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低语 3

【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大陆-第一区-中心圣殿】

中心圣殿第九十八层的走廊里终日亮着苍白色的灯光,阳光从尽头的落地窗直射进来,可以看出修建这里时的用料格外考究,并且每一年都会进行一次翻新。

冗长走廊的两边错落的安置着十二个房间。铺在走廊里的红色绒毯和墙壁上装点的画框每天都有专人来清扫。门上的标识牌都由质地纯净的黄金筑成,上面绘制着每位神官的神位与标识。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设置好的小型阵,横亘在房间的中间,发着幽幽的蓝光缓慢旋转着。

这个阵主要用于彻底隔音和防止窥探,以及提示入侵。保证每位神官在休息的时候,最大限度的拥有自己的自由。

走廊尽头标有树神牌示的房间房门开着,几个穿着一身套装黑衣,头戴白帽的人在里面收拾着晨夕的遗物。这几个黑衣人属于神官政府管辖下的后勤部队,也是由启瞳者和神醒者组成,主要负责与神官相关的善后工作,也包括神官的遗体回收以及遗物整理。

但没有人知道这些整理好的遗物最后作何处理,可能是送往依然存活的成神前的家人手中,也有可能就是堆积在某个只有一人看管的保管室里,总之遗物拿走后,就下落不明。政府对此也从未做过任何的介绍与解释。guhu.org 完美小说网

舞和刹那站在晨夕的门口,看着她养的花草和日常用品与衣物被仔细的叠放好,放进写有晨夕姓名的黑色大箱中。

这个箱子就像一口小型的棺材,把晨夕留在人间最后的物品与生活过的证据也封进了逼仄的黑暗空间中。不知道多久之后,这些遗物就会和晨夕一样,因为新的树神的来临,因为其他遗物的到来,因为继续生活的记忆填补,被遗忘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他们都明白,房间需要清扫出来,迎接下一位树神。

舞摸摸刹那的头,轻叹了一口气,心中的失落与哀伤加重了触景生情的酸涩。看着这些并不陌生的物件,就能想起晨夕昔日的音容。舞实在不忍心再看这群素不相识的人机械地把晨夕的遗物像是垃圾一样清理,与刹那说了一声,就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刹那与舞道别后,看着一句话都没说的黑衣人,又想起晨夕临死前的那句谢谢。他从没有觉得如此温馨的词会让他此刻觉得钻心的难受。

刹那试探性的往里走了一步,马上被黑衣人抬手制止。

“邪神大人,请不要入内了。这会影响我们的工作。”

“可不可以,把那个相框给我?”刹那指着黑衣人正要放进箱子里的那张照片。上面是晨夕在一次神官活动中,被记者拍下来的照片。她穿着后勤里负责神官出席活动造型的部门准备好的绿色长裙,将头发纨成一个好看的形状,戴着她那副典雅的金边眼镜,正对着台下举着树神灯牌的人们微笑着。

那是她房间内唯一一张照片。

“对不起,这属于政府所持资产,不能被您私人拥有。”黑衣人说的坚决。如果科技发展到了那个阶段,刹那会觉得他就是一个输入了各种死板指令的机器人。

“作为神官的身份要求也不行吗?”刹那想要强硬一点,配合着他脸上让普通人会觉得恐怖的伤疤,他觉得自己应该能震慑住这群人。

“对不起邪神大人,这是规定,请不要为难我们。”黑衣人声音里也有一丝无奈。

刹那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盯着那张照片没有说话。黑衣人见他不再纠缠,也没有过多的动作和言语,转过身继续整理遗物。

斜对面一侧的房门被悄悄推开,山吹花从门缝中探出身来,安多塔之瞳在她额间忽明忽灭的闪烁着。刹那感觉到神息的波动就转过身去,看到了从山吹花手指上无声飞射出的神息。黑衣人同样也感觉到了异样,放下手中的遗物,正要抬头,突然就停在了当前的动作,没有继续下去,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一样。

【午时封存】

神位是【时神】的山吹花拥有暂停的能力,她此时利用神赋将黑衣人的动作和感知能力彻底停止,就连血液也没有流动。她悠悠地走到黑箱子前面,拿出了那个裱着晨夕照片的相框和一盆紫曼挲。

她捧着相框和紫曼挲冲刹那笑一笑,用眼神示意他一会来找她,随后快步走进了自己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黑衣人就继续刚刚的动作动了起来,他们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找到刚刚那股神息的波动来自哪里,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时间已经被定格过。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他们继续清理工作,由于并没有去检查已经放好的物品,所以他们也没有发现丢失了什么。

刚刚那段时间,在这群黑衣人的生命中,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你们辛苦了。”刹那客套了一句话,转身去敲山吹花的门。

“山吹花姐姐,是我,刹那。”

