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羊有跪乳恩鸦有反哺义

第十三章:羊有跪乳恩,鸦有反哺义。

适时。

远处阑珊的灯火下,鬼鬼祟祟地窜动着一道身影。

烛火昏黄,视线不佳。

但崔公让一下子便认出了那道人影。

方脸阔腮,貌丑形粗。毂辘般的腰身,木炭般的面皮。那人恰是跟崔公让斗过几招的湖匪——黑脸汉。

当下,黑脸汉收敛了湖匪的蛮横杀气,披了一身老百姓的素衣,蹑手蹑脚的,不清楚有何目的。

崔公让悄然跟在身后。

出了市集,捡偏僻小路走,黑脸汉趁着夜色来到了赵家府邸。他似乎对于赵府的地形非常了解,选了堵矮墙翻入府内。

尔后,穿过游廊,朝着赵老爷的书房径直走去。

崔公让蒙住脸,催动猿猱臂,紧随其后。

书房,灯火通明。

入了门,只见那湖匪黑脸汉立即单膝跪地,给赵老爷抱拳行礼:“大当家的,您要的丹药都淬炼完毕了。”

“善!”

赵老爷欣喜。

黑脸汉从衣衫里掏出个丹药葫芦,恭恭敬敬地递去。“一共炼了十七颗‘反哺丹’,您清点。”

他们竟是一伙的?

躲在门外的崔公让目睹了一切。

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大当家的,俺还有一件事要禀报。”黑脸汉试探着说:“有耳目得到消息,再过三日那‘三保船队’将会驶入渤海湾......”

马三保,大魏太宗最信赖的宦官。

永安三年五月五日,马三保奉太宗之命,组织船队下西洋。宏伟的“三保宝船”满载金银,与海外诸藩邦进行贸易。

“若兄弟几个,把那宝船给凿了.......便是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闻言,眯起眼。

“劫官船?恐怕不妥吧。”

黑脸汉怂恿:“咱家兄弟杀人放火的,官船怕他个鸟。”

“事关重大,必须从长计议。”

赵老爷摆手示意:“你先回去吧,等我拿定主意了会通知寨子里的兄弟。”

黑脸汉应声退下。

书房余下赵老爷一人,他迫不及待地拧开了丹药葫芦,倒出了一粒形状怪异的药丸。

那药丸绝非寻常丹药。

它不是圆形的,而是被炼成了人的形状,有头有四肢。

捏起一粒。

神情近乎癫狂,自言自语说着:

“我的儿啊,莫怪爹爹无情。想要淬炼‘反哺丹’,必须要用亲生骨血的精魂为丹引。你们死了,爹爹我才能返老还童。”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丹药,满眼的溺爱。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你们三个全是孝顺的儿子。为了爹爹的永生,你们一定会非常乐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门外,崔公让听的头皮发麻。

虎毒不食子。

这个老不死的简直灭绝人性。杀了亲生儿子,抽去魂魄淬炼丹药。

脸上堆着慈父的荣光。

“我是你们的父亲,你们的性命本来就是我给的。现在,只不过是收回去罢了。”

讲了一通自我麻醉的话,然后仰头吞下“反哺丹”。

丹药很快发挥功效。

只见,赵老爷张开血盆大口,嘴里有团黑魆魆的东西在蠕动。紧接着,他的嘴角开裂,两条血肉模糊的裂痕开到了耳垂。

崔公让手臂的寒毛乍起。

此情此景,他联想到恐怖电影里的“裂口女”,抑或是动物园里的大嘴河马。

张开的嘴巴伸出了一条光滑的手臂,慢慢地再挤出一副崭新的身躯。跟蛇类蜕皮差不多,吃了丹药的赵老爷进行了一次“蜕皮”。

蜕皮之后,变得更加年轻了。

跟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没有两样。

邪术!

六月的天气燥热难耐,此刻的崔公让却觉得有股阴森的凉意顺着脊梁骨爬上了天灵盖。

乌云闭月,杜鹃悲啼。

书房里的那盏烛火随风摇曳,蜕下的旧皮囊苍白如纸。

咣!

刹那间,一股妖风汹涌地吹来,撞开了房门。

“门外的客人,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喝杯茶吧。”

赵老爷察觉到了崔公让。

壮起胆子,迈步走进书房。崔公让怀有数道神通,纵使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可以逃跑。

“刚才的事,你全部看到了?”

赵老爷的举止僵硬,似乎还不太适应新身躯。

崔公让点头。

“那你有什么遗言么?”

道貌岸然说:“我赵某人一生行善,生的副好心肠。你临死前有什么想说的,或者家中还有什么需要打理,尽管说出来。”

平静的话语里溢出浓烈的杀意。

晚风习习。

电光石火间,抬手射出一枚铜钱镖。

嗖!躲闪不及,铜钱镖嵌入了崔公让右臂,皮开肉绽,但好在没伤及筋骨。

大战在所难免。

直接祭出【硕鼠造化】准备决一死战。肉体急遽膨胀,几个呼吸的功夫,变身成为了巨硕的黑毛老鼠。

颇有些诧异。

“你是何方妖孽?”

懒得废话,崔公让用拳头(巨鼠爪子)来回答。

重拳砸下,书案旋即碎成木屑。赵老爷却是身手灵巧,以前滚翻避开了攻击。

嗖!嗖!嗖!

手腕子抖动,机关枪似的飞出一连串的铜钱镖。并且每一只镖,都是瞄准眼睛、喉管、心窝子等要害。

投掷的手法极为精湛,不过巨鼠皮糙肉厚,压根儿破不开抗御。

崔公让后腿蹬地,猛然前扑。

赵老爷则闪转腾挪,一边逃跑,一边丢飞镖反击。

两人斗了几个来回,不分胜负。

“跟你耍了会儿,算是活动筋骨吧。”赵老爷眉头紧锁,神色骤变。“接下里,我可要使杀招了。”

说罢,他双目紧闭,双手不停的变换着,掐出精妙的手诀。

伴随着咒语,书柜中飞出一口磨盘大小的酒坛子。

酒坛内豢养有一名八九岁的孩童。

他戴着一顶瓜皮小帽,涂了红扑扑的脸蛋。眼眶内却是黑洞洞的,是个盲童;两只耳朵被齐根削掉,听不见声音。上下嘴唇也被针线缝合,发不出声音。

坛中蛊童。

坛子底部和两侧各有两个窟窿,孩童的四肢从窟窿里伸出来。坛沿贴有一圈的黄纸符箓。

一副胜卷在握的傲慢姿态:

“介绍一下,他是我的第四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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