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良医欲随

当日在临琊郡中时,张嫣然业已亲眼目睹叶珏出手教训当地泼皮无赖,知道这位少将军虽然年纪并不算大,可却有些撮盐入火的性子。

有鉴于此,听他出此言语,并不动气,只是朝叶珏轻施一礼,随即解释道:“军机大事,本非我一个局外人所宜参与,可我这位师兄原本也不是军中将校,还有伤病在身,我前来带他回去,这总不违背国法军规罢?”

叶珏虽然素来刚强凌厉,但并非混横之人,听张嫣然有此应答,能够自圆其说,不由得为之一滞,不知自己应当再作何回应才好。

若事情只关乎于自己一人,那么不消说陈轩波目今伤病未曾痊愈,就算是毫发无伤,张嫣然要带其回去休息,叶珏亦无阻挡之心,可是按着方才诸人先后所说,陈轩波能否跟随张折竹同往北宁一行,事关重大,即令叶珏身为焱朝军中将校,也不敢妄下决定。

倒是陈轩波听完张嫣然之言,脸上带着几分苦笑,出声说道:“师妹,我既然身在暨阳之内,也领着一份朝廷俸禄,自然应当忠君之事,怎能在正需要我出力的时候全然不以大局为重,就这样一声不吭地随你回去安歇呢?”

坐在主位上的顾霄霆此刻亦是面色和悦,插言道:“张姑娘,莫说你不想让他轻身犯险,就是在我心里,也并不十分希望陈兄弟前往北宁,只不过咱们都应当明白,凡为人臣者,便应当尽力做到‘将身许国而忘其家,临事奋勇而忘其命’,不知依你之见,陈兄弟又该如何?”

其实厅上众人都能听得出来,顾霄霆言下之意,仍是希望陈轩波能够亲自走上这一遭,倘若张嫣然只凭着自己的私心,强行阻拦此事,顾霄霆说不得还要再行劝说。

顾霄霆自己也做好了准备,一旦张嫣然还要出言阻止陈轩波参与其中,他便索性对其摆事实、讲道理,总是要说得张嫣然和陈轩波两人活动心思才好。

当然,顾霄霆可并不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利,而是觉得这件事很可能关乎于两国之间的局势,更可能与双方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有所联系,所以才会心生此念。

就连陈轩波自己也说:“当初年幼开蒙时,曾经见过书上记载着,古人有‘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言语,我是习学音律出身,虽然算不得十足的书生,可也相去不远,眼下好容易有了施展自己本领,为国家做些事情的机会,请师妹就不要加以阻止了罢。”

令人意外的是,张嫣然接下来的说法与顾霄霆想象之中截然不同,倒让他暗自在心中准备的那些说辞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樱唇轻启,张嫣然的声音忽然变得如歌如乐,像是要在众人面前好好展现出自己温良恭俭的一面:“殿下和师兄未免都言重啦,我之所以想要带同师兄回转病榻,无非是想让他早些养好身子,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为国效力。

“既然诸位商议已定,我若硬是在其中插手阻拦,可也确实太不成话,不过鉴于我这师兄如今确实身带伤病,医者父母心,我不能不为他多考虑则个......这样罢,只要殿下和师兄答应我一个条件,任凭我师兄去哪里,我都不再多言。”

她的这些话一经出口,非但顾霄霆心中生出些不忍之意,就是叶珏这等性格的人,也觉得这位姑娘所言甚是,无论是谁也不能在此时强人所难,硬要逼着张嫣然就范。

唯独陈轩波自己心中的想法,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盖因他与张嫣然同师学艺,对其心性颇为了解,自然知道这位师妹的要求多半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假如秦王等人应答之际不甚用心,或许便会入其彀中,由得她为难众人。

可是他接着便想到,适才张嫣然所说的话很是入情入理,谁也无法断然反驳,自己虽是心中自有计较,但终究不好直言说破,只能暗暗祈祷,希望师妹接下来的要求不是什么难事。

不待众人再多转几个念头,张嫣然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秦王殿下,诸位兄长,非是自吹自擂,眼下在暨阳城中,可没什么人物的医术比得上我,既是我家师兄身上尚有伤病未除,我自然应当随着他共同行动,无论他去哪里,都随之而去。”

顾霄霆等人听得明白,继而便各自都有为难之色,北宁郡为敌国所据,城中能人异士不知凡几,即便是陈轩波因祸得福,成就后天双英之体,一旦与之冲突,也不敢说能占得便宜,张嫣然或许在音律、医术两道上远胜旁人,但是要以之在数万敌军中自保,只怕无甚可能。

只是根据这位姑娘先前所言,她已经在这件事上主动让了一步,此时众人如果还要否决她的提议,确是颇有些为难,甚至还有与张嫣然别生冲突的可能。

目光扫探,叶珏见众人都不说话,心中一横,咬牙出言:“张姑娘,按说咱们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但相交不深,姑娘想要做些什么,只要不违背国法、不触犯军规、不毁败道德,也轮不到在下多说。

“不过北戎诸人向来与我朝为仇作对,非止一日,姑娘又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子,何必非要一同前往彼等所在之处?北宁与暨阳相去不远,就算是商谈艰难,不出十日,陈兄弟等人也必然归来,以在下所见,你原是不必......”

话尚未说完,张嫣然已经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截口说道:“少将军想得差啦,我可没说我要以女子之身前往北宁,此中内情,旁人不知还能说得过去,少将军你可不能不知道罢?”

叶珏自然明白,张嫣然话中之意,是说她要故技重施,自行女扮男装,跟随陈轩波一同前往北宁,可是即便他晓得这个方法,也不愿亲口提出,无形中助张嫣然一臂之力,又怎么向正自杀鸡抹脖给自己使眼色的陈轩波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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