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混乱 5

【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大陆-第一区-中心圣殿】

和戴伯尔还有草薙一刀分开,回到中心圣殿后的第一件事,乌尼尔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摆弄自己的战利品。他平日里几乎不与人交往,交谈也仅仅局限在自己感兴趣的范围之内。由于生性乖张古怪,喜好特别,其余人对他敬而远之。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成为神官,他都是孑然一身的孤独生活着。

但乌尼尔并不觉得烦闷寂寞,反而格外享受这个没有外人打扰的独自世界。他内心其实格外的单纯,比还未长大的孩童还要纯粹。他就是单纯的讨厌人类,喜欢与动物与魔兽这种生物打交道。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够凭借神赋【问魂】轻而易举的催眠魔兽甚至是人类,更多的是因为从小他就喜欢看着生物流血死亡的样子。

在体外跳动的鲜红内脏让年幼的乌尼尔异常沉迷,随着从虐杀到解剖研究的转变,他慢慢开始喜欢上除去人类之外,所有生物体藏在皮肤下的零件。骨骼也好,内脏也好,他觉得这才是真实的生物体该有的样子。人类已经被欲望熏黑腐蚀了,所以他只是想看到人类的死亡。

生物的任何一个部位都能让乌尼尔兴奋许久,但人类唯有死亡才能勾起他的兴致与快乐。guhu.org 完美小说网

起初乌尼尔成为御神后,政府曾成立专项小组时刻盯防乌尼尔,以防他做出偏激的事情导致神官对外形象的折损。所幸的是他并不是嗜杀成性的人,他就只是一个喜欢死亡的变态而已。就像一个饕客,从不自己制造食物,但对美味趋之若鹜。

乌尼尔在躺下前取下了自己所有的装饰物。他最近喜欢这种体格瘦小却攻击性极强的洞蜥,一次任务中他意外发现一只魔兽的肚子里全是这种洞蜥的残骸,那些细小的骨头看上去美感十足。发现了一个完整的头骨后,他迅速决定了这会是他最心爱的装饰物。他拿掉穿在舌头上的骨钉,用洞蜥头骨相连的一小段脊椎穿过舌洞,制成了附在舌头上的装饰。

乌尼尔确实是一个怪人,但是他在神官中活得最为简单。有时候如果身为邪恶,能够做到纯粹的邪恶也是一种能力。没有人清楚他的身世和故事,也没有人想要去了解,只是在心里觉得他在幼年时一定经历过何种巨变才导致如此。

不过乌尼尔是天生的,他曾住在第五区,享受着还算富足的生活。改变那一切的,都是他奇怪的喜好与扭曲的本性。

“想我了吗?”乌尼尔把玩着一块半圆形断骨,那是他成为御神后,成功催眠的第一只魔兽的部分肩胛骨,上面还留有几道极深的爪痕。他命令那只魔兽将自己分尸,看着庞然大物毫无知觉般地将自己的内脏扯出来,疯狂地啃噬自己的血肉,乌尼尔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至今政府无法定论御神的神息究竟是什么性质。如果只是单纯的催眠,似乎并不能做到如此地步,疼痛和强烈的情绪都会让催眠失效。乌尼尔自己也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是在得知自己成为御神时,来到身边的政府人员告诉他御神的神赋是能够将魔兽催眠的问魂。他在尝试过后,也没有多做深究。

乌尼尔的房间被他布置的如同某种邪教的祭祀现场,昏暗的红绿色灯光以及诸多储存内脏的容器和各种大小的白骨看上去就像是为了唤醒某位沉睡的恶魔。就连戴伯尔也极少踏足乌尼尔的房间,这里面的气氛会让所有人都觉得打从心里的不适。

“咚——”,敲门声只响了一声,乌尼尔并未注意到这一声短促微小的打扰,只是继续翻看着一个收藏盒中的各种骨节。

“咚——咚”,见没有回应,门外的人又轻敲了一声。乌尼尔停下手中的动作,警觉的盯着房间门。这是他没听过的敲门声,往常派发任务的政府人员都会用急促而且连续的敲门来催促每一位神官尽快接到任务。但此时门外的人显然并不急切,所以乌尼尔并不太想理会。

“咚——”又是一声短促的敲门。

乌尼尔翻身下床,踱步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小孔,看到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的男人。看上去像是人类政府那边服侍大人物的副官。他从未见过这个人,应该说他从未单独见过人类政府的人。

