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牵起四宝，喊着楚楚要避开。
他们出生就是粗人，那大门大护那些礼数。可如今来的，那是永来镇的大官啊！
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注意。
说白了，怕得罪官老爷！
董吉人反把人拦下来了。
“两位夫人何必这么见外？留下来听听也好。”
照说，男人谈事，女人避开是常理。
可今儿来谈的事，还真就得让她们在场才行。
李老三呈上一碗水，等那碗到董吉人手里时，都洒得见底了。
青石板上，留下一条碗的行进路线。
这段日子，李三水和小柳，每三日就会去督府后宅。
相处久了，也了解董吉人一些心性和德行，知道这人，算得上，是个好官。
心里生出敬仰。
而董吉人感激二人，也不摆那些架子。三人颇有忘年之交的意思。
此刻一见，三人一笑而过。
“李老爷，我此来，有一事相求。”
刨了一辈子土的李老三，哪里听得懂文人口里说的话。
傻瞪着眼，看向自家三儿。
三水小声解释，李老三尴尬点头道：“大、大人请讲。”
再开口，董吉人就换了口白话。
“李老爷，你也知道，咱们镇上，收容了不少的难民。我董吉人做一方父母官，自认为对得起天地良心！尽心尽力，让百姓们，能熬过这场灾难。可三年两灾，粮库终是空了啊！”
李老三两口子，听得一脸懵逼。
李大石听了等于没听。恩，反正他听不懂，她媳妇能懂就行。
林楚楚则是眉头紧拧。准确的说，自打董吉人进来，她的眉头就拧得越来越紧。
李二木比李大石好不到哪里。
倒是李三水感到，出大事了。
至于小柳，全部注意力，都在四宝身上。至于董吉人说了什么，他一句没听。
看到四宝拿木炭碎写错了字，他就会上手擦掉，然后把错的地方改过来。
四宝小脑袋歪来歪去的看，然后又会照着小柳写的，再写上几遍。
董吉人对她而言，就是个空气，不存在的。
为什么？因为跟着三哥和小柳，看过董吉人很多次了，看腻了！
哪有新认的字有意思！
董吉人说了一半的话，在等。
照理，话说到这里，能不能借，能借多少，李家该有人接个话。
可等来等去，硬是没一个人接话。
怎么回事？一家子，没一个按牌里出牌的？
无人言语，气氛就越来越尴尬。
董吉人清了清嗓子。
尴尬有啥，他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李老爷，你也知道，永来镇是要地，几千兵士要是断了粮，镇上要出大乱子的。还有那些难民，若是官府连粥都施不出来，恐怕会生出动乱来啊！”
他觉得之前肯定是自己讲得不够透彻，所以这回再讲，他直接把其中厉害讲出来。
镇上要是生了乱，遭殃的不一定会是官府，但一定会有李家！
董吉人又开始等。
话都说得这么透彻了，你李老三不可能还是不懂吧！
然而……
李老三确实不懂。
盲然的问了句：“所以呢？”
董吉人：O__O“…
一圈的人里，也就林楚楚和李三水是听明白了。
可当着外人在，林楚楚是不可能接话的。
至于李三水，他是不想接话。
因为他不信！一方要塞之地，怎么可能说没粮就没粮。
在李三水看来，董吉人最多就是没了赈灾粮，军粮是不可能没有的。
再说，永来镇的重要性，皇朝能不知道？能少了永来镇守军的军粮？
不可能！
董吉人这绝对是在保军粮。
回过神来的董吉人，笑得一脸尴尬。
但是心里，着实把李老三，又仔细打量了一遍。
他对李三水很有好感，不仅是李三水一手了得的医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更是因为李三水这人，心思细腻，且头脑也精明。
能教养出李三水这般的，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寻思着，这李老三，怕是揣着聪明装糊涂呢！
不过，他董吉人，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然后，我想向李老爷，借粮！”
他亲自来，就没怕丢脸。
脸算什么！能有人命重要？
他都想好了，李老三要是有粮不借，他真的会翻脸！
不是说，非要比狠。
而是这些有钱人家，考虑事情，不会为大局着想。
他也不想解释那么多，因为从来都解释不通。
若不是李家收容难民在先，他也不会低生下气的来讲这些。
想到这，董吉人脸色慢慢变得阴沉。
他已经在酝酿情绪。
“啊？借粮？”
董吉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借着放碗的动作，把脸掩进阴影中。
“好！老大家的，咱家还有多少粮，都给督抚大人！”
董吉人：？？？？？
这么干脆的？
“是！”林楚楚答了声。
董吉人都懵了，不解的看向林氏。
这是他和林氏第二次见面。火光照在林氏脸上，模样确实与郑云玉颇为相似。
尤其是眼中不经意流露的冰冷，越看越像啊！
然而，在看到林氏起身，隆起的肚子时，董吉人不禁笑话自己。
郑云玉能在郑家经历那些以后，成婚生子？不可能！
林楚楚离开不大会儿功夫，就拿了本册子回来。
把家里粮食的数量，报了一下。
“就这些？”董吉人不敢相信。怎么会这么少？
谁会傻到只有这点粮食，还愿意拿出来帮人的？
做善事，不就是图名声吗？
可名声是啥？它不能当饭吃，不能换金银。不过脸面罢了！
如果粮食不能保证自己不被饿肚子，谁会傻到，那要那虚无缥缈的名声？
林楚楚点头。
“就这点粮食，还拿出来赈灾？”
李老三点头：“算不上赈灾。只是想能帮就帮。”
这回，董吉人又在重新审视李老三了。
是这人太聪明？还是真的傻？他看不懂了！
“恕我直言，李三爷把这所有粮食都给我了，你们是打算离开永来镇？”
李老三坦然摇头：“不走。你看我儿媳妇，快生了，走不得远路。”
“那李三爷，岂不是要带着一家人饿肚子？”
李老三长叹，无话。
小四宝抬头道：“饿不了！”
董吉人笑了，看看，这就是他要李家人全部在场的原因。
总有人，会说真话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