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 77 章

海民住在海底。先乘船上丽阳河到荆州,再从荆州乘快马到云梦泽,云梦泽一路向东,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妲木、玄一还有丹离收拾了行李,早早去码头坐船。

几个大巫商议后,决定派人来帮忙,顺便监视玄一,最终派来了丹离。

丹离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巫女,因年轻而对一切保持怀疑,包括永安观的道士。

她们乘的是客船。除了他们,还有好几位船客去荆州。有书生,也有商人。

原本书生和书生坐一起,商人和商人坐一起,但船上生活单调,大家谈天说地,很快熟络起来。

她们这一行,妲木一向稳重,她不想节外生枝,因此唯有玄一与其他船客谈笑风生。

玄一和船客混在一起打叶子牌,还赢了不少钱。有人看不过去,道:“一个道士,怎么能赌钱?赌就算了,还赢了那么多钱。”

丹离也觉得这很不像样。

玄一不恼,笑道:“我运气好。”

输得最多的那个人倒是好脾气地笑笑:“这位道长运气的确不错,不过我们打了那么久的牌,也该休息下,还是我来请大家喝杯热茶吧。”

大家以为她要煮茶,谁想到,她只是把一袋钱币放在了桌上,笑眯眯地等着。

有人奇怪道:“沈妹子,你这是要叫谁煮茶呢?”

那姓沈的年轻女人笑道:“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团黑毛球从桌子底下冒了出来。黑毛球上只有一双白眼睛,嘴巴也是有的,不过是黑色,大家看不出来罢了。

众人一阵惊呼,纷纷退后。

“妖怪?”

丹离急道:“妖怪在哪?”她一看到黑煤球,伸手就去抓,可黑煤球立马化成烟雾散开了。

沈姑娘忙护住了钱袋:“你们吓到煤煤了,煤煤,去帮我们买好酒好菜来。”

那团黑煤球重新聚集到钱袋身边,发出“啾啾”、“啾啾”的声音,黑色的身躯贴在钱袋上,很快连钱袋一起消失了。

沈姑娘解释道:“你们放心,煤煤不害人。”

有人道:“看起来就是妖怪啊……”

丹离也道:“你怎么能和妖怪厮混在一起?”

沈姑娘道:“你们不晓得,我刚搬到丽阳的时候,盘下了一间房子,那房子比别的地方便宜许多,牙人说,那房子时常有妖怪出没,大家都不肯要,所以房子便宜,既然便宜,我也不多求什么,后来发现,他们说的妖怪就是煤煤,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它就冒出来了,我实在太困,叫它别吵了,没想到它果然听话,安静下来。”

有人道:“那也太吓人了。”

沈姑娘道:“习惯了就好了。”

另一人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沈姑娘道:“后来我发现它晚上吵闹,是在找东西吃,我每次吃东西时便分它一碗,它就不找了。有时候还能帮我跑腿,买个什么东西,拿个什么东西,可方便了。”

一人道:“听起来不错,但你不怕它哪天把你吃了?毕竟是妖怪。”

“煤煤不会吃人。”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玄一。

玄一笑道:“与其说不会吃人,不如说煤煤不知饥饿,它们的脾气一向很好,比人的脾气要好得多。”

沈姑娘道:“道长,你知道煤煤的来历?”

玄一道:“煤煤是罔象的孩子,在水中时是透明的,上了岸就会变成一团黑煤球。煤煤会带来好运,沈姑娘的运气应该不错吧。”

沈姑娘挠挠头:“可是我今天输了挺多钱。”

玄一得意笑道:“那是因为我比煤煤的运气更好。”

有人道:“道长,罔象又是什么?”

玄一笑道:“脾气不大好的海中居民。前几年我想去海中拜访水神,没想到遇上罔象,被它从东海追到了云梦泽,拜访水神一事只好作罢。”

“她是不是在胡扯?”丹离低声对妲木道。

妲木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众人光顾着听玄一胡说八道,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动作,还听得津津有味,大概是船上太无聊了。

丹离听了一会儿,干脆坐到妲木的身边。低声问道:“这船上也太不干净了。”

她企图得到妲木认可,但妲木一言不发。丹离不死心,又道:“你不怕她?”

