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君虎

辽东的军报传回了洛阳,连同巫秋白的推测,也一并上呈给了凤歌,叫这位临近中年的皇帝陛下皱紧了眉头。

桌案上还放着凉州来的军报,也言北莽胡人来势汹汹,不可不防。

“陛下,因何故忧心?微臣可否替陛下尽一份力?”

凤歌看了一眼侍奉左右的冯瀚喜,将奏折扔到案上。

“你司天监事务繁杂,不必时刻跟在朕左右。”

冯瀚喜却是大惊失色,连忙跪地俯首,高呼陛下赎罪。

“微臣本就是陛下的奴仆,天大的事也没陛下的事重要!”

“且宫中的宦官少有如微臣这般自小侍奉陛下左右的,若是那个地方照顾不周了,可就罪该万死了!”

凤歌也只是随口一提,见冯瀚喜坚持,便不再多言。

“宫中确是你冯瀚喜最懂朕的心意。那便待着吧!但司天监也事关重大,若是有所延误,朕照样会治你的罪。”

“微臣自当会尽心竭力为陛下效忠,不敢有半点怠慢!”

“起来吧。”

“谢陛下隆恩!”

凤歌便拿起那两本奏折,递给了冯瀚喜。

“自己看吧。”

“微臣领命!”

翻看着奏书中的字迹,冯瀚喜也不由面色微变。

巫秋白若所言不假,五年之内必会与北莽有一场大战。

“这…陛下不必忧心,国柱大人既然早已料到,只需提前准备就是。有国柱大人坐镇辽东,可保我太康半壁江山无忧!”

凤歌不由一笑,到底是久居深宫的宦官,讲起漂亮话还是有鼻子有眼的,只是单凭一张嘴,远远解不了北疆困局。

所以冯瀚喜只能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柄剑,而巫秋白却可拥兵十万独当一面。

但也正是因为他冯瀚喜是个纸上谈兵的短见之人,自己才放心将司天监的大印置于他手。

“你也言说是半壁江山,那剩下一半该如何,也如百越一般舍弃?”

凤歌似笑非笑的看着冯瀚喜,叫他又跪倒在地,连忙高呼“微臣该死!”

“行了,起来吧。该不该死你说了不算,朕说了才算。”

敲打了冯瀚喜一番后,凤歌没由来的想起孙景城的影子,若是此人还在,令他镇守凉州西线再合适不过,只是可惜。

一想到孙景城,凤歌心底的怒火便骤然升起,一个文武双全的位低之人,又是贫寒出身而非世家子弟,应该是自己刚刚临位时的绝佳助力,况且他还有宗师修为。

庙堂虽比江湖高远,但能到通神,便是在朝堂上也多了几分说话的底气,而且得武帝所添律法,一州刺史必须有通神修为,如此才可镇压一州之地安稳。

通神高手便能镇压一州之地,而通天境宗师更是如同陆地真仙一般,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如今还在朝堂中的宗师高手,便只剩一个巫秋白了。

若是当年孙景城未辞官,两位明面上的宗师高手足以镇压天下宵小,哪里还会落得现在四处起火的窘况。

“中山家最近有些不太安宁,你派人去瞧瞧,再查几件案子,抄几家小宗分家。”

要不是这些世族,自己怎么会出现无人可用的地步。

“微臣领命!”

凤歌点点头,不再理会冯瀚喜,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太监自然不会不识趣,躬身离开了御书房。

待他走后,凤歌轻轻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昏暗的天空,沉吟片刻后,又叹息两声。

“御卫,守好书房,若有人擅闯,杀无赦。”

凤歌朝着一旁的暗影轻言,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却是空无一人,像是他在喃喃自语。

取下手上的一枚玉戒,凤歌走到书房旁边的山水图前,将图画揭开,后面是光洁的白墙。

凤歌抬起手,在那面白墙上叩了三响,墙上便裂开一个方寸大小的暗格。

再将那枚玉戒压进暗格之中,朝右拧了半圈,整面墙都开始微微颤动,又从中心分开,一条烛火照明的石阶暗道才出现在了眼前。

凤歌走在暗道中,四周的烛火影影绰绰,胆小点的可能不敢再深入。

脚步声在周围回荡,让这处暗道显得更为寂静。

一直朝下走了不知多远,才在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一处地下宫所。

地宫中还有几个身着黑衣带着百鬼面具的人,便是凤歌口中的御卫,也就是当年助他夺权的密卫。

见凤歌到此,这些御卫纷纷单膝跪地俯首行礼,但在这昏暗的地宫中丝毫不显威严,反而有几分阴曹鬼域的瘆人。

凤歌未曾止住脚步,朝着地宫深处走了过去。

在这座地宫最深的一处,有个将铁栅镶进石壁中的笼子,里面拴着一个身着白衣,蓬头垢面的老人,看他森白的皮肤,应该是好久未曾见过天日了。

那老人眼神呆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半点神志,他的手脚颈项皆锁着铁链,被拉成了一个大字。

凤歌来到那老人面前,眼神有些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来这了。

那老人见到凤歌,浑浊的死鱼眼中涌出些莫名的神色,不时发出几声诡异的“嗬嗬”声,仔细一看,原来是他口中空空荡荡,早就被人割去了舌头。

“父皇,孩儿凤歌来看你了!”

面前这老人竟是武帝凤岳,凤歌的父皇。

“父皇,朕如今还是想不通,为何您非要立老二为太子,为什么非要把朕逼上绝路!”

“朕才是长子!太康的天下应该归朕所有!朕才应该是那个登上皇位的人!”

凤歌看着犹如一段朽木的凤岳,早就不是以往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而是歇斯底里,如同癫狂。

昔日威武霸气的武帝凤岳,如今只能摇晃着锁住自己手脚的铁链,或是从喉咙底发出一声来自九幽的嘶吼。

“你看,如今的朕已然当上了皇帝,但父皇却如同一个奴隶一样,只能任朕摆布。”

“可为何朕当上了皇帝,就有那么多反贼叛乱!”

“都是你!都是你纵任世家子弟恣意妄为,叫这些蛀虫掏空了太康的根基!”

“朕不像父皇,朕要把权力从这些蛀虫手里拿上来,朕要把太康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凤岳缓缓回过神来,看向凤歌的眼神中皆是憎恨,但时间久了,又不免浮上几丝怜惜。

凤歌依旧在朝着他大声吼叫,他自然能听出凤歌心中的无力与迷茫。

“因为你锋芒太盛、却德行不够,挽救不了太康于水火,若是登临皇位,必会陪着太康一同丧命啊!我的傻孩儿!”

只是如今的凤岳只能在心里神伤,便是有再多的话语,到了嘴边也就变成了诡异的“嗬嗬”声。

看着歇斯底里的凤歌,凤岳的也心中只剩下了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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