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勇敢的少年

半山腰的一处悬崖旁,一棵二三十米高的槲树向远处的天空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倒卵形的深绿色宽大叶片背上,布满了深色星状绒毛。

暗灰褐色的树干旁,站着一个有些瘦削纤薄的身影。

似乎是对枝叶上的绒毛有些不适,他时不时会挠几下鼻尖。

后方的枝叶耸动,夏霖从中窜了出来。

此处海拔20多米,算不上多高,山顶估计也不过50米。

柏咫涯告诉他,只有山脚一带的区域设有幻阵,再往上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的?”夏霖问道。

柏咫涯说道:“我刚上去看了一下。”

“嚯。”夏霖并不惊讶,问道,“那找到那个女人了吗?”

柏咫涯摇摇头:“不过上面有个房子,那人可能进去了。”

夏霖点点头。

“走呗。”

夏霖说着,看向柏咫涯,发现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

柏咫涯沉默了下来。

蛇神山上的幻阵水平非常低级,仅仅只有干扰视线的作用,对他来说基本可以无视。

然而在幻阵中遇到的那个跳舞的女人,却显然不属于幻阵本体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怎么跟夏霖解释,因为他以前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最后,柏咫涯摇摇头,迈步向山上走去。

不仅是炎傀,先他们一步进山的雷甸与烬符也不见踪影。

不过凭烬符的冲劲,先炎傀一步进入山上的那栋房子都不是不可能。

“柏咫涯。”

“嗯?”

途中,夏霖突然问道:

“你觉得世上有鬼吗?”

“鬼?”

“嗯,就是幽灵啊。”

“‘信则有不信则无’……老一辈的人都喜欢这么说。”柏咫涯说道,“但我认为这世上并没有什么魂魄。”

“网络上不是流传着什么灵魂有17克还是21克来着的论调吗?”夏霖说道。

“荒唐。”

简单的两个字,代表了柏咫涯对其的看法。

“不是说是科学实验的结果吗?”夏霖随口说道。

“荒唐至极。”

柏咫涯平静说道,瞥了他一眼。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信这个的人啊。”

“我确实不信。”夏霖说道,“不过刚才我在幻阵里碰到了……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夏霖点头,他皱着眉头,似乎觉得有些难解释。

柏咫涯问道:“跳舞的女人?”

“你怎么知……”

夏霖转过头来,眨眨眼:

“你也遇到了?”

柏咫涯点头。

两人沉默片刻。

夏霖喃喃道:“不知道怎么解释啊,如果不是鬼的话。应该不是什么高科技投影手段之类的吧。”

“兴许是什么灵兽妖灵的奇能异术,或是新的异灵术邪灵术。”柏咫涯说道,但他心中对此也不确定,硬要解释只能这样。

……

画鹭。

这个名字既不烂大街,也谈不上生僻,还有那么点诗意,应该能算是个挺好听的名字。

梅画鹭自己也这么认为。

可惜他姓梅。

就算高学的同学没有像初学时那些幼稚的孩子一样,一直“梅花鹿,梅花鹿”地叫着,但初次见面的人总是会听错。

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所以后来他向别人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总是把姓和名分开来讲,还会在“画”上加重音。

长水区的东北方,有个「达斯帕克高学」。

虽然名字挺洋气,但就算在玉桦市,也只能算个默默无闻的三流高学而已,学校面积大约只有白牙高学的四分之一。

对此,梅画鹭也谈不上有什么不满。

谁叫他只有这水平呢?

他家其实位于玉桦中西部的常亟区,离达斯帕克高学还挺远的。

然而他并没有选择住校,倒不是达斯帕克高学的宿舍质量太差或者已经住满了,而是因为它根本不包住宿。

没错,达斯帕克高学根本没有供学生住的宿舍区。

于是梅画鹭不得不在附近租房子住。

可惜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附近的租房早早被别人占了去,他不得已,最后只能选择了一栋老旧的洋房。

洋房的位置,在玉桦短坝附近。

时常能听见那滚滚水流声。

那是自然的声音,是生命的声音。

梅画鹭觉得,自己可以忍下来。

而后……

在他静心学习时,水坝处惊涛拍岸,似雄兵临阵。

在他安心入睡时,水坝出洪波涌起,如两军交战。

在他动心表白时,也哗啦哗啦响个不停,令他连电话另一端的回复都听不清。

他向父母提了这件事。

“谁叫你这不要好胚自己考了所这种学校!”

挨了顿骂。

前阵子,有个同学神神秘秘地跟他说了件事。

据说玉桦短坝边的蛇神山里有位「苍虎神」,是个身穿蓝色轻纱的大美人。

若是想心想事成,便要在每月初三的寅时三刻拜山登顶,献上自己的血作为贡品。

哼,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谁信啊?

梅画鹭听了,不屑地笑了笑。

然后,今晚,他来了。

他带着把小刀,作为等下割破手指取血用的。

之前试了试用咬的,结果太疼了,根本不像电视剧里那样简单。

而且天太黑,上山之后他就分不清哪是哪了。

最后,他照着手机上的导航,一点点地爬了上去。

要问为什么幻阵对他无效,只能说这座幻阵纯粹依靠灵气进行视线干扰,对于感知不到灵气的普通人等于不存在。

刚好梅画鹭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理科生。

初来乍到一个月,他也不知道蛇神山是不让人进的,更别提山里有灵兽的事情了。

他那同学也只是听说了后觉得有趣,跟他提了一嘴,根本没想到他真的会去蛇神山里。

刚好守山的保安今晚去团建了,现在一个个正醉倒在监控室里呼呼大睡。

他其实也不怎么相信同学说的什么苍虎神祈愿之类的,但是实在受不了那短坝的水声了。

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梅画鹭进山了。

起初他看这山里也没大道,还担心晚上不会有什么蛇啊狼啊之类的危险,然而进山后除了虫鸣半点活物的声音都听不到,渐渐地也就没想其他的了。

这个点的蛇身山里其实相当凉爽,但此刻他却累得汗流浃背。

哇,累死我了,爬山这么累的吗……

感受着生疼的脚底和酸痛的腰腿,他喘着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是不是平日里锻炼太少了,以前我不这样啊。

他伸手扒开前方的一片灌木,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前方,有光。

一座十米左右高的西式建筑里,有昏暗的灯光从窗户里亮起。

这……

还有人住这种地方?

他挠挠头,向前走去。

大门敞开着,拱形的大门两侧有两座石像。

不过天太黑,梅画鹭看不清楚,也不没有在意,直接走了进去了。

他想稍微休息一下,这种大别墅的主人肯定是个特别有钱的富豪,应该不会太小气吧。

进入屋内,迎面便是两支闪着昏暗光芒的白色蜡烛。

穿过宽广深幽的楼道,一樽高大的石雕立于前厅的中央。

“有人在吗?”

梅画鹭一边开口问道,一边看着这樽石雕。

是个披着斗篷的无头人,背后有两只羽毛翅膀,双手交叉握在胸前,似乎是在祈祷着什么。

什么玩意?天使啊?

嘿,这有钱人还挺文艺的。

他感觉这场景跟自己在游戏里遇到的有些类似,心中还挺兴奋的。

直到嘭的一声响起。

他转过头来,背后的大门紧紧关闭。

两支白色蜡纸的火光不断闪烁,四下一片寂静。

汗水从梅画鹭的额角浮起,并这次不是因为热。

他打了个冷颤,感觉自己的脊背与手脚都有些发凉。

梅画鹭咽了口唾沫,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此时他才意识到,在深山老林里,看到一个敞开的昏暗大房子就走进去的自己是有多勇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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