妲木道:“怕她什么?”

丹离道:“她不是人,也许哪天就背叛你了。”

妲木道:“你认识玄一么?”

丹离道:“啊?”

妲木道:“你不认识她,也没有见过她做过坏事,仅仅因为她不是人,就来警告我么?”

丹离道:“我是好心提醒你!”

妲木道:“你根本不能说服我,只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丹离一愣。她觉得妲木简直不可理喻,她是为她着想,她却不领情。不过,妲木说的,好像的确有点道理?

不对不对,再怎么说,不是人却又混迹于人中,肯定是别有用心。

丹离还没想明白,那黑色煤球又回来了。

煤煤头顶着一个大包裹,咣当一声放在船上。沈姑娘揉揉它的脑袋,它就钻进沈姑娘的衣袖中,消失不见了。沈姑娘解开绳子,里面果然是食盒和茶壶。

众人啧啧称奇。

大概是听到夸赞声,煤煤从角落里出现,探头探脑,眼神清澈。有人好奇,伸手摸了下煤煤的脑袋。

那人道:“咦,软的?”

煤煤眨巴着眼睛。

又有人上手了。

“果然是软的!比棉花糖还软!”

煤煤骄傲地眯起了眼。

“它好像听懂我说的话了。”

“我也来摸摸。”

“我也……”

好几个人围着煤煤,把煤煤的脑袋都撸圆了,煤煤刷地化作烟雾消失,但又在沈姑娘的背后出现,露出半个黑色脑袋,傻乎乎地盯着众人。

“小生也遇到了一件奇事。”

大概是发现船客们不排斥妖怪,一个秀才一边咳嗽,一边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秀才姓王,一天夜里,王秀才做梦。

王秀才来到一个云雾缭绕的森林,林中有许多珍禽异兽,远处还传来诵经的声音。他突然想起读过的桃花源记,于是不停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林中有一位美人在劳作。

王秀才问这是什么地方。美人回答是方诸山。王秀才问她在做什么。美人回答在除怀梦草,方诸山的主人想要种能倒出美酒的花,便吩咐美人除去怀梦草。

王秀才见梦草长得像菖蒲,只不过叶子是红色的,一时觉得新奇。

美人仔细瞅了瞅他,忽然说把怀梦草送给他。

接着王秀才就醒了。醒来发现自己怀中有一株红菖蒲。

大家好奇地问那是否真的是怀梦草。

“自从得了怀梦草,小生每晚都能梦见阿秀,”说着,王秀才忍不住伤心起来,“自她出生后,是小生帮忙为阿秀穿尿布、洗尿布,照顾她饮食起居,没想到养到四岁,竟然因一场风寒去了,真是令人伤心欲绝,自阿秀走了后,我也觉得身体不如以前了,这才想到去云梦泽散散心。”

船上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和悲伤,大家可怜起王秀才,纷纷宽慰他,称他是个好男人,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见。

“你的女儿阿秀,是不是穿着一件粉色棉袄,眉心有颗红痣?”玄一突然问道。

王秀才一惊,道:“道长如何知道?”

玄一指着王秀才的身边,笑道:“因为阿秀就在你身边。”

王秀才大吃一惊,他脸色刷的白了,怒斥道:“你这妖道,不要胡说!”

他言辞严厉,但面上还是掩不住的害怕。

丹离不服气,道:“怎么是胡说?我也看到了,你不是说最疼爱阿秀了,怎么她在你身边,你不高兴?”

船客默默离王秀才远了些,这魅是王秀才的女儿没错,但和他们是没什么关系的。

王秀才忙道:“可阿秀她、她已经死了!”

妲木道:“活人怕死人,倒也正常。”

丹离道:“死了也是他女儿呀!”

王秀才听不得这些话,他忙起身离开,躲进船里去。

玄一笑了笑,她倒了杯水,放了一勺糖,推到一旁的空位上:“喝不喝?”

