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九花挎着篮子，走在泥泞的山路上。
春雨过后，正是采摘蕨菜的好时机。孙九花今日便起了个大早，匆匆挎上篮子，出了门。采好蕨菜之后，她还要赶回地里帮忙。
爬上山坡，孙九花一边穿过林子，一边留心地上的草丛，不过多时，便看到三尺高的蕨菜。叶柄挺直而立，嫩绿的叶子蜷缩成小拳头状。
这嫩叶刚刚长出，最是好吃，要赶紧采摘下来。
孙九花匆匆放下篮子，取出镰刀采摘着。
她采完一簇，随意一瞥，见不远处又有一簇，孙九花这就大步奔向另一处。直到篮子快要装满了，她这才准备回去。站起来的一瞬间，她只觉得一阵眩晕。
扶着树干，歇息一会儿，才踏上来时那条小路。
她穿过林子，走了许久却不见村子。孙九花开始慌张起来。为了能早点赶回地里帮忙，她今日寻了条小路上山。可此刻却发现这条路仿佛总也走不到头。
孙九花正犹豫着，却发现眼前竟然是那片被采过的蕨菜。
她这是又回到了起点？孙九花仔细看着周围树木，好像是有点眼熟。只是自己刚刚明明走的是那条下坡路，一路下坡，怎么会回到原点？
她皱着眉头，决定走另一条路。
踏上这条小道孙九花挎紧了篮子，这一路绿草丛生，树木高大，她也辨不清局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日头烈了起来，她却仍没望见村子。山里一片寂静，偶尔有鸟鸣声。
她仔细端看着四周，却发现那草丛树木长得大抵相似，实在辨别不出区别。
好容易前面路宽敞起来，她一细看，竟又是那片被割过的蕨菜丛。
孙九花深吸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弯腰凑近了树木旁大石块。石块一面长满了青苔，她又抬头看这棵树，石头长满青苔那方向，树杈远不如另一侧茂盛。
青苔那方向确实是北面，孙九花决心沿着北方走去，这样总不会再返回原地。
她一边观察着树顶，一边继续前行。林子里一个人也没看到，除了几声鸟叫，再不见别的活物。
饶是孙九花常上山摘野菜，此刻也不禁有些害怕。她听过村里老人说，这山中指不定有什么妖魔鬼怪。许多年前，就有小孩子跑到深山里，却是再没回来。一村子的人上山搜寻，都没有结果。
望着四周陌生的景色，孙九花更是不敢继续走，她好像已经走到大山深处了。密密的树枝遮住视野，孙九花已经辨不出自己在哪了。
日光更强烈了些，孙九花心里也更加焦急起来。
她看不出自己在哪，也找不到下山方向。
再拖下去，误了饭点，回去娘又要骂她了。
正当她紧张时，却发现远处有人影，像是个男子，一身麻布衣衫，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干嘛。
孙九花下意识觉得面前男子是同村的人，大着胆子轻轻靠近：“大哥，你知道哪条路能下山吗？”
只见那趴在地上的男子蹭地一下站起，转身惊恐地望着面前女子。
孙九花也心里一惊，她自小在村里长大，朝山村村民并不多，七拐八拐总也有些亲戚关系，大多数人她都见过，她却记不起村里何时有这样一个面容清秀，皮肤白皙的男子。
那男子虽身材高大，一双黑眸却正慌张地盯着自己，红润的嘴唇微张着。呆呆站在那里，没有回应。
“这位大哥，你知道朝山村怎么走吗？”
孙九花又重复一遍。男子却仍然没有说话。
她顺着男子目光低头，发现男子盯着自己篮子中的蕨菜。
“这是我刚采的蕨菜，你要不要带一些？”孙九花把篮子递过去。
面前男子看看篮子又看看孙九花的脸，试探着走近几步，复看看孙九花，见她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这才慢慢伸出手去抓篮子里的蕨菜。
孙九花见男子手指骨节分明，白净修长。他僵硬地握住一把蕨菜，刷的一下收回手，仿佛带着莹莹水光的黑眸悄悄打量着自己。
见男子收回手去，孙九花又小心翼翼问道：“你知道朝山村怎么走吗？”说完，微微咬着下唇，紧张地等着面前这个奇怪男子回答。
男子却一眼不发转身离开。
“欸。”孙九花惊呼出声，怎么对方一句话不说。她好奇时，却见不远处男子回过头来，一双黑眸呆呆看了眼自己，又扭头继续走。
孙九花明白对方这是要给她带路，连忙跟了上去。
男子迈着长腿，步履匆匆。孙九花碎步跑着仍被甩开一段距离。
好在男子时常会停下来，回头望望再继续。
孙九花跟着男子，穿过小路。在男子引路下，密林逐渐消失，远处村庄渐渐显现，几户人家还冒出了青烟。
孙九花惊喜地发现自己走出了刚刚险境。熟悉的村子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多谢。”孙九花冲身旁男子道谢，却发现他手中的蕨菜已经少了大半，头发上好像也粘上草叶。她犹豫着要不要提醒，男子却又从她篮子中揪出一小把蕨菜，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孙九花哭笑不得，她见这男子消失在山路间，才转身向家中赶去。看这头顶太阳，已然到了准备午饭的时候，她得赶紧回家做饭，还得去田地里给爹送饭。
“怎么才回来？”
一进院门，迎接她的就是孙氏的质问。
她讪讪答道：“下了雨，路不好走。”也就不作解释。娘的作风她再熟悉不过，默默挨过骂就是了。
“什么都指望不上你，饭做好了，你去给你爹送饭去。”
“哎。”孙九花应了一声，放下篮子，去灶房拿饭。
“就采了这么点儿菜啊！家里还来了客人呢。这怎么能够。”
孙氏还在院子里喊叫着，孙九花已进了灶房，掀开锅盖，孙九花压实一碗高粱饭，取了碟咸菜，夹了几筷子菠菜，放到竹篮里，盖上块干净白布，又踏出门直奔地里去。
院子里餐桌旁，五六岁的小男孩不停往自己碗里夹着菜。
稍大些的翠桃忍不住发声：“傲南你少夹点，大姐还没吃饭呢。”
“我就要夹。”小男孩说着又伸手夹菜，神情骄傲得狠。
一旁另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却安安静静捧着一碗饭，小口吃着。
“弟弟想吃就让他夹。”孙氏翻个白眼发话道。“傲南，不够娘再给你去锅里盛。”望着小男孩时，孙氏语气又温和起来。
楚月一旁静静观察着这一大家，她大致理清了思绪。重男轻女的孙氏，不管家事的男人。骄纵任性的男孩。这样想来，女配摊上这么一家人是很有黑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