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第010章

春桃看到霍天北的身影,面上一喜,低声吩咐小丫鬟:“快去通禀夫人。”可在片刻之后,她的喜悦就变成了疑惑——

霍天北冷着脸,拧着眉,负手转身,阔步走出院落。

这是怎么了?嫌吵?春桃正猜测原因的时候,却见霍天北又返回院内。这般行径,只能是因恼火、犹豫所致。

霍天北大步流星入室,进门后就吩咐丫鬟:“退下!”

室内立刻安静下来,连小狗都被吓得不敢再叫了。

丫鬟们哪里听不出他语气恶劣,一个个噤若寒蝉,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新抱来的小狮子狗颈部拴着一个细绳,细绳末端系在了太师椅上。顾云筝正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小家伙,手亲昵地揉着它的头,嘴里柔声哄着。

霍天北恨得牙根直痒痒,忍着气转去东次间,“你给我滚过来!”

顾云筝没理他,敛目打量着小狮子狗。身长一尺左右,纯白皮毛,眼睛圆圆的黑黑的,上翘的小鼻子也是黑色的,神色无端透着委屈不甘,煞是可爱。

她将系着它的绳索解开,把它抱在怀里,慢吞吞走去东次间。进门走了两步,就被霍天北喝止:“站住!”

顾云筝忍着笑,目光狡黠地看向他。原以为他会径自拂袖而去,他却还是进门来,本来是有些失望,可看到他被气成这样却也是美事一桩,乐得享受。

霍天北用嫌弃到无以复加的眼神打量着她和她怀里的那个东西,“谁准你养这种东西的?”

暴躁的语声让小狗身形微动。顾云筝一面安抚着小狗,一面回道,“我日后不会再整日习武,自然要找个消遣。”

霍天北不予理会,直接给出决定:“把它扔出去。”

顾云筝语声戏谑,“这是什么道理?你不想看见这种东西,离开就是。”

“你故意为之,是不是?”

顾云筝悠然踱步到一把椅子前落座,效法他的方式,把话说到底:“你若是因此责难我的家人,我也没法子。你觉得上得了台面的话,只管随意为之。”她真不介意他给她一个破罐破摔的理由。

霍天北觉得手心发痒,想把她掐死的冲动特别强烈。既然来了她房里,就不能再返回外院,除了这两日对她,他从没朝令夕改的前例。再说了,她玩把戏的目的是拒绝他回来——凭什么让她如愿?

又看了那小狗一眼,他又是不耐又是无奈地道:“我在房里的时候,别让我看到它。”

“……我尽量。”顾云筝没料到他竟肯让步,心里很是失望,答得也就敷衍。抬眼细究他神色,那样子,应该和她以往看到蛙类、蛇类一样,不解之余,又是心生笑意。

霍天北一摆手,“出去。”

两人俱已用罢饭,霍天北沐浴后,坐在东次间的炕桌前处理公务,顾云筝则去了西次间,安抚着一直郁郁寡欢的小狗。

“从哪里找来的?”顾云筝问春桃。

春桃回道:“一位管事妈妈听说后,帮奴婢从一家富户里找来的。”之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钱袋,“夫人给奴婢的银票,花得还剩这些。”

顾云筝道:“给那位管事一两,你留一两,余下的你也收着,日后少不得打发人。”

春桃称是。

顾云筝坐姿放松,看着此刻静静伏在自己腿上肥嘟嘟的小狗,露出笑容。原本只是想用它来气人,在以往也没机会接触这种小动物,却没想到,一见之下,很是喜欢。

这小东西初到陌生之地,一阵抵触不安之后,已经认命了,只是情绪很差。用心善待它,总会好起来的吧?

这时候,霍天北唤她。

顾云筝转去见他,“什么事?”

霍天北递给她一张银票,“我已命人查过,你的例银账房每月按时送到内宅,却不知你为何没收到。也罢了,这些你先收着。”说的是中听的话,却是语气不佳。

顾云筝将银票接到手里,看看数额,竟是一千两。

霍天北视线落回到手边公文,“多的算是我给你的贴补,例银是另外一回事,再被人克扣的话,不要与我再提。”

“我晓得。”顾云筝迟疑一下,“谢谢。”

谢什么?真想谢他的话,就该即刻把小狗打发出去——霍天北横了她一眼。

难得看到他有火发不出的样子,顾云筝觉得很有趣,心情更好。

这时候,安姨娘和穆姨娘过来问安。

这是要守规矩晨昏定省,原因当然是因为他在的缘故。

“不见!”霍天北脸色更差。

顾云筝唇角完成愉悦的弧度,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子,转而吩咐丫鬟:“让她们回去。”

