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松手我怎么去。”
他的手将红衣的布料都抓出了一道道褶皱,发白的手在红色的衬托下显得非常病态。
谢言序仿佛受到了侮辱,他的手稍微松了一秒钟,又因不得已的依赖再次抓紧。
身体和理智产生了斗争,手一会儿用力一会儿泄力,反反复复。
他这幅崩溃挣扎的样子太好笑了,姜玄听手指按了按他手背上的青筋:“我们俩关系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谢言序牙关打颤,睫毛一片润湿。
她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在这儿陪他吗。
他快恨死她了,姜玄听嘴巴这么毒,性格还这么恶劣,却又只对他一个人恶劣,偏偏他下不去手,只能生自己的气。
谢言序痛苦地抱头:“你走。”
谢言序面色难看,紧闭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身体却贴的更紧。
备受煎熬的身体只有在靠近姜玄听的时候,才稍微好受一点。
空间里的水位慢慢升高,他的痛苦也在逐渐加剧。意识快陷入黑暗,手却固执地去贴近她的身体,理智崩坏,他揽住姜玄听的腰,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姜玄听目色平静地坐下,手托住他的脑袋。
谢言序倒在她的腿上,两人的影子慢慢重合,又迷迷糊糊地用嘴巴咬去她头发。
她轻轻皱了皱眉头,手在谢言序尾巴根揪了一下,他浑身一颤,像被抽了力气趴在她的膝盖上。
姜玄听扯扯他的头发:“看不出你还挺舍不得的。”
谢言序低垂着头,脸还闷在她的腰上,没一会儿,姜玄听觉得腰部凉凉的,湿润了一片。
“我,没有。”
否认大概是最后的倔强,他本来已经打算放任自己晕过去了,现在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去辩驳。
“这个姿势可没有一点说服力。”
姜玄听解开他的腕表,打开拍照模式,打算给谢言序留下一个记忆深刻的黑历史。
啪——
谢言序赤红着眼睛,抓住她的手,慢慢失去聚焦的双眸到最后一刻倔强地抬头看她。
这个眼神,和当时在梦境里倔强的姜玄听,一模一样。
“那你呢。”
“你又为什么变了。”
姜玄听嘴角轻微的弧度慢慢抹平,将腕表扔进水中。
谢言序说完便合上双眼没有反应了,他的大脑为了保护身体,切断了痛觉和意识。
水位到了他们的脚踝,姜玄听一动未动,有人踏水而来,停留在他们身边。
半搂着谢言序的姜玄听不言不语,身形渐渐消散。
没有了姜玄听的身体,谢言序也就没有了支撑点,正要摔在地上,被来人手轻轻一抬,浮在空中。
她长着和姜玄听一模一样的脸,或者说,这才是本体。
以身犯险?太愚蠢了。
她从来不相信有人会站在自己那一边,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曾入局。
当时去杀画鬼的姜玄听才是本体,留在阵中的是分身。是姜玄听,却不是完整的姜玄听。
在一个逆位的空间,一个不完整的阵法,一个巧妙的障眼法,和一个……莫名其妙的谢言序。
她的本体在空间内没有找到赵昇的踪迹,人鬼的力量耗尽的话,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困住。
可是他还能继续逃亡,躲在这个空间里,说明还有怨气的供养。
在这之前。
姜玄听接住谢言序的身体,红绸绑住他的腰,带着他走进水中,往深水下潜。
刚刚战斗的地方被水流全部淹没,等水彻底将整个度假山庄都淹没的时候,这个空间,连同山庄之外的村子,也会被全部封死。
到时候,谢言序想出去就难了。
——
梦境。
谢言序看着频繁出现的村落,低头看着自己,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袖,手里捧着一碗水。
他被人用手肘怼了以下:“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村长送过去。”
谢言序身体纹丝不动,那人没撞倒他,抬起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但他也没细想:“快点去,这次别跟玄听说话,小心又被骂了。”
手中的水清澈见底,还能映出他的样貌。
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老成又木讷,和人类没有什么两样,但他走在地面上,总有种踩不实的感觉。
他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一块白布,窗口打得很小,阳光几乎透不进去。
谢言序不知道所谓的“村长”在哪儿,但是他这副身体知道,轻车熟路地走过三条小路,还穿过了一个平时大家洗衣服的跳板到了小溪对面去。
三面高墙,一个石头搭着的古旧大门。
小小的女孩坐在高墙上,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半仰着头,安静地看着天空。
谢言序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年幼的姜玄听。
她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接近,没有任何反应,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谢言序的视角,看到她身上道道紫红色的伤痕,在那具年幼的躯壳表面,破坏了本应自由欢乐的童真。
谢言序端着水,在门口站着,看了她许久,仿佛固执地要看出什么。
良久,她脖子发酸,抱着头揉了揉,这才发现墙下站着的人还没走。
姜玄听有点意外,但没有和他说话——这个村子里的人很少会单独和她讲话。
谢言序看着她从过高的墙壁上一跃而下,心莫名紧了一下,在她落地时伸手拉住了小孩,防止她摔过去。
姜玄听愣了一下,拍掉他的手,迈着小短腿一点点离开。
“在里面,进去吧。”
他看着姜玄听渐行渐远,伸手推开了大门。
三个男人在里面打着牌,烟雾缭绕,看到他进来了,一脸地不耐烦:“又来了?”
最左边的男人弹了弹烟灰,指着屋子里面:“把水放进去,中间第二碗是你家的,省着点喝。”
谢言序端着水进去了,身后还能听到男人唧唧歪歪的咒骂声:“一天天什么事都不干,就知道伸手要。”
“现在‘怨气’越来越少了,还得想想新的办法……”
“这不是在想办法吗,该死的……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对五!”
“对七!我们也没手软啊,是不是她已经习惯了……”
“谁知道呢……姜苗儿,添茶!”
从角落里爬出来一个和姜玄听一样大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眼白偏多,浑身布满伤口,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发烫的水壶,不顾肿起来的水泡,把面前的茶杯添满。
她费力地摆弄好,弹烟灰的男人赢了一局哈哈大笑,随手将烟头顶在她的胳膊上灭掉。
那个小女孩疼的龇牙咧嘴也没敢发出声音,疼痛感过后反而笑了出来:“谢谢村长叔叔!”
他们突然安静下来。
围着红围脖的人鬼把茶杯打碎,揪起她的衣领:“你说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