“嗯?”乌尼尔打开门后用鼻音询问眼前的男人。

“御神大人,我是帝王洛利特拉的副官,帝王请您去三十层的帝王特殊会面室有事商榷。”男人的声音像是机器人一般没有语气,只是迟缓的说出输入的指令。他翻过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就此定住,再没有其他言语和动作。

乌尼尔把乱糟糟的额发捋到脑后准备跟着男人出门,刚踏出一步,想起来好像没有带上洞蜥的头骨,便又返回房间内戴上了自己最心仪的饰品。

中心圣殿的电梯升降速度很快,乌尼尔大张着嘴,以防耳朵的鼓膜产生不适。他讨厌自己身体上产生任何的不适感,因为他讨厌一切活着的人类,包括他自己。曾经他也希望能够拥有改变体型样貌的神赋,将自己改造成一只魔兽。

三十层帝王特殊会客室的装饰风格比神官的任何一个空间都要奢华浮夸。为了彰显艾德佩尔的强盛,历代帝王都会在这个特殊会客室中增添自己喜欢的艺术品或装饰,以至于这个地方看上去富丽堂皇却老旧土气。洛利特拉一直想要将特殊会客室全部整修一遍统一风格,迫于财政压力和议官的反对,才迟迟没有进行。

乌尼尔看中了悬挂在走廊中一个自雷恩旧历时代流传下来的幼龙头骨。在如今已经很难再发现龙的踪迹,除去众所周知的沉睡在混沌之海中的两只古龙以外,从里德新历时代开始就无人再见过真实存在的龙。所以龙对于现在人来说更像是传说中的物种,是还未实际灭绝却已经在公众认知中灭绝了的生物。

他盯着这个硕大的头骨打量了许久,骨骼上面的纹路像是火焰的火舌,也像是被淬炼过的钢器,伸手去触碰居然能感觉到龙骨上的灼热。仔细看过去,能够看到龙骨斑驳的白色下隐隐透着暗红色的光纹,这是因为终日燃烧的热核一直烘烤着龙的骨骼与肌肤内脏,所以龙的遗骸也会留有常人无法耐受的高温。

龙焰是龙燃烧体内的热核点燃空气的产物,龙焰的温度极高,也不会轻易被熄灭。艾德佩尔大陆上神官所使用的冷兵器比如赫劳德的救赎长枪与切罗西的格兰迪奥斯巨锤都是通过龙焰将稀有的【钻石钢】融化后锻造而成的。所以自从龙消失踪迹后,再也没有钻石钢锻造的武器出现。就算是草薙一刀,也无法制造出堪比龙焰的火焰。

“这只幼龙好像是古龙中最强壮的种族【魂龙】的龙王【那它多】的幼崽,被使徒发现后灭杀了。”洛利特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乌尼尔身后,他见乌尼尔转过身后,就示意他进入会客室中。

乌尼尔并未行礼,平日里他只在全息投影或是政府大会时才见过洛利特拉。现在看起来,洛利特拉比他预想中的要高大一些。这个男人体态优雅,举止中透露着帝王的霸气,也算是对得起【天选帝王】这一称号。

洛利特拉确实是天生的王者。残忍且富有野心。

“早就听闻御神的事迹,也希望能与你私下见面,只因为有一事请教。”走进会客室后,洛利特拉坐在正中心的高背椅上,摊手示意,让乌尼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乌尼尔并未搭话,只是盯着洛利特拉的眼神看。他察觉到这个眼神中蕴藏着一丝让人不舒服的情绪,虽然看上去表面平静,实则阴毒狡黠。

会客室的风格与外面一致,也是杂乱的年代感与豪华感,一些被替换下来的名画还未来得及被撤走,简单的堆放在一旁。桌子上摆设着茶点,精致到一眼便觉得这并不是能够随意享用的食物。

“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安多塔之瞳移植这一说法?”洛利特拉语气平缓,就像简单的上下级间询问一般自然。

“不。”乌尼尔回答的很简洁。

“听说政府那边一直无法定义你的神息性质,只是延用了前几代御神的神赋将问魂定义成催眠性质,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乌尼尔觉得这种对话索然无味。但气氛却有些奇怪,他也没有拿出平时乖张的语气和性格,严格的将自己拘谨起来。这种不自在让他想要尽快结束这一次谈话。

