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音

探寻

“汲,你可辨得究竟是何种深情,会让弱水发出凝重叹息?”樾荫略奇,向我问道。

“弱水之叹中的深情,既有对求而未得、道远失意的同情感,又有对世道无常、岁月蹉跎的无奈感。”我凭着感觉回答它。

“弱水河灵与二应龙说去找小黑龙未泱,现在它却有如此叹息,难道是放弃了?”室盈猜道。

“不,以我对白龙的了解,它绝对不会放弃寻找小黑龙的!”我回答得果断,可一想到弱水明显的叹息声,又变得没底气了,只道了句:“除非它真的无计可施。”

“我认同你的看法,想来情况应该如你所说,白龙它们没有办法了,弱水才会感到伤情。”樾荫快速应和了我。毕竟我们曾一起在水潭边看着小黑龙来到白龙身边,从陌生到适应,从闹腾到安静,从嬉戏到无聊,再从惹祸到止息,最后从安稳到离去,它们二龙的习性早已显现清楚,尽管樾荫记不起前生种种,却依然能够相信我,这让我很是感动。

弱水之叹再有遗憾,终是没过多久就消散了。声音从听觉中完全消失时,我忽然有种生命也随之流逝了的慌张感,看着一路陪我走来的室盈,和终于找到的蓼———樾荫,我实打实的感到庆幸,经常感恩上天对我的眷顾,每当那时,我也认为不应再有别的奢求,然而记忆中总有一滴意识在提醒我:要感恩的还没完呢,勿忘了它们。

是啊,当年若不是京潜自愿折返把我带出阳虚山,单靠我自己孤零零的在水潭那里,就算能存活下来,也极有可能挨不过天劫之时。与大大在一起冒险游乐的时光让我印象深刻,每每想起都是它那矫健无畏的飒爽英姿,在面对未知情况时第一时间冲过来保护我,而和瞻二哥呆在一起时,总是能从它口中听到各式各样神奇的见闻和知识,让我们都对远方充满好奇。和蔼的龟父对我很慈祥,不过有时略显纠结,它一面希望孩子们独立自强,一面又害怕孩子们受到外界伤害,许是过早失去另一半的缘故,它对孩子们的安全格外在意,所以勒令三只都不准离开。我其实一直不清楚龟父到底知不知道仨孩子没一只老实听话的,趁它不在时全都偷偷溜出去,有时各走各的,有时京潜和瞻同道,有时和大大共游,有时瞻又和大大组合,还有时三只报团游走,惬意得不得了。

而今年深日久,想必它们模样上都会变化,只怕我到时认不出,得等它们先叫我,想想就有点尴尬。

‘但我不是可以靠灵感确认吗!何必要看长相?’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有点蠢,不禁轻乐了一声。

“笑什么?”室盈瞬间捕捉到我的情绪。

“笑过往。”我回答,“我想,是时候去找它们了。”

“又要找谁?你天天的折腾没完啦?!”室盈埋怨道。

“怎么了嘛,我哪有折腾?”我回问。

“哼,还说没有,你先是念叨它———以前的蓼,后来去找了那个叫放勋的男人,再后来,望曦都和风昊走远了,你还妄想追上去!现在呢,你又要找谁?!!行啊,你挂念的真不少,这么喜欢东奔西跑,我可不打算奉陪了!”室盈不满地叨咕着。

“你有本事说到做到,不奉陪就离开吧,反正没遇到我之前你不一直是‘天南地北任逍遥’嘛,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你愿意去哪就去,我绝不拦着。”我毫无顾虑地说。

“你好意思说不欠我?合着我这么长时间白当你们师傅了?你说让我离开好使么?我来去随心,今天偏就不走了!你们日后必须对我有所表示,什么时候把我伺候开心了,什么时候就不约束你们了,否则永远别想逃脱我的纠缠!”室盈“愤愤”道。

“嘁,什么师傅,分明是陪练!”我轻笑道。

“汲,别这样说,我们终归是要感谢它的。”樾荫尚未习惯我和室盈之间的胡闹,有些顾虑地小声劝我。

“哈哈,你以为它认真的?这种类型的‘威胁’,从我遇到它的第一天起就领教过了。”我爽朗的安慰着樾荫,消磨它的顾虑,接着便与它讲起了离开阳虚山后,我与水龟一家的经历。

“……当初我笃定了会回去,把外面的情况报知龟父,可没成想半路碰到溺水的望曦,我犹豫之下想起你曾对我的教导,最后毅然选择救她,便就那时留于姑射山中,由于洪水肆虐,去不了远方,加上要照顾鹿群,后得知龟父它们已离开原来的陋洞迁往别处,行踪未定,沟通困难,我就一直没能去找它们。”

