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做局

一旁的巧云连忙去开门,就看到一个小太监匆匆收手的残影。

几个小太监中间,一位身着深紫色圆领窄袖长袍,头戴圆形孚帽的管事太监站在门外,帽围宽大且向上扬起,活像个宽大的碟子倒扣在头上。一时有些滑稽。

这便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太监了。

巧月看出此人不像普通太监,于是将巧云往身后一挡便迎上前去。

那管事瞥了巧月一眼,拂尘一扫,拖着嗓子缓声说道:“呦,安定候府家的姚姑娘也在呢。大明宫那边正热闹着,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奴才过来一趟,还请两位姑娘捣拾捣拾,早些到席面去。”

席岁然依言道谢,放下了手中的秘色八仙盏,复又说道:“劳皇后娘娘挂心,正巧呢,我们即刻便要动身了。”

一行人逗留了许久,那管事又细细叮嘱了几句,席岁然一一应下,那管事太监这才打算回去复命。

见人一走,姚瑶忍不住出言询问:“平日里没看出姐姐和皇后娘娘那边有什么来往啊,怎么康公公还亲自来一趟了?”随后又提醒到,“姐姐,你可得小心着点。”

席岁然嗯了一声,“他这一来我倒成众矢之的了,只怕是多少双眼睛都要盯着我这边。”

一番声势做得格外浩大,几个洒扫的婢女低着头却时不时的瞥过来看几眼。看来盯着这兰心阁的眼睛倒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廊桥上,丁香见来人眼熟,连忙出声知会自家主子,“小姐,您瞧!那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康公公嘛,一群人急匆匆的,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

王玉凝定睛一看,果真是康公公。脚下的步子当即一顿,王玉凝领着丁香兰香二人拐了个弯进了偏门,朝着康公公一行人的离开的方向赶去了。

行至七八步外,丁香出言叫住了走在前头的康公公。

王玉凝莞尔一笑,大步跨过脚下的台阶十分熟稔的与人打起招呼来,“大明宫那边正忙,康公公怎的放下一堆事儿亲自到这儿来了,是不是姑母那边有什么吩咐?”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康公公是什么人精,几句话就带过了话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皇后娘娘最近整日里念叨你呢,姑娘要是有时间就去凤仪殿一趟。”

王玉凝出声应下,面色却有几分尴尬。不是她不想去,这要是在以前,她在入宫之初少说也要去凤仪殿几趟,但如今这情况……

康公公看了王玉凝一眼,毕竟是王太师家的姑娘,也没在说些什么。便以事物繁忙为由行礼告辞了。

见康公公一行人走远了,兰香才提着裙摆匆匆跑来,在王玉凝身边一副期期艾艾不知从何开口的样子。

“说啊!磨蹭什么呢?”

兰香低着头犹豫着说道:“……小姐,奴婢刚才细细打听过了,那康公公是特意去请席家姑娘去宫宴的。”

“什么?她算什么东西,竟能让姑母这么看重她?”王玉凝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下定决心般的一甩,“也罢,那我就过去一趟。”

当朝皇后信奉佛教,向来不喜欢宫中女子的各种脂粉气,于是只在殿内点了些栴檀香,这檀香芬芳醇和,往往使人更加平和沉静。

王玉凝初到时,她仍在内室礼佛。这内室不同外面那般雕梁画栋布景繁复,即便如此却也处处透露出讲究与奢华。

上好的黄花梨供桌上端放着一方佛龛,里面是一尊由南海玉雕刻而成的佛像,旁边各自摆放着鎏金的烛台,中间是形状浑圆的香炉。

皇后娘娘身边的崔嬷嬷看到王玉凝来了,自是上前迎去,几个婢女连忙端上果子茶点,“王姑娘来了啊,有段日子不见了,我们娘娘可是整日里挂念着。”

与寻常婢女不同,崔嬷嬷是皇后的陪嫁,就算是王玉凝也不敢轻易怠慢,她笑笑,“倒是我们这些小辈的不是了,本就应该早些来见姑母。可惜最近课业繁忙,竟生生耽误了。”

说话间,王玉凝有几分坐不住,时不时往门外瞅着。崔嬷嬷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吟吟的解释道:“此时娘娘正在佛堂内礼佛呢,今儿个有大宴,娘娘必定要祈祷一番的。不为别的,只为心诚。”

王玉凝点头应下。

一个小婢女匆匆忙忙赶来,眼睛滴溜转一圈,一进门就朝着崔嬷嬷所在方向跪了下来,“嬷嬷,您快去看看吧。膳食司的几位公公因为席面上的事就要打起来了,我们说不上话,只能请嬷嬷去一趟。”

听到这话,崔嬷嬷两眼一瞥,眉头一皱,“也忒没规矩了,只这几日放松了些,这些个没根的东西就整日里泼皮造事,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没踏出门口,崔嬷嬷突然想起来屋里还坐着一个人,变脸似的转换了脸色,温和的说道:“姑娘稍坐。待老奴先去看看,也好安排打点些。”

待崔嬷嬷离开后,丁香低声问道:“小姐……,怎么办,那我们还等吗?”

王玉凝哼了一声,使唤下人重新换上热茶,“等啊,怎么不等。”

这边,崔嬷嬷离开后却没有赶往膳食司,而是打了个转,往凤仪殿的内室赶去。

崔嬷嬷到时,皇后正端跪在拜垫上,行完最后一礼。崔嬷嬷连忙把手中新鲜的禅花换上,扶上正欲起身的皇后,适时开口道:“娘娘,王太师家那姑娘在外面候着好一会儿了,娘娘打算什么时候见一见?”

皇后轻笑一声,眉眼中微露得意与嘲讽,“不急,且晾她些时候。先前来得那么勤快,只不过想让她与陵儿相看相看,她竟还托辞躲着我。她也不想想,只要陵儿当上太子,她便是太子妃,日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这给谁谁不想要?她倒好,非要盯着个不知道哪天就战死的小将军,也不知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崔嬷嬷出声宽慰道:“娘娘莫急,娘娘一番苦心全为了她,那王姑娘日后总会明白娘娘的心意的。”

皇后看着那尊佛像又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一时有些出神,只待那节香灰燃烬落到炉面,这才回过神来,“日后?我还等得起她回心转意不成。若不是我亲生的就一个公主,哪里轮得到她有这样的机会?罢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都说了,今天就劝她最后一遭,若是她还不愿意……”

这便是气话,崔嬷嬷从小跟在皇后身边服侍,最了解自己主子的性子,劝解道:“娘娘!真要那齐国公府的姑娘嫁给二殿下?那齐姑娘可是个明事理且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这后位若是落在了她手里王家还怎么办?”

那位齐姑娘的秉性她自然是知道的,可皇上偏偏就看中了她,若是王玉凝愿意还好,只需大明宫宴当场一求,她就可以找个由头应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去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就是皇帝也不好说什么。

可劝任凭她怎么劝,劝了几百遍几千遍,王玉凝就是不点头,甚至还躲着她。她王家出身荣耀,三代帝后,难道真要断送在她手里?皇后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唉叹道:“不顶事啊……”

“娘娘莫急,哪怕不为了别人也要为昭仁公主想一想……”

“这又是一番糟心事!眼睁睁瞧着西北柔夷这几年势头正好兵力充足,恭顺了没几年又逐渐躁动起来,他们难道忘了当年丧家之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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