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吴王签

楚南山身上一阵恶寒,更觉脖颈处又阵阵发凉,他呆坐在座位上,似乎竟没有注意到张伯礼一行不告而别。那秦楚是他的亲外甥,自小便由他教养长大,更是自己的亲妹妹楚南晴和妹夫秦怀古的独子,如若出了什么意外,那两人怎会饶的了他。其实他心中害怕楚南晴要多过自己的妹夫秦怀古,想那楚南晴自出生起便被老祖楚禧抱在怀里,口唤“吾家雪狮子矣”,于是“雪狮子”便成了她的乳名,自小天资聪颖,熟读家中藏书,家中西席先生曾言:“若非大梁官制不让女子参加科考,否则晴姑娘必定是大梁朝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状元”,楚家中人可没人敢把这位西席先生说的话当成疯言疯语,因为这位西席先生本来就是前朝的一位状元,因为不善官场逢迎之道而挂应归田,是楚禧老祖三顾茅庐而请到楚家来的。而那楚南晴虽是大家闺秀出身,个性却慷慨任侠,多与江湖中人结交,而不以为意,又不知从何人处习得一身好武艺,楚府家丁三五人近不得其身。更让楚南山心中发怵的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参加西席先生布置的小考,楚南晴得了个甲上,而他自己得了个一个甲中,身为楚家嫡长孙的他一时气不过,竟偷跑到楚南晴的房内将她格外珍爱的一个玩偶扭断了脖子,事后楚南晴提着断了头颅的玩偶来到他的面前,阴冷的目光在他的脖颈处逡巡,他待要发作,却听见楚南晴语气冰冷地说道“大好头颅,吾日后必当亲取之”,说完便将断头的玩偶砸到了他的脸上,这件事害他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而彼时他已经十六岁,而楚南晴不过才十岁。楚南晴嫁给秦怀古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料想嫁出去的姑娘,泼出的水,以后往来必将会渐少,但没料到没过几年,楚南晴就带着三岁的秦楚又在楚家狮子园住了下来,按常理来说一个他人妇久居娘家是不符合礼仪的,但家中长辈自小就对楚南晴喜爱有加,竟默许了下来。楚南山对于楚南晴长期的恐惧,想来也是他在教育上对秦楚过分严厉的原因。

“不会的,不会的,南晴是不会杀我的,毕竟我是他的嫡亲大哥”楚南山自凳子上站起来,正在屋内来回踱步自言自语,他少年时的噩梦又再一次向他侵袭,”会的,会的,楚南晴一定会杀掉我的,她会砍掉我的头,然后再砍光楚家所有人的头”,他仿佛被抽光了力气,竟不顾形象地瘫坐在了地上,随后又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都怪我,都怪我,没事招惹吴王干嘛”,随后又像精神分裂般继续说道“不怪我,不怪我,这不关我的事,是那小子自己作死,那十二娘是吴王亲自看中的舞姬,是要娶进门当王妃的,那小子色胆包天,没事拐了人家老婆出门,是自作孽,怪不得我。”

想那楚南山当初得知秦楚与李十二娘“私奔”后,为避免夜长梦多,风声外漏,影响到秦怀古的仕途,更怕耽搁楚家的前程,竟将消息通报给远在苏州的吴王府,他是知道十二娘的事的,但本意只是想让吴王府协助找到秦楚。他当时见自己的妹妹楚南晴在参加完吴王太妃的寿宴,归来时神色却略带紧张,他知道楚南晴是不会与他多言语的,便托人有心打探,果然让他知道寿宴上发生的一件隐秘,吴太王妃寿宴虽之宴请了各府女眷,但吴王却是在场的,李十二娘登台献艺时,吴王就瞧得目不转睛,恨不得当场拿下,献艺结束后,就立即命人想将此女收入府中,更是许诺其吴王正妃的位子,放在其他女子,说不定也就从了。但十二娘本就是个性子烈的,但又不失圆滑,随即向吴王禀明道:“十二娘虽家中已无亲人,但自幼由师尊教养成人,婚姻大事,不敢私自做主,容小女子先返回洛阳禀告师尊后在做主张”,吴王碍于在场的各府女眷和公孙大娘的名头,只能将她放还,但也当场作出许诺,三月后必委派府中长史亲往洛阳淋漓阁求亲。而楚南山也终于知道为何楚南晴会紧张,原因是那公孙大娘正是她的江湖玩伴之一。

想那吴王当初说好,三个月后必当向十二娘求亲,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月,就被秦楚“拐走私奔”了。你说他气不气。

大梁朝国姓为肖,现如今的吴王本是老吴王的次子,原本是没有资格继承吴王之位的,但因缘际会之下,大梁朝先帝驾崩时也没留下半个男丁,经宗室和满朝大臣最终商定,联手将吴王世子,也就是当今吴王的哥哥,扶到了那把龙椅上,所以就由他这个次子继承了吴王大位。现在的皇帝虽然已经改宗,认了“先帝”作生身父亲,但自此也对吴王一脉恩宠有加,更是对吴王这个亲弟弟格外爱护,首当其中地就是将吴王府中三百卫兵的编制提升到了五百名额,而他贵为皇帝每每得到稀奇的物件竟都会派太监送到吴王手里把玩,自己更是经常性地写信给吴王嘘寒问暖,这就大大助长了吴王本就乖张的气焰,而多有逾制之举,例如将本该禁军使用的战马私自截留留作己用等等,御史和苏州的官员不是没参奏过,但每每都得不到好下场,群臣皆知皇帝对吴王的宠爱,也觉无伤大雅,以后就不敢再多言了。

吴王在族谱上的名字为“肖签”,世人为避讳而多称呼其为“吴王”,而为了和历代吴王加以区分,也称呼其为“吴王签”。要说起吴王签的名号在江浙地区也是极其响亮的,除了他是当今皇帝“血脉”上的亲弟弟外,本人也是极其风流倜傥的,有好事之人更是称其为“江南第一美男子”。吴王签如今已三十有二,但王府正妃的位子却是一直空悬着,非是他本人眼光高绝,事实上自其十八岁成人起便已结亲,而且一连娶了八个,这些姑娘无一不是名门贵女或是大家闺秀,但诡谲的是,没有一个姑娘入门一年后能得到善终的,其中涉及私隐颇多,无人敢提,所以坊间都传吴王签是天生的“克妻”命格,但可笑吴王府却派人反驳道,说是因为那些姑娘的命格太薄,承受不住“天家气运”才会被反噬的。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