“如今洪水仍未止息,你又该如何寻找它们?”樾荫问。

“当初我接到大大传回的灵波,听得京潜身负天命,得到龟父的允许离开它们,往外界寻找命定之人去了。我想,既然京潜是水龟,天命落到它身上,必定与水有关,而它要找的又是人,所以现在可以从‘人’和‘水’这两点考虑,也就是说———水边之人,因而通过观察这种人,就有找到它的可能。”我推理道。

“这个范围太大了,那水里的人怎么算。”室盈在一旁打诨。

“我的大聪明朋友啊,正常的活人是做不到像你那么独特的生活的!您放过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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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讽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立刻出发吧!正好借这个机会,我可以多了解外面的世界。”樾荫听得来了劲。

有了它的支持,我们说动就动,就这样,一段旅途,或者可以说是冒险,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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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重,水浩浩,路迢迢,人渺渺,熬过一条又一道;山霭霭,水溟溟,路遥遥,人寥寥,艰岁不得安福饱。洪湮日,海遮光,星隐月,夜无眠,黑山垂血哑凤鸣;洪兽猖,耕地绝,苟残生,望荒原,斗谷缺粮年复年。”

“别唱了,这么哀伤的调子,越听越颓废。”

途径一些人类栖息的地方,室盈飞速学会了他们传唱的曲子,回来便一直唱给我们听,起初我和樾荫都从曲中深刻体会到了人类的困境和无助,结合自身所见所闻,也很是难过和无奈,可听室盈唱了多遍,我俩伤感愈重,意志愈沉,对前途渐感惶惶,为此我希望室盈能消停一会,不要一直唱。

“唱歌还要你管?我又没强迫你听。”室盈不依不饶地说。

“那你离我们远点,到旁边唱去!”我不悦道。

“嘿!就你不乐意,小叶子可没说什么!”室盈争道。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看着点前方。”樾荫借风浮在空中提醒着我们。

我和室盈听话的停止互拌,都不作声了一会,过了没多久,樾荫忽然问起这水患为何持续这么久,室盈便答每年都泛滥,未有绝时。

“这该怎么办呢?若是一直这样,大地生灵都难以存活延续啊!”樾荫同情道。

“别怪我说话难听,洪水泛滥都多少年了,你现在感叹着实太晚~再说你也管不了,担忧这事干嘛?你们的若木生长之处又不受这水患影响,同情再多亦是无用。”室盈冷冷且切实地说。

“无用归无用,连同情也不能有了吗?如此冷漠,你还真是块石头!!”我朝室盈吐了一口水,然后在它不高兴前飞转到樾荫旁边。

“现状虽是如此,不过我相信人类终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我相信,世上一定还有像放勋那样的人,只要他们有决心和勇气,有无私的奉献精神,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我对樾荫郑重地说。

“光有决心勇气和奉献精神,没有方法也是行不通的,别想的那么简单。”室盈又道。

“方法———还需适用,才能真正解决问题,不然只会添更多的麻烦。过去我们给某些灵兽治疗时,就有因方法不对,导致它们伤势加重的例子。唉,方法总是不好找的,想来人类也得一点点试炼吧~”樾荫叹道。

“是啊,现在正巧借着顺水寻找京潜它们的时机,我们可以沿途看看人族的生存现状。”我提议道。

于是我们一路行去,果真见识到了许多景象。大多数村庄农田被毁,人们无法安生,洪水漫过来只能四处逃难,持续动荡不仅让人族发展受到重创,数不尽的动植物生灵也在灾难中痛苦挣扎,天下生灵不是死于天灾,就是亡于争抢。原本生活在大地上的人类为了有容身之处不得不和飞禽走兽抢地盘,兽类同样为了果腹和生存而全然放开了杀性,你争我抢的景象每天都有发生。这样的惨烈又一次让我回想起,当年我们刚刚躲过第一波洪水后,龟父差点被蟒蛇吞食,我们俱与蟒蛇搏斗,之后京潜与之辩论的那件事情。

时至今日,对于它们到底谁更有理,我有了新的感悟。

从情感理论上,我自然支持京潜,己身受到了伤害是可怜的,但这不是理所当然把痛苦加注在其它生灵身上的理由,向比自己弱的生灵转移伤痛,只会让世上产生更多的受害者,这样的做法毫无意义!并且有原则的生灵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抛弃自己的善性,轻易倒向阴暗,是因为本身的意志就不坚定。

不过从客观现实来看,兽类遵从本性捕食猎物难道不是平常事吗?在绝境之下,是活下去重要,还是信念原则重要?仔细想想,不择方式的捕猎是能摆脱眼前困境,但说不定自己哪天也会成为其它兽类的口中食,即使活下来也会被高级兽类所不齿;秉持了信念原则,会为其它生灵所接纳,亦可能会得到互相救济的机会,但如果自身实力不够强,恐怕还未等到良兽,便已成凶兽之餐。既然随时都有可能丧命,那么自己拼尽全力活下去,有什么错吗?