“我不渴,而且我死了,喝不了。”一道声音脆生生地道。

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姑娘坐在桌旁,双手齐齐整整放在膝盖上,穿着粉色棉袄,眉心有颗红痣。

正是王秀才的女儿阿秀。

玄一道:“我倒的,你能喝,喝吧。”

阿秀喝了糖水,又望着桌上的馒头,眨巴着眼睛。

玄一把馒头递给阿秀。

阿秀不好意思,没要,她奇道:“道士姐姐,你们能看到我?”

丹离道:“我们不是姐姐,你该叫我们阿姨,而且,我也不是道士,我是巫女。”

阿秀甜甜地道:“巫女姐姐。”

丹离道:“你怎么跟着你爹?你应该去冥府报道。死了,不能再和活人在一起,明白吗?”

阿秀道:“不要!我想和爹爹在一起!”

阿秀的身上立马起了一层黑色雾气,眼睛也变得通红,脸上甚至出现了一道道红色裂纹,可爱的小孩一下变成吓人的模样。

玄一道:“你爹把你一个人放在河边玩耍,导致你被河水卷走,就算这样,你也要和他在一起么?”

阿秀生气道:“爹对我可好了,不许你这么说他!”

阿秀消失了。

丹离转头看向玄一:“你刚才说的是真的?真是王秀才害死了他女儿?他做了什么?”

玄一漫不经心地道:“正是因为什么也没做,王秀才带女儿去河边采花,却有事先走一步,忘了女儿在河边。”

忘记把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放在河边,思细极恐。

丹离皱眉道:“可这又是为了什么?那王秀才刚不是还说自己疼爱女儿么?”

玄一道:“王秀才的原配死了,娶了新人进门,新人有个儿子。”

丹离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话:“就因为有了儿子?可儿子又不是他的!”

玄一道:“我说的是王秀才家里的情况,其余可是你猜测的。”

丹离气愤道:“肯定是这样!”

丹离是个弃婴,从小在惠众堂长大,见惯了爹为了新老婆对元配孩子不管不顾的事,可居然狠得下心杀死孩子,丹离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她差点忍不住把王秀才推进河里。

妲木道:“也就是说,没有办法证明他有罪,一切只是意外,他也不是故意的。”

丹离道:“连阿秀也认为她爹对她好!”

玄一道:“亲娘死了,女孩在家里只能依靠爹,因此爹随便做点什么,女孩都觉得是对她好,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事。”

丹离道:“那王秀才就是杀人犯!故意害死自己的女儿!”

丹离越说越气,就要去找王秀才理论。

玄一道:“你去找他,是要做什么?叫他承认错误,还是叫他以死谢罪?”

丹离道:“难道我们就什么也不做?”

玄一支着下巴,懒洋洋地道:“你不是为了阿秀,因为阿秀并没有觉得她爹不好,你是为了自己。”

丹离道:“为了我?我是为了正义!”

妲木皱眉:“不能放任这种人。”

玄一道:“你们想怎么做?”

妲木道:“做该做的事。”

丹离先起身,妲木随后。进了船舱,王秀才在桌案上看书品茶,他看见丹离和妲木,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妲木径直坐到王秀才的面前,道:“阿秀还没走,于情于理,你应该见她一面。”

王秀才道:“你说她在这里她就在?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诓我?”

妲木道:“我可以让你看到她。”

王秀才冷笑道:“果然露出狐狸尾巴,谈钱免谈。”

妲木道:“我不要钱,不过,你不肯见阿秀,难道不怕她日夜跟着你?”

丹离在一旁道:“时间久了,小心魅把你一起带走。”

王秀才打了个寒颤。

妲木在行李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纯铜圆香炉,她也不等王秀才同意,直接点燃了香,丹离拉上了头顶的帘子。

白烟袅袅中,王秀才看见了依偎在他身边的阿秀。

阿秀甜甜地笑道:“爹。”

“妖怪啊!”王秀才却被吓得一个趔趄,他想跑,可是被阿秀拖住,全身动弹不得。

“阿秀是你的女儿,死了也是,你害怕她么?”妲木道。

“我、我……”王秀才冷汗涔涔,他说不出原因。难道他要说是故意把阿秀留在河边?

“阿秀,你已经看到了人,该走了。”妲木道。

阿秀的笑脸下一刻变黑:“不要,我不走!”

