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宫变

小玄瑞三岁的时候,得了场怪病。

如何求医问药,都没有办法。

荣阳侯和蔺君朔急得去宫中太医院请了太医也束手无策。

三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难受了只能搂着娘亲哭。

心疼得钟灵媛抱着他连声哄,小玄瑞的身子烫得厉害,鼻喉又仿佛是喘不上来气,后来身上又起一些明亮的水泡。

孩子哭得钟灵媛心里焦急,蔺君朔搂着她,她搂着孩子。

他吻了吻妻子的额头,又吻了吻孩子的额头,说别害怕,他去想办法。

到底是金孙孙,这一病叫钟家和蔺家都炸开了锅!

钟瓒如今已是四品的翰林官,钟雍和蔺允熙的夫君郑晔都在外州,除却两家的旁支亲系,蔺君朔还知会了他当年在书院的众多同窗。

终于是有了喜讯。

蔺君朔拉着钟灵媛坐下来细说:“原是三叔家听的传言,说在百璞之地有过此病,我便派人仔细去问。”

“正巧瑔舅哥有一支商队路过那里,有了确切消息,虽有这病,却不好治,须得请一位名医出手。”

蔺君朔也是遏制不住地激动,“我多方打听,那时与我同窗的一位大人便与此位名医是远亲,又因着言大人与他算是旧识,请动了那位名医!”

言大人是言相的四公子,与蔺君朔算是发小。

那名医性子怪异得很,原是不想治的,耐不住多次骚扰,又听说是三岁孩童,这才松了口。

蔺君朔连忙叫人好生去请,哪知名医到了侯府一瞧,唉声叹气。

细问缘由,只说是难办,却也不是不能办,得费些功夫。

费工夫也是名医费,钟灵媛他们也只能干等着。

她在家里根本坐不住,就要去尘山寺烧香祈福。

这下好了,母亲婆母都要去,于是三人便一同去。

自从她嫁给蔺君朔,大抵是日子过得太顺心了,一次都没有去过尘山寺。

这次来倒有些惶恐,唯恐圣人会怪罪她。

那年的小沙弥,如今已成了住持,看到她双掌合十,“施主好。”

钟灵媛连忙回礼,“住持好。”

“施主此行所为何事?”

“为幼子祈愿。”钟灵媛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

上了香,又添了香火钱,蔺氏和严氏都不放心,要去求签。

钟灵媛就在寺门树前等着,一位小沙弥小跑过来。

“施主。”

“小师父好。”

“施主,住持要我带话。”小沙弥道。“幼儿命里有此劫,施主是有缘人,住持说您有佛缘,命中带贵,逢凶化吉,您不必忧心。”

蔺氏和严氏回来的时候,面上带着喜气,说师父解的签都是上签。

钟灵媛却愈发忧心。

她的惴惴不安在听闻西边起了旱灾后愈发强烈,她差点忘了,近十年大安连年大旱,这时候还并不严重,等过几年,五年大饥,六年大水,七年秋蝗。

田中种粒皆绝,人多流亡,因饥成疫。

也算为蔺玄瑞积功德,钟灵媛和几个官家夫人率先在关前施粥救民。

小孩子在府中由人照看,钟灵媛就亲自去监管。

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大多都面容灰败,捧着破碗给她连连磕头,夸她是观音娘娘转世。

流民算不得多,来的多数都是方圆百里的乞丐。

钟灵媛记得,上一世她已是中宫皇后,在城内布粥的时候,关外流民已不计其数,衣不蔽体,饥民换子而食。

那一天,她站在城门,身后都是禁卫军。

城门被乱哄哄的流民挤开,那些人身上散发着腐败酸臭的气息,争抢着锅中的米粥和馒头。

幸好有禁卫军在,不然她堂堂一国之母,怕是也要被这些人分食。

钟灵媛提着一颗惊悸的心回到宫里的时候,上阳宫的周公公支支吾吾,她再三追问,才知道陛下在御花园赏花。

她那时是怀着怎样的一颗心追去御花园的呢?