洛利特拉看出乌尼尔的不自在,就让他放松一些。随后为他倒了一杯泡好的花茶推到他面前。

“我从一些人那里听说,其实御神的神息性质很奇特。我记得,好像是叫做【顺从】的性质吧。”洛利特拉为自己倒了一杯果酒,闻着陈酿激发出来的酒香,心里有一种奇特的快乐在疯狂的生长着。空间里回荡着杯子与桌面撞击的脆响,瞬间的沉默总是会让寂静显得格外突兀。

“我不清楚。”乌尼尔没有喝花茶,只是换了一个让自己舒服一点的坐姿。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想要的话,他随时可以看到这个人脑浆糊在墙上的场景。可能是因为之前戴伯尔与赫劳德的争斗让他不敢在这种看似强势的人面前随意表现。但他刚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名为恐惧的情绪被他顺延着保留在身体中了,以至于会被洛利特拉的王者之姿震慑到。

“我也不想知道。”乌尼尔补充了一句。他伸出舌头,露出里面装饰的洞蜥头骨,用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他想到,自己可是一位神。比帝王什么的,要强势多了。

“顺从这种性质奇特的地方在于,神息的性质分为两种,一种是控制,一种是规则。而顺从像是两者的结合,但又不是两者。无法做到完全的控制,也不能彻底的成为规则。应该说顺从更像是作用在精神层面的性质,是如今少有的性质。”洛利特拉自顾自的阐述着关于顺从的话题。

空间里的气息变得聒噪起来。

与催眠不同的地方在于,顺从这种性质更像是一种规则,利用规则达到了控制。这也是政府以及神官一直在探寻的问题,严格意义上来说控制也是规则的一种表现,可现在看来控制又是脱离于规则的一种体系。顺从则像是控制与规则之间的一个过渡,暧昧不清,但真实存在。

“哼,无聊。”

乌尼尔冷哼一声,正要起身离开,却感觉到身体里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就像灵魂被抽掉了一部分一样,虚弱无力,就连神识也模糊了一些。

阿撒兹勒从会客室的侧间走了出来,他额间的安多塔之瞳闪烁着蓝色的光芒,照的他眉眼细长,如同一只阴沉的蛇类。乌尼尔的头顶上出现了四团燃烧着的紫色火焰,最左边的一团正在减弱,旋即消失不见。

“我可还没允许你离开。”阿撒兹勒按住乌尼尔的肩膀,伸手撑开了他的嘴巴,捏住了舌头上的洞蜥头骨。“还有啊,这种东西真的很恶心啊。”阿撒兹勒用力扯下了头骨,在手中捏的粉碎。乌尼尔失去了舌尖,但原本剧烈的疼痛感只闪过一瞬,便再也没有知觉。

“【日晷】的倒数开始之后,就只有我能停止。如果不想连带着连灵魂都被紫炎烧掉的话,就乖乖听话吧。”阿撒兹勒抽出纯白的手绢,擦净手上的血污,坐在了乌尼尔的身边。

乌尼尔连发出悲鸣的力量都没有。他的神志随着紫炎的减弱,混乱起来,他无法在脑海中完整的拼凑出一段记忆,就连一个完整的词语都构思不出来,明明存在那么一个感觉,却像是彻底失去了一部分的内容一样,无法完整的呈现出来。

“我的神息性质是【倒数】,日晷发动后会让你的各个层面都逐渐消失掉。不管是感觉还是记忆或者是你的精神力,都会一点点的从你的身体中消失。所以,就不要挣扎了。”阿撒兹勒拿过乌尼尔面前的花茶,品了一小口。

不得不承认艾德佩尔大陆的花茶确实是三大陆中最沁人心脾的。

“切勿再做戏耍。”从侧间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随后从侧间里走出一个枯瘦矮小的驼背老者。露出的手臂和脸庞都只有一层薄皮覆盖在骨头上,但他的眼神却如同火炬一样精神,从双眼中流露出来的光甚至比洛利特拉看上去还要年轻。

阿撒兹勒停止了日晷的倒数。乌尼尔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中。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但又能清楚地知晓自己活着。

“轮回神奥格丁,许久不见。”洛利特拉站起身来稍稍弯腰施礼。奥格丁并未理会,只是扒开乌尼尔的眼睛看了一眼他涣散无神的瞳孔。

奥格丁转过身,骷髅般的身体还能依稀听见骨头的摩擦声。他看着正坐下去的洛利特拉,说到:“已如贵大陆神徒司戴伯尔阁下所愿,擒获了御神,请诸位加速祭献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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