归根结底,我觉得京潜志在坚守道德,而蟒蛇愿在维持生命,孰是孰非,便是在于生灵本身追求的是什么。守德为善绩,求生亦无错,出身相异,际遇有别,世上自有守德而忘生者,亦有求生而弃德者,生死存亡之于不同生灵而言分量也不同,善恶有时仅决于一念之间,故不可一言而评它者之是非对错。

想完这些,我转而开始想象京潜,一别经年后,它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我猜,它的身躯应该更加庞大,更加壮实,也许会像个小山丘的样子,要是那样的话,我肯定离老远就能看到它了!性子也应该不再慢吞吞的,像以前那么胆小怕事了吧!一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和樾荫室盈分享起了在龟岛时和京潜的一些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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樾荫听得乐呵,室盈却道:“像小山丘是不太可能了,水龟哪能长那么大只,除非它变种了。”

“万事皆有可能嘛!天灾下暴雨时,龟父就曾放大身形给我们挡风遮盖,那时它已进老年,却还是能用出那么大的力气,说明它们一家都有潜力!你想啊,龟父可是帮过人类文明始祖、风昊的亲缘祖宗‘伏羲大人’的,室盈生而有天命,瞻二哥博识智慧有远见,大大虽然是小妹妹,但勇武无双,所以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不靠谱,重要的是我觉得,那边有只鳖趴半天没动了,与其听你在这啰里啰嗦地瞎白话,我还不如去向它打听打听。”室盈直接打断我,朝鳖跳过去。

看它这么没礼貌,我也就忍了,毕竟不是第一次。我和樾荫随后过去,便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鳖兄,可曾见过一只憨憨的水龟?”

“…………”

“鳖兄,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

“怕是只聋的吧?”

“你骂谁呢!”

“你听得见啊!那为何不回答我一声?!”

“啊?”

“你到底能不能听清我说什么?”

“哦。”

“哦什么哦,我在问你话呢!”

“哦———就是我不想回答你。”

“为何?”

“你眼睛太大。”

“啥??”

“大眼怪,我怕怕。”

“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的毛病?”

“流氓,我是母的,眼睛这么大还瞎。”

“…………我就是客气一下,你别乱喷!”

“我是鳖,我不乱喷。那是你,流氓大眼怪。”

这时候我和樾荫都听的笑出来,明显问不出什么,临了我们只能把室盈推走。

“放开我!让我回去喷死这只鳖!你们没听到么,它竟然那么平静又沉稳地说我是流氓!就好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一样。我堂堂青蟾何时受过这等屈辱!放开我,我要回去骂它,不然我就不活了!臭鳖鱼,今天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大哥,你别这样!何必浪费口舌与一只鳖计较?咱得向前看,万一明天还有比它更奇葩呢!”樾荫快要架不住它,赶忙劝道。

“那我就一起喷死它们!”室盈大叫道。

“所以你不能死在今天啊!”樾荫讲道。

“有道理。”想了两秒之后,室盈“觉悟”道。

‘果然,其它方面技能厉害之后,头脑就变得简单。’我笑着想。

相似的场景在三天里又多次出现…………

“水龟我见过不少,可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只?”

“有点憨头憨脑的。”

“你说的是那只吗?”

“那明明是鸟!”

“是吗?我看不清~哎呀不和你说了,我的鱼群过来了,我得跟它们游去了。”

“你们要去哪?”

“河流改了道,不知道会去哪。”

“那你们就这么乱游啊?”

“说不准呢,告辞了,大眼蛤。”

“…………说完告辞就可以了!!”

——

“白虎,你见过一只憨憨的水龟吗?”

“什么水龟?在哪?好吃么?

“…………我也想知道。”

——

“大公鸡,你见过……”

“咯咯咯!(干什么!)”

“先别急着叫,我问你见过……”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啥玩意,讨厌,踩我口粮了。)”

“算了,语言不通。”

“咯咯?(有病?)”

——

“熊熊,你知道水龟长什么样吗?”

“啥子安?”

“水龟。”

“我四爬树的,我啷个晓得水龟长啥样子嘛。”

“那你见过哪些憨憨的爬地兽吗?”

“你嗦地不是我瞒?”

“哈哈哈,倒也符合。”

“好喽,我已经和你浪费了三句话的时间,肚腩腩都饿扁了,你搞快爬开,莫要耽误我去恰笋笋。竹笋笋,我来喽!我来喽!跑起!”

“都胖得跟猪一样了,还着急吃!没想到小短腿能跑得那么快!!真别说,这黑白色皮毛像染得一样匀称,大脑袋上的两只耳朵真像缝上去的,跑起来感觉都要掉了。”

“等一哈,室盈,你刚才见到的是熊吗?”

我从远处看到一个圆滚滚的黑白影子,迅速消失在丛林里,忽然感觉好似在哪里见过。

“半像,半不像。”它回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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