿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吧?”

姜荣说罢,便一头埋进武娟胸前,一阵骚动。

武娟见到姜荣那病态模样,浑身吓得不敢动弹,呜呜咽咽地啜泣着,泪水也跟着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一旁的陈伯安看见后,刚想去撞那姜荣,却被武大娘按住。

只见武大娘缓缓起身,道:“小子,莫要再激,我同这人走黄泉便是了。”

姜荣一听,便不再管那武娟,只是嘲弄道:“看看吧武虬,到头来还得靠女人替你做主,真是窝囊。”

那武虬听罢,便埋下头去,默不作声。

“这话你倒是说得对,他武虬就是窝囊!”姜荣不曾想到,这结发的妻子竟会顺着自己意思说下去,便嬉笑着要看武虬的笑话。

“小扇,我……”

“闭嘴!”

武虬刚想说什么,却被武大娘打断。而后便听那武大娘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保我母女二人安全,才同我母女二人断了关系,可为何如今又置我母女二人于死地?又为何武娟想见你便可见,我却不行?”

“是你武剑仙移情别恋看不上我这糟糠之妻,还是我赵小扇拿不出手,掉了你剑甲武虬的价?”

“呸!我看你就是窝囊!”

武大娘说完,一口唾沫啐在了武虬脸上,把一旁的姜荣逗乐了,直呼骂得好!

可骂着骂着,那武大娘却哭了起来,道:“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向我倾诉衷肠时念的是什么诗句?”

那武虬听罢,张着嘴似要回答,却又忽而闭上了,只是道了句:“对不起小扇,今世是我负了你。”

姜荣看到这儿,不禁摇了摇头。

这个武虬,自己的女人给他台阶下他都不要,实在是愚不可及。

武大娘听后,也像断了一切念想般闭上了眼,长吁口气,仍由泪水肆意流下。

姜荣见状,便道:“行吧,那就恭送二位上路。”

说罢,姜荣解开了武娟的绳索,将腰间的刀放到的她的手上,道:“来吧武娟,杀了你的父母后,你就自由了。”

在场所有人一听,都懵了,只有姜荣笑嘻嘻地看着武虬,道:“世人都说我姜荣是个杀父弑母的畜牲,那今天我便好好干干这畜牲的事。”

“姜荣,别欺人太甚!”武虬怒火中烧地看着姜荣,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了他一般。

姜荣听后,一脚踏了过去,牢牢将武虬踩翻在脚底,竟让武虬口吐鲜血不止。姜荣见状,便道:“将死之人,火气何必这么大?”

随后他看向了惊慌失措地武娟,缓缓走近她,轻轻握住武娟那拿刀的手,道:“来吧小姑娘,这可是你父母舍弃生命才换来的活路,莫要辜负了他们。”

“还有,千万别动歪点子,否则你的脑袋绝对最先落地!”

一切交待清楚后,姜荣便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欣赏这出难得的戏码。

武娟双手颤抖着握住刀,早已被恐惧揉得花容失色的脸上流着泪水,却只能张着无声地哭着。

她看着眼前的父母,终是跪倒在地,大喊着:“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姜荣见状,正欲快步上前扬起巴掌便打,陈伯安却突然跑到姜荣面前挡住,扬起嬉笑的脸皮,道:“大爷,要不我试试?保证让你满意!”

姜荣一听,低头头便看到了陈伯安那张讨好似的脸,才想起来有这号人物。

这小子,要是不说话,还真像不存在一般。

“啧,看来武家还招了个好女婿哩!”姜荣讽刺着说罢,随后便把刀递给他。

陈伯安点头哈腰地应付着,而后便拿起刀,缓步走到武氏夫妻面前。

武虬看着陈伯安,他记得女儿一直同自己提起过这人,只是不曾想第一次见面,便是最后一面。

“小子,我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我女儿。”武虬说罢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陈伯安看着武虬,又看了看早已心如死灰的武大娘,直到手里的刀攥出了汗也不敢下手。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何况要杀的对象还是待自己不薄的恩人。可他知道今天一定死人的,有人被害,就有人行凶。

而他只是单纯的不希望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是武娟。

“动手吧,伯安。”武大娘抬起头笑着看向陈伯安,随后道:“武娟就托付给你了。”

陈伯安看着武大娘的笑脸,努力不让泪水流下,哽咽道:“大娘……大叔……原谅我……”

“还叫大娘呢。”赵小扇说罢,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该改口了。”

陈伯安终究还是没忍住,泪水肆意地流了下来,哭着道:

“爹,娘,一路走好!”

说罢,一刀斩下。

汴阳城内,国师张明义奉了楚雄的命令,行例卜算大楚气运,可无论卜了几次,卦象都是同一占。

一旁的杨行见师父愁眉不展的模样,看不下去了,便走近卦象查看。看罢却挠了挠头,道:“「游龙归海,乘鹤回天」,师父,算了一上午都是这个卦,什么意思啊?”

杨行看向张明义,却见到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国师眼角竟湿润了,久久不语,而后便听道他重重说道:

“大楚的气运,只怕是越算越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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