妲木的语气生硬:“你先走一步,你和你爹会再见面的。现在不走,你爹会变得虚弱,你希望你爹生病么?”

王秀才心中害怕,但因有妲木在,鼓足了勇气道:“好阿秀,乖阿秀,你先放开爹,听道长的话,去你该去的地方,啊?”

阿秀双眼噙满了泪水:“爹爹,你不要我了么?”

丹离暗骂一声,笑着道:“没有不要你,你看爹爹不是在这里么?你跟着他太久了,会伤害他。”

王秀才适时地咳了一阵,咳得惊天动地,船帘晃动。

阿秀急道:“爹爹,是阿秀害你这样么?”

王秀才摇头道:“我知道阿秀不是故意的。”

阿秀吸了吸鼻子,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抹掉眼泪,道:“爹爹,阿秀走了,你要好好的。”

王秀才心里松了口气,道:“爹爹会想你的。”

阿秀恋恋不舍,身影越来越淡,直到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

丹离道:“她走了。”

王秀才如负释重:“多谢两位帮忙,小生感激不尽!”

丹离瞪他一眼:“我们是为了阿秀,才不是为你,阿秀不应该被执念困在你的身边,不然也太可怜了!”

王秀才忐忑不安,他心想和这两个人从未见过面,她们肯定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他没必要害怕她们。

可到底还是叫人不放心。

妲木道:“阿秀走了,你还没有高枕无忧。”

王秀才紧张道:“她还会回来?!”

妲木道:“不会回来了。但,阿秀年幼,恐怕认不清黄泉路,你需每日分别于早中晚点上一根月支香,为阿秀祈福,心越诚,阿秀要走的路就会越明亮,只需七七四十九天即可。”

王秀才眉头紧蹙道:“这么麻烦。”

妲木淡淡地道:“已经很简单了,你不愿意?”

王秀才忙道:“愿意,当然愿意!”

妲木取出四十九天的月支香,交给了王秀才。王秀才千恩万谢,点燃了第一根月支香。

离开桌案,丹离依然愤愤不平:“便宜他了!他还装作什么事都没做过,真是厚颜无耻!”

妲木道:“这样的人不会承认错误,也许能逼他承认,但那也不是真心悔过,他只是害怕而已。”

丹离道:“就应该让阿秀带走他。对了,我只知道月支香驱瘟辟邪,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月支香能照亮黄泉路?”

妲木道:“那是假的,我在生犀中加入了其他香料,又在茶中下了药,香料和药混合在一起有剧毒,唯有月支香能解,若是他对阿秀还有一丝愧疚,就能解毒。”

丹离仔细回想一番后,确定自己方才没有喝茶,便拍拍胸口,道:“那秀才能做到么?”

妲木道:“不知道。”

船在河上飘了多日,众人终于看到荆州城的轮廓。

众人忙着下了船,有的着急,不小心碰倒一袋东西跌入河中,一旁立马有人嚷起来。

“我的月支香!看你干的好事,你没长眼睛哪!”

那碰倒东西的人在河上待了几日,脾气也不大好:“说什么呢,谁叫你不拿好东西?哦,原来是你,你每天在船上烧那什么香,熏死个人了,我还没说你呢,你反倒说起我来了。”

每日烧香的人正是王秀才,他在河边探头,可河里哪还有月支香的踪迹?

王秀才道:“你把我的香弄丢了,你得赔我!”

另一人道:“赔?你怕是想讹我!你那几根破香值几个钱哪?”

两人在河边拉拉扯扯,王秀才一眼看到下船的妲木,忙道:“道长,你看这人弄丢了我的香,我可没办法给阿秀继续祈福了。”

妲木张口要说什么,却被丹离一把打断。她道:“是啊,没办法了,天意如此。”

说着,她拉着妲木转身离开。

王秀才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再想下去,他只觉得,真好,不用再每日烧香了,不然回家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和夫人交代呢。

这次是别人弄丢了香,不能怪他。

“你们不告诉他,月支香在药店就能买到么?”玄一道。

码头。荆州城。

下船后,三人立即去马市买马,她们需要尽快赶到云梦泽。

“有心的人总会想办法知道,无心的人,即使告诉他,他也会埋怨你,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丹离道。

