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你会恨我吗

“星星别哭,我不缠着你了。”

在夏繁星从30层失足坠落,死后的第三天里,她又听到了这句话。

少年声音低沉暗哑,似是用尽最大隐忍从胸腔溢出,宛如悲恸的告别,又像不舍的执念牵扯着夏繁星。

以至于游荡的灵魂,不受控地寻着这道声音而去。

最后,她在自己的墓前终于找到少年身影。

乌云侵袭整片大地,空旷墓园格外寂寥阴森,可站在她墓碑前的少年身姿挺拔,他垂着目光,细雨不停打湿眉间的伤疤,为那张冷峻张狂的脸平添了狠厉。

夏繁星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秦越时,有人告诉她:这是个不良少年,打架抽烟甚至犯过法。

所以夏繁星很害怕。

可那个老师眼里人见愁,学生眼里人见怕的校霸,偏偏就看上成绩优越,在所有人眼里乖巧的三好学生。

夏繁星转学第一天被挡住去路,少年倚在机车前,嘴里咬着烟,烟雾萦绕住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他问:“转学生,有没有男朋友?”

在夏繁星十八年保守严厉的教育里,秦钺这种放荡不羁,桀傲不恭的不良校霸,已经脱离她接受的范围。

可秦钺张狂跋扈,又霸道强势,就连对她的喜欢也是。

老子就是喜欢你,你可以拒绝,但没有用。

在一次看到秦钺教训其他同学后,他把吓得要逃跑的她抵在墙上,圈在逃脱不得的逼仄空间:

“这么害怕我?”

“可老子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

秦钺很坏,却说话算话。

不欺负她。

所以当她哭着求秦钺放过自己时,秦钺也只是沉沉地看着她。

那一瞬她以为秦钺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最后却只是双手划过她脸颊,一点点替她抹去泪水。

黑眸沉如深海,可瞳孔里溢出的温柔,是对她的妥协:

“星星别哭,我不缠着你了。”

可夏繁星没想到,曾经把调戏她的混混揍得满身是血,脱下干净外套把她笼住说‘哭什么,不是还有老子在吗’的嚣张少年,此刻站在雨帘中,好像所有张狂,都揉碎在她的那张遗像里。

他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任由风吹雨打,全身湿透,唇色泛白,不知在这站了多久。

亦或者说,是在等。

因为少年的目光一直垂着,从她的遗像略过落在墓碑前。

当夏繁星飘近时,才发现她的墓碑前,放了一个插着蜡烛的蛋糕。

没有天花乱坠的图案,只有几个歪瓜裂枣的字,夏繁星看了很久,才终于在雨幕中看清那几个字——生日快乐啊,夏繁星。

夏繁星灵魂一颤,像是某个被她遗忘的细节,在记忆角落里破茧而出。

十五岁生日那天,在买蛋糕路上她遭遇了抢劫,抵在脖子上的刀痕至今还能看得见。

那时被吓晕的她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一抹身影朝她靠近,掉落的身份证被塞进口袋间,她整个人被横抱起。

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接着听到耳边隐约传来低沉又好听的声音:

“生日快乐啊,夏繁星。”

来自一个陌生人的祝福,却一直记在她心上。

后来从医院醒来,她被父母匆匆带走,这事就像一阵风掀起的波澜很快平息,所有人都告诉她警方已经处理了,却没人告诉她,那个救了她的少年怎么样了。

后来不管再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少年的脸。

夏繁星怔怔看着秦钺脸上那道最令她害怕的伤疤——深深横穿眉骨,在眉尾划出一道狠厉的弧度。

他们都说断眉不吉利,是个凶相。

因为这个伤疤,所有同学更相信那个传闻而对秦钺避如蛇蝎。

三年前的模糊画面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开幕布——突然冲出来的身影挡住刺向她的刀,随着一声闷哼,一道血痕划破视线。

明明感知不到疼痛,夏繁星心脏却还是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连同飘飘然的灵魂一同下坠。

所有人都说,秦钺是个坏种。

所有人都说,秦钺犯过事,进过少管所,听说是杀过人。

所有人都说,夏繁星,离秦钺远点。

却没有人说,秦钺喜欢夏繁星喜欢到骨子里,为了保护她可以连命都不要。

这时,如雕像般的少年抬起眼,像是已经到了时间,该叫醒女孩起来吃蛋糕了。

他蹲下身,摆弄着早晕染开的蛋糕,看到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苍白的脸先是怔楞一下,接着像被拖回现实世界,被逼着接受残酷事实,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从眸底溢出。

努力地想把晕染掉的字重新拼凑,仿佛那样,女孩就会回来吹蜡烛。

夏繁星看到少年脸上越发慌张无措,在那抹信念土崩瓦解瞬间,眸底悲伤化成了阴鸷偏执,一把尖锐的刀出现在眼前。

“不要!”夏繁星惊恐地想阻止,可少年狠厉决绝,没有一丝犹豫。

精壮的手腕出现一道深深血痕。

不断滴落的血,在蛋糕上写下那几个字,就算倾盆大雨又模糊了血迹,也很快重新又出现。

直到那句祝福,原原本本出现在蛋糕上面:

“生日快乐啊,夏繁星。”

少年衣服浸染着血水,可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任由手腕的血还在一滴滴落下:

“想了很久,却不知道到底送什么。反正送什么你都不会喜欢,所以我做了一个蛋糕。”

像是想到什么,他突然轻笑出声,连声音都跟着放柔下去,怕打扰到他的女孩:“虽然你也不会接受,但能不能看在最后一次的份上,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笑。”

到死都没能看见女孩对他笑过。

用尽全力想要讨他的女孩欢心,可每次得到的是惧怕的眼神,和后退的脚步。

他到底是有多混蛋,总把他的女孩惹哭了。

“星星,对不起。”

“说好不会再缠着你。”

怕是要食言了……

少年抬起手,想要最后一次摸摸女孩的脸,可沾染血的手在即将碰到瞬间,又收了回去。

低哑的嗓音,在空灵的墓地中回荡着:“星星,你会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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