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故事(2)

他是一名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的样子,浓密且扩散的眉毛缩短了眉与眼之间的距离,再加上年纪的催化,使得原本立体清澈的大花眼有了暂避锋芒的内敛,看来他的家境不太好,最起码祖上应该没什么基业,所以不管做什么事都得靠自己打拼。

他鼻翼的一侧有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疤一直延伸至左侧脸颊,照他现在的状况来看,应该正是应了那道劫,能不能扛过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如果能抗的过去,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蒸蒸日上,因为他的鼻梁高挺鼻翼丰满,颧骨凸显,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脸色惨白,但依然清润泛着光泽。

浓密的胡髭下还能隐约看到那深而有力的沟洫,这代表他的身体不错,比一般人能抗。下颌饱满嘴唇丰润,晚景大好,如果死不了的话。

那个女人就这么盘腿蜷缩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他面部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直到他渐渐恍惚,最终失去意识瘫倒在了沙发上。

她再一次的紧张起来,她想起身去看看他是不是死了,但当枪口重新瞄准她的时候她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精力试探自己,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什么事了。

每个人的身上总会发生一些事情,无论是顺畅还是艰难,别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所以,自己的事情自己扛,扛得住得扛,扛不住也得扛,这是宿命。

女人在等,男人在熬,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送走了晚霞迎来了黑暗。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而女人却在这浓烈的血腥味中沉沉的睡去了,睡得很香。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正坐在茶几上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没有之前那么冰冷,气色也好了很多。

她用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顺便看了一眼窗外,天蒙蒙亮,她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夜,殊不知自己已经睡了三天三夜,而且外面更不是她以为的朝阳升起,而是夜幕降临之前的告别——这些都是她在几天后才慢慢推算出来的。

她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如大病初愈那般的疲软,很想喝水。

那个男人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起身去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递给她,她看到那个男人不仅气色很好,而且行动自如,丝毫没有像是曾经受过伤的模样,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一点儿血迹,她都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难道他根本就没有受伤?

不应该啊,看昨天那个样子跟要死了没什么区别,要说装,那也装的太像了吧。

再说即便他真的是装的,意图是什么?表演给自己看?

要不就是他现在在假装,以他的毅力倒是可以做到,可衣服上的血呢?沙发上也没有啊。衣服及时被清洗倒也能说通,谁让她昨天晚上睡的那么死呢,可沙发怎么清洗?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她才幡然醒悟,自己不仅仅睡了一个晚上,这么想想到也能说得通,毕竟时间够充足,也许那些血迹是真的被清洗了。

看来他昨天是趁着自己睡熟之后处理了伤口,又清洗了血迹吧。

“饿吗?”

她僵硬的点点头。

“想吃什么?算了,我看着做吧。”

说完他就进了厨房。

什么意思?

最后的晚餐?

这个男人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她心生莫名的忧惧,不过这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和无限想象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该如何应对,她都做了无限遐想。

其实不过就是一顿饭,还是煮方便面,人总是要吃饭的,谁也不例外。

女人不停的打量和琢磨着那个男人,看样子他很正常,没有任何伤痛情绪表现出来,而且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又是什么意思。

吃过饭后,那个男人给了她行动上的自由,让她回自己的屋里睡觉,而他则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那是一个既惊恐又兴奋的夜。

女人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紧闭着的房门,留意着门下的缝隙,不过还好,所有她能幻想出来的情景都没有发生。

渐渐的,她觉着那个男人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样子,紧绷着的心也放松下来,她试图壮着胆子询问一些问题,更想知道关于他受伤的情况。

“闭嘴。”

每每这种时候回应她的只有这两个字。

她很想查查是不是有种叫‘交流障碍’的病,若是有,那么他应该病得不轻。

时间的顺向行走如同在高原熬粥,不温不火,不疾不徐,没有终点。那个男人整日沉溺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电视被调换到了少儿频道,一集集的动画片和一帧帧的广告在纯真与社会之间来回切换,就像同处一室的那个男人与女人。

那个男人是那么的专注,女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看电视还是思考问题,总之对此有了烦躁感。

但每当深夜来临关上电视机后,家中又会笼罩一片死寂,男人考虑了她的睡眠,她辜负了夜的殷勤。

睡不着。

谁又能在这种境遇之下安然熟睡呢?

所以,为了打发时间,她重新捡起被她久久遗弃在角落的书籍,也是从那时起她突然发现了文字的魅力,也是从那之后,她放下了手中那个毫无意义,浪费时间,不切实际,自以为是,无限放毒的‘高科技’。

这种日子倒也安逸,放弃了对生计的奔波也就不用绞尽脑汁的讨好别人了,这不正是她一直所向往的生活吗?

可惜这种日子只维持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七天的时间。

刚刚是一个习惯始成的周期。

然而,一个星期后的早晨,当那个女人醒来走出房间后却发现房间内只剩下了她自己。

那个男人走了,毫无征兆的离开了,就像来时毫无缘由,走时也没编什么借口,只是留下了一个电话号和一句话。

‘记住这个号码,在你觉得需要的时候打给我。’

那个女人呆坐在沙发上看着留在茶几上的便条,长久的陷入了一种无法释怀的情绪之中。

夕泽说到这里停下来为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凝视着窗外许久,似乎在与那个女人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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