丹离不再多话。三人挑选了马匹,补充了路上必须的物资,继续赶路。将近天黑时,她们来到一个驿站的附近。

这个连通荆州城和云梦泽的驿馆此时异常冷清,院子有两人,一个驿丞,另一个驿卒。

驿站不给普通百姓进入,恰好妲木带了之前巫首东昊赠予的通行令。她们进了驿站,正登记名册时,有个戴着毡帽的妇人也跟着进来,她皮肤甚白,但头大,叫人担心她那细长的脖子会不会太累了。

“卖油咯,有没有买油的?”妇人环视四周,来到玄一身边,笑道,“道长,买不买油?鲜美便宜,五十文一斤。”

玄一笑道:“是便宜,可我们不需要。”

一旁的驿卒道:“哎,这是什么油?”

“又香又亮的芝麻油,不掺水!”妇人笑道,打开了瓶塞,浓重的油香味立时充满驿馆,“官爷要多少?”

驿卒正想买,可是打量了一眼妇人后,狐疑地道:“你打哪来?”

妇人道:“我住金安村,就离这不远。”

驿站一听,怒道:“哪里来的骗子!我就是金安村的,可从没见过你。”

妇人道:“官爷没见过我也正常,我就住在金安村村尾的老槐树下,才搬来不久,靠卖油挣点糊口钱。”

驿卒听她说起村子里的槐树,心里信了三分。

金安村村尾的确有棵老槐树,有四五人合抱粗细,村里的老人也记不清槐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因年纪大,这棵老槐树很受村民尊敬。

“给我打一壶,”驿卒吩咐道,他见妇人动作巍巍颤颤,心里着急,便道,“我来。”

说着,驿卒伸手要拿油瓢,谁知刚碰到妇人,妇人的脑袋忽然落地,咕噜咕噜滚到大门。

驿卒惊呆了,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同样惊呆的还有驿丞,他颤颤巍巍地道:“你杀了人了!”

驿卒回过神,尖叫起来,声音还带着哭腔:“我、我还没碰到她!”

驿丞道:“还敢撒谎!我们都看到了!”

驿卒已浑身虚脱,无力争辩,只道:“我没有!”

一旁的玄一幽幽地道:“别急嘛。”

她走到门边,提起拿起妇人的脑袋,大家本以为死去的脑袋,却在这时发出赫赫的笑声,还眨了眨眼睛!

驿丞和驿卒吓坏了,两人抱在一起哇哇大叫,只见玄一捧着脑袋,重新安在断头的妇人身上。

妇人扭了扭脖子,笑道:“没想到遇上了高人,多谢道长的救命之恩。”

玄一饶有兴趣道:“幸好碰上了我,若是别人,肯定收了你。”

丹离道:“大胆妖怪,竟然敢出现在人间!”

妇人忙摆手道:“只是开个玩笑嘛,大家别怕,我请大家喝酒,就当赔礼道歉。”

妇人从袖中掏出一个葫芦,又自顾自在屋中翻箱倒柜,居然还真找到了几个酒杯,她倒满了酒,分别递给屋中的人。轮到驿卒时,他已经吓坏了,连连摆手:“这些是什么?谁敢喝你的东西?”

妇人笑道:“我没想害你,这是千年槐树的汁液,别人想喝还喝不到呢,你可别不识好歹。

驿卒还是不能放心,小声道:“道长,她到底是什么妖怪?”

妇人耳尖,听到了,用力敲了一下驿卒的脑袋,道:“我不是说了嘛,我住在金安村的大槐树下,你个二狗子,前两天还来我家门前撒尿,以为我不记得了?”

驿卒大吃一惊,他的小名正是二狗子,在村尾的大槐树下撒尿之事也有,可这妇人怎么知道?一时间,他又羞又窘。

却听妇人哈哈大笑,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

玄一笑道:“她是住在槐树下的白蘑菇,住了两三百年,成精了,不过没做过害人的事。”

丹离道:“那也不行,她毕竟是妖怪,我们去找她。”

玄一道:“人家在这住得比你们还久,轮得到你们赶她?”

丹离不听,拉上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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