霍天北丢下手中笔,转往寝室,“歇了吧。”脚步一顿,回眸上上下下打量她,“洗干净些,别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到床上。”

顾云筝蹙眉,瞪了他一眼。心念转动,又抿唇笑了。

小狗被送来之后,还没吃过东西。顾云筝又在西次间逗留多时,喂小狗吃饱喝足之后,这才洗漱更衣。

“夫人,晚间将这狗带出去吧?”春桃已经看出,霍天北的无名火是因小狗而起,而顾云筝则是故意为之,看得她头都大了。

“不用。”顾云筝摆摆手,“就让它睡在房里,你照看着它睡着了再回房歇息。”

春桃暗自唉声叹气。

顾云筝回到寝室,见丫鬟已经将两套被褥铺好,霍天北歇在外侧。

她走到床前,“这是怎么个意思?”

霍天北道:“唤人服侍方便些。”

顾云筝语声平静:“那你睡里面。”

霍天北无所谓,转去里侧歇下。

他在这里就寝的话,灯是不会熄的。

这一晚,因为顾云筝没跟他较劲,氛围平宁。

沉默多时,霍天北商量她:“你能不能不跟我作对?把那东西打发掉行不行?”

“不行。”顾云筝只是不明白,“你是经常出门狩猎的人,怎么会怕小狗呢?说不通啊。”

霍天北没辙地扯扯嘴角,“谁说我怕那种东西了?只是看到就不舒服。”语声一缓,又道,“你执意给我添堵,不怕我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

“你好意思么?”顾云筝料定他做不出这样的事,不以为意地一笑,“我给小狗取名字了,叫肥肥,你觉得怎样?”

“闭嘴!”

顾云筝忍下笑意,一面拿起枕边的书翻看,一面说起别的事:“我想见见父母。”

“要见哪个?”

顾云筝说着话,余光瞥见肥肥出现在屏风旁,侧头见他已闭上眼睛,正抬手揉着眉心。她轻轻地翻身,惬意地看着肥肥,漫声搭腔:“有什么不同?”

“的确是,已无不同。”她如今已有主见,不是谁能左右。

此刻的肥肥,正可怜巴巴地看着顾云筝。

她勾了勾手,肥肥慢吞吞往前走了几步,轻摇了摇尾巴。它到了新环境,跟她接触时间是最久的,无可选择之下,也只能跟她亲近一些。

顾云筝想到身边的人对它的抵触,无声地拍了拍床,想象着肥肥若是突然跳上床……还真猜不出他会是何反应。因着笑意,她回应他的语声变得柔软:“你看着安排就是。”

霍天北心生狐疑,也在这时候周身都不自在起来,睁开眼看过去,就见小狗正期期艾艾地往床榻而来。

“你这个小混账!”他从牙缝里磨出这句话,探臂过去,将她手里的书丢向肥肥。

肥肥委屈地嗷呜一声,一溜烟跑了。

顾云筝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出声来。

霍天北欺身过来,将她的小脸儿当面团揉,“是不是成心的?嗯?”

“你真不想看到它的话,就不应该留宿在这里。”顾云筝一面笑着辩解,一面去推他的手,“我跟你说啊,这种狗很黏人的,日子久了,肥肥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霍天北在这片刻间,忽然目光微凝,手扣住她的下巴,指腹轻柔摩挲,细腻柔滑的肌肤带来的触感,真是好得不可思议。空闲的一手将她双手按在一旁,看住她因着笑意愈发潋滟生辉的明眸,微笑问道:“为这么点小事,就高兴成了这样?”

随着发自心底的笑容在他唇畔漾开,他目光中惯有的锋芒消散,宛若冰雪消融。

这样的他没那么可恨了,危险气息却更盛。

顾云筝莫名觉得,自己此刻成了狼爪下的猎物,眨了眨眼,告诫自己不要逞口舌之利,“我是没料到而已,看到你这么气急败坏的,任谁都忍不住要笑的。”

霍天北语声温和:“风一阵雨一阵的,除了给我添堵,你就没事可做了?”

“哪有。你安心睡吧,我不闹了。”顾云筝一本正经地保证,说话时双手轻缓地挣开他钳制,推开他扣着自己的手。

“你不闹了?”霍天北侧卧在她身边,手臂隔着被子环住她身形,“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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