“昂,进来吧。”山吹花从里面给他打开门,偷笑着把刹那拉进了自己房间。

山吹花的套间布置的很简单。原有的沙发和地毯都没有变动过。只有一些小小的绿植和摆件放在茶几和柜子上的香薰。整个空间里有一股幽香,只有不经意的时候才能闻到,等到仔细去闻的时候,又找寻不到这股味道。

木质的衣柜中挂着山吹花平时的衣服,除了神官的制服,也只有几件看上去很舒适的居家服和休闲服还有几件看上去很正式的晚礼服裙装。阳光从阳台上照进来,从她的阳台上能够看到第一轮和第二轮阳日交替的全景。平时山吹花也很喜欢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书,然后静静的观赏整个阳日交替的过程。

刹那第一次进到山吹花的房间,显得有些局促,虽然平日里关系还算不错,但也不是能随便进出房间的关系。山吹花正要说让他放松一点别太拘谨,草薙一刀从厨房里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了。

“刹那啊,吃了吗?刚烤了储冬鸡,我就说这孩子嘴壮,每次都能赶上咱们吃好的时候碰见。你看看,我这正好弄了两只,我吃一只,你们三吃一只,这不正好。”草薙一刀憨笑着大大咧咧的坐在侧边沙发上,把腌好的辣酱倒在了储冬鸡上。

刹那这才注意到背对着门的长条沙发上,还躺着一个赫劳德。由于之前会议的时候被赫劳德的杀气震慑到,刹那不禁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没事的,他不吃人,吃鸡。”草薙一刀看出来刹那脸上的惧色,叼着储冬鸡的鸡腿,示意刹那坐下。

储冬鸡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屋子,这种果木香中掺杂的肉香是最让人嘴馋的。加上草薙一刀按照十二区的口味,特别腌制的秘制辣酱也散发着让人垂涎的香味,整间屋子就像一个美食餐厅般,让人食指大动。

山吹花绕过来推着刹那的肩膀,让他在草薙一刀旁边坐下。

“刹那,不要拘谨嘛,来来来,吃个鸡腿,哥给你沾好酱,能吃辣不?”草薙一刀把油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拍了拍刹那的肩膀。

刹那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赫劳德,实在忍不住香味的诱惑,想着这人既然能和草薙一刀还有山吹花玩在一起也不是那种真的随便就杀人的人,接过了草薙一刀递过来的鸡腿咬了一口。

山吹花也接过草薙一刀掰来的鸡腿,坐在赫劳德的脚边,把他往旁边推了推。赫劳德翻过身,面对着沙发的靠背,一言不发。

草薙一刀吐出一块鸡骨头,说:“你看看这死傲娇,把别人吓着了自己还不开心了。这一只鸡两条腿,两只鸡四条腿,正好一人一条腿,你要不吃的话,你的我就帮你效劳了啊。”

山吹花瞪了草薙一刀一眼,用嘴型骂了一句脏话。

“哎呦呦你这小姑娘还骂人?这还有孩子在呢!”

“闭嘴吧你。就你话多,天天跟个猴一样。”山吹花撕下来一块储冬鸡肉递给刹那,又自己撕了一块。草薙一刀生怕储冬鸡被吃完,又抢着塞了一大块肉在嘴里。还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

赫劳德发出一声轻叹,翻身坐起来,撕了储冬鸡的鸡腿,在草薙一刀愤怒的注视下,塞进嘴里。

他杂乱的头发垂在眼前,像没有生气的已经死去多时的枯木。眼神里倒是多出来几份活着的气息。草薙一刀和山吹花早就已经习惯了赫劳德这种性格。沉默寡言,性情古怪,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说,说的话和做的是还有心里想的可能是三种截然不同的情况。赫劳德就是这么一个像小孩子一样的别扭性格,也只有他们俩能够猜透和忍受赫劳德的各种行为。

不过赫劳德确实背负着过重的命运和记忆。

山吹山不止一次和草薙一刀讨论过,赫劳德在幼年时期一定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可能不会表达感情,但一定不内向。只是目睹双亲被杀,一个人孤苦长大的经历,让他自觉地这种冷漠的态度能够为他换取自我舒适的空间。而这种外冷内热的性格包括他在后面的生活中养成的信念和偏激的想法让他变得不可靠近。

今天会议之后,山吹花就开始觉得与裁鬼交手后,赫劳德的情绪陷入了一种崩溃的状态,这种混乱的状态让他已经无法冷静的思考问题和做出判断。她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赫劳德突然有了如此大的转变,这种情绪上的纠结和挣扎,绝不仅仅是政府阴谋如此的简单。

看着啃着鸡腿的赫劳德,山吹花暂时收起了自己的愁绪。

“刹那,晨夕的遗物交给你,你可以好好的保管哦。”山吹花冲刹那笑笑,把相框和紫曼挲推到了刹那面前。“这是晨夕生前最喜欢的花。”

“嗯。”刹那点点头,眼泪滑落下来,掉在茶几上“啪嗒”一声。

赫劳德伸出手,放在了刹那低下去的头上。

“想哭就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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