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边不甚熟悉的场景,剑十三也不曾多问,只是走上前去接过他师父手中柴火棒,摆弄着那个不怎么旺盛的火堆。
李长庚看着醒过来的剑十三,脸色有些犹豫不定,便只好沉吟不语。
“下山大半年了,徒儿一直有些喜怒易动,原本以为是本性如此,但回到天山听到师父的声音后才发觉,只因我那时心中多有怯意,只敢以嬉笑怒骂去面对世人。”
在剑十三的捣鼓下,那火堆烧的旺了不少,四周也被着火光照的明亮起来。
“徒儿本以为天山便是自己的家,所以于山上便会随意一些,但却是被一个长老所伤。”
借着火光才能看清,他们此时所在之地似乎是一处神庙,身侧便是一尊丈许高的神像。
再仔细看去,便能从一些墙缝砖角的华丽纹饰,瞧出这神庙当年的辉煌,只可惜如今却破败至此。
“徒儿在中原游历,听闻了不少有意思的话,其中有一句叫做吾心安处即吾乡。”
在火光的照耀下,剑十三的眸子显得格外明亮。
“所以徒儿的家不是在那高耸入云的天山上,而是在师父周围六尺身旁。”
李长庚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走到旁边靠着一根柱子闭目养神起来。
“后半夜你来守。”
剑十三自然不会拒绝,点头应声答是。duwo.org 比奇小说网
只是他未曾察觉,李长庚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吾心安处即吾乡吗?
看来自己的这个徒弟下山了一趟,学到了不少有意思的玩意儿。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剑十三一番肺腑之言后,他心中的郁结都散开了不少。
久居东海天山,他空有一身无力而无地施展,只能在山上蹉跎岁月,如今既然下了山,便要留下一个任人说道的名声才是。
隐约间,李长庚仿佛见到了当年那个,将一册话本当成稀世珍宝,四处学着书中的大侠行侠仗义,却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少年,不由会心一笑。
这样的一个人,如今都做人师父了啊!
念及此处,李长庚不禁有些缅怀,他自己的师父仙去多久了?
快有一个甲子了。
没想到当年的那个愣头少年,如今也成为天下有数的几个宗师之一。
当年因为一身愤懑之情被师父收进天山,如今又是因为心中的一份意不平而离开天山,想来他的师父也愿意见到自己离山入世吧!
这般算来,也算是有始有终?
李长庚摇摇头,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是年岁过百的老人了,若无通天修为,恐怕自己早就成为一具白骨了。
唉!人一上年纪,就爱回想昔日旧事,便是剑神也免不了俗哟!
下了天山又如何!自己堂堂通天宗师,一代剑神,天下哪里去不得!
日后便不再久居于一地,带着两个徒儿随遇而安周游天下,只是可惜了,这回离山有些突然,没带多少盘缠。
李长庚心中一笑,大不了就学那书中的大侠,去找个富绅劫富济贫!
自己也算一个贫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李长庚也慢慢入睡,毕竟年龄大了,虽为宗师,但精力到底是比不上年轻人。
眼下还是隆冬,青州的山野之间还是寒风刺骨,李长庚与剑十三有护体罡气不在乎这些,但瘦弱的剑十四还不行。
李长庚虽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他依旧气虚血亏,需要长久的安养。
剑十三把那孩子抱到火堆旁,不一会儿便见那孩子的脸蛋就变得红润起来。
深冬时节万物寂籁,除了火堆不时“噼?”作响,便只剩下三人喘息的声音了。
星光暗淡,明月生辉。
一所破败神庙即是安居之所,其中也能藏下如龙宗师,又何必大兴土木,去建那满山的宫宇。
没了昔日天山剑客的清苦和钻研,如今的天山可谓是进退两难了。
下,不甘;上,不能。
只能消耗着千百年来,无数天山剑客积攒下的气运,维持着眼前的辉煌灿烂。
远在南海,还有一地与那古老天山同源,便是天衣岛。
天衣无缝,日月无踪。
照着故事来看,天衣岛曾与天域接壤,其上之地受天域混沌气沁润无尽岁月,说是天域之地也未尝不可。
以混沌气沟通内外天地者,当为练气之道。
练气士一入门便能有武夫通神的修为,不可谓不得天独厚。
不过虽然神通相仿,但若真有生死搏斗,寻常的练气士自然是比不了一路厮杀上来的通神武者。
传说天帝断天山,便绝了世间的练气之道,唯有天衣岛上尚有混沌气,为练气士最后一片土壤。
而练气士手段繁多,且大都诡秘莫测,有人在天衣岛上布下阵法,寻常之人只能在海上瞧见一片大雾,再也寻不得天衣岛踪迹。
没了混沌气,且天衣岛又隐世不显,中原神州的练气士便越发稀少,于是又有了所谓方士一道。
方士比不得正统练气士,只能借着极为罕见的天地灵物施展术法,且大多都是些不入流的微末伎俩,只能在偏远之地欺瞒百姓罢了。
天衣岛比起天山就小了不少,但住上百余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练气士比起武夫,各种手段要花哨许多,但总归是离不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道。
便有善使木法之人,以岛上古树为基,搭出一座座悬于半空的树屋小宅。
那些小屋与树林错综交织在一起,却是丝毫不显突兀。
岛上的练气士便当真如同仙神一般居于树上,或躺或立或坐或卧,衣带飘飘,长发滚滚。
除了这些小屋,岛上还有几座稍稍正式些的屋子,里面大多都是天衣岛前辈们留下的经传典籍,有易经洛图这等古贤所著的传世之作,也有岛上练气士自己归纳出的练气密传。
这些藏经楼算是天衣岛上最为重要的地方,但若有人前去查阅,也不会有任何阻力,只需小心莫把古书损坏了即可。
还有一地比较特殊,算是每代天衣岛岛主最常待的地方。
在岛中有一颗直插云天的古木,约莫着足有数十丈高,被岛上人称为建木。
在那树冠之上,有一以木法造出的平台,其上除一段用以定位的枯木枝便再无长物,算是天衣岛最高的地方。
建木被木法禁锢了大小,早已不能生长,由此才可作为观星台。
观星望气,乃是练气士的一个经常使用的手段了,之前能得知姜墨受伤遇劫,便是姜神道观星而来。
此刻的姜神道剑眉紧蹙,望向北边的云气,心中不由暗叹。
群龙无首之相,姜神道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李长庚还是离开天山了么。
在他的眼中,太康之上的云气渐渐混乱,那代表太康气运的巨龙也隐而不显,北方又有贪狼虎视眈眈。
看来天下又要乱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