大概是娇娇女儿家见郎君的心吧。

所以在看到裴奕搂着两个美人的那一幕时,钟灵媛整个人仿佛被灌了一桶冰水,那要从喉间溢出的委屈也霎时消散了。

两个美人立马伏在地上,秀气的额头磕出了血。裴奕连龙袍的领子都来不及拢上,就那样奔出来拉住她的手。

一张临近中年愈发沉稳英俊的面庞,一个只手遮天的圣上,委屈得拉着她的手轻声细语。

“媛儿,朕……”

他到底说的什么钟灵媛已不记得了,只记得后来下人禀告说答应诞下龙子。

钟灵媛替裴奕赏了那个答应。

那是裴奕的第四个皇子。

“阿媛。”蔺君朔的声音就响在她身后。

钟灵媛转过了头,看见蔺君朔穿着绛紫色的官袍,臂弯抱着一大个包袱,冲她温柔地笑。

她赶忙奔过去,看见包袱里是她三岁的小团团。

“你怎么把孩子抱出来了……”

“娘亲抱!”小玄瑞把手伸出来,朝她撒娇。

钟灵媛就止住了话头,动作小心地从男人手里接过小孩。

蔺君朔拖了拖孩子的屁股,让她轻松些。

“玄瑞闹着要娘亲,现在天气也暖和些,我也想玄瑞的娘亲,便带孩子来找你了。”

三岁的小孩子扑在母亲怀里,笑声似银铃般清脆,比前几天精神头好些。

钟灵媛拍了拍怀里的孩子,这才看向孩子爹,“我想着做点善事,给孩子积德,府里的佛堂我也叫人重新修葺了,只盼他好转些。”

男人伸出胳膊半搂着她,将人拥着往马车走去。

“有心总是好的,医师都在府中为玄瑞配药呢,你不用操那么多心……”

名医号称再世华佗,细细研究了半把来月,小玄瑞的病竟真的有了好转!

水泡消了不少,晚上也能安眠了。

等蔺玄瑞喜滋滋地下地跑跳给名医磕头的时候,做父亲的蔺君朔乐不可支,要给名医一百两黄金。

名医摆摆手说不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是父母医师,随后又多要了十两碎银。

蔺允熙的夫君回京都任职了,做到了大理寺卿。

双生的一对外甥荣阳侯夫人严氏稀罕得紧,常接过来照看,有了同龄人玩耍,玄瑞倒也不黏着他娘亲了。

蔺君朔像是个浑不吝的,抱着她胡亲,说是快给玄瑞添个弟弟妹妹,作个玩伴。

钟灵媛原以为日子就要这样过了,哪以为太子被贼匪偷袭,命丧当场。

两个皇孙也被迫害,太子妃一身缟素,麒麟殿状告祁王。

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到钟灵媛反应不过来。

虽说她之前活过一次,但说实话,她记忆最清晰的是那吃斋念佛的十五年。

再往前还有那做皇后的四十年。

前世这场祸乱的时候,她还在南隅做裴奕的妻子,后来做了皇子妃,才来了京城。

那亦是很久远的事了。

祁王逼宫的时候,大理寺卿郑大人有先见之明,将蔺允熙和两个儿子密送进了荣阳侯府。

天色渐黑。

几人躲在最里边的屋子,几个孩子挤在一起,严氏和蔺允熙温声哄着孩子们入睡。

钟灵媛站在窗前,遥遥望向外边。

蔺君然十一岁了,隐隐知道事情不对劲,在外间守着她们。

荣阳侯和蔺君朔此刻都在府外,钟灵媛在担心他们。她还忧心钟府里的众人,父母和姨娘,三个哥哥都是不会武的人,何况府里还有嫂嫂和孩子们。

钟灵媛知道前世两家都是躲过了这场祸事的,但黑云压顶,她心底有铺天盖地的忐忑和慌乱。

渐渐到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