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心事终难掩

赵宜想了想,派阿鹂去请赵煖。

赵煖跟着侯夫人的好友一家来的,因为住房的问题,她们也是几位小姐住在一起。

现在,正在夫人屋里头说着话,喝茶吃零食,打算傍晚时分,去看湖边看落日。

阿鹂进来,规矩的行礼,然后慢悠悠的说“请王夫人安!四小姐!世子夫人带着大姑娘一行已经到了,住在春湖院。这会子,姑娘要带着两位小公子和几位亲友家的小姐公子去湖边走走,晚上,还要在湖边凉亭那里,点篝火,烤羊。姑娘说,王家夫人和小姐们要是愿意凑热闹,欢迎您们去呢!世子夫人,今天还要亲自煮奶茶呢。王夫人,要是去的话,记得穿厚衣裳和得脚的鞋子。”

王夫人笑道“哟,还这么多安排哪!世子夫人倒是个风雅人儿。好,一会儿,要是不算太冷,我们就去凑凑热闹!”

阿鹂行礼后走了。

赵煖淡淡的笑着,没说话。

王夫人说“即你嫂子来请,一会儿,你们就去瞧瞧,准备些厚衣裳。那里有篝火,可别穿丝的,点上火星,衣裳就坏了。”

王小姐跟赵煖是闺友,心意相通,她不满意的说“野地里吃羊肉?那么油腻,再喝着风,回来胃还不得疼?我们又不是西北野人,茹毛饮血的。。。。。女儿这次出来带的斗篷都是丝的啊,去一趟都燎了,不划算,女儿不去。”

赵煖看着她一笑“咱们在屋里猜迷!”

————阿鹂转身又去了严家的小院儿,通报后进去,靖安侯严夫人接见了她,在坐的有周千依,二弟妹张氏。还有大姑姐严漫云,以及严美柠等几个小姐。

阿鹂给严夫人行礼“请严夫人安,刚才我家小姐看到严小姐身边的银玲姐姐了,才知道您家今天也住这里。我家世子夫人今天晚上要在湖边点篝火烤羊,我家小姐让奴婢来,请严夫人和小姐们去凑凑热闹。我家世子夫人,今天要亲自煮奶茶呢。”

阿鹂跟阿城定了亲,年后就要成亲了。现在正是美的时候,穿着干净整齐,一笑两酒窝,说话慢声娇气,但一点不轻浮。严老夫人看着就喜欢“好!跟你家夫人小姐说,到时我们去凑凑热闹!”

“哎,您要是去呀,得穿厚实些,鞋子也要跟脚,回来时,天就黑了呢!”

阿鹂走后,严老夫人笑道“赵家这媳妇,也真会享受!”

严漫云偷偷的扫了一眼周千依,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僵固。

————赵宜带着姐妹弟弟,去了湖边,沿着湖,有木头搭的栈道,所以走起来很方便。湖边上的芦苇,结了穗,太阳一晒,闪着银光,可美了。

陈清,旺哥儿,长峰,带着阿城和几个奴仆,带着几个男孩子在湖边玩。

几个男孩子虽然疯,但也算是听话,都知道不往远处跑,不往湖边靠。

有奴仆折了些芦苇,递给几个小姐,她们拿在手里,配着靓衣美颜,真是湖边一道风景。

没多一会儿,李啸峰就迈着大长腿赶来了。

赵宜远远的看到,感叹,这个李啸峰,真是一副军人气概。

李长峰看他来了,笑着迎了两步,又把陈清和旺哥儿介绍给他。

陈清在老家不怎么出门,旺哥儿更是与李啸峰占不着边儿,所以之前还都不认识。

李啸峰看到陈清,又有些意外。只见陈清身材瘦高,端肩细腰。头发柔顺,只插只玉簪。面白如玉,唇淡如桃。清泠泠的眼睛,表情却又很柔和。越白衣,黑披风。站在风中,如清俊干净。。。说不出的味道。

他都不禁挠挠后脑勺,自己家乡,还有这么钟秀的人物?怎么没听说啊!

再看旺哥儿,衣着整齐,站有站相,也是很沉稳大方的年青人。

看来这京城,还真是人杰地灵啊!

李啸峰也真有本事,在驿站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到底让他弄了几间。花的价钱很可观,但他感觉再贵都值。。。。

现在,他在微风中,看着那个跟姐妹们边说笑,边轻盈走着的女孩子。

还有那双好看的大丹凤眼呀。。。。

想起了父亲偶尔喝多酒,表示出来的遗憾。

争强好胜的母亲,时时的嫉妒与不甘。

一时,在湖边愣了神儿。。。。。

在湖边玩了一会儿,周家姐妹体力还是不行,累了,想先回去。

赵宜“咱们一起回去吧,喝点水稍坐坐就又要出来吃饭了。”让他们揪着小毛头回去。

李啸峰凑到赵宜身边,柔声说“宜妹妹,我想去拜见一下你母亲。。”

赵宜笑道“啸哥,一会儿我回去问问,住房紧张,母亲也是和另位夫人一起住的,倒要看看方不方便。”

“好。”他勾起嘴角,心里莫名的美。。。

结果回去一问,陈凤若和黄夫人都想见这个后生,长峰就带他进来了。

李啸峰终于要见到那个女子了。。。。嘿嘿,母亲嘴里的狐狸精,父亲心里的白月光。

一进屋,就看到一位妇人坐在主位,旁边还有个妇人也坐着。

他就算不拘小节,这个时候也是十分有礼,并不乱看,长峰说“姑母,这位就是李啸峰,他父亲是西部大将军李云峥。还是侄儿的远房堂兄,现在在西北大将军麾下做到千户了。”

“李啸峰见过世子夫人!”他规矩的行礼。

陈凤若看到他,嗬,这体格,这气势。。。又是家乡人,格外的高兴“免礼,快请坐。”

李啸峰谢过坐下,眼睛轻扫了一眼陈凤若。

。。。。。

这就是我父亲青梅?

这。。。这根本就我姐姐嘛!想起父亲的黑脸,皱纹,当她爹都有人信!

只见陈凤若云鬓凤钗,锦衣环佩。一张极为年青的脸和父亲每次都要提的两只大大的丹凤眼。。。。嗯,赵宜,像她母亲呢!

周身的气派,是他从未见近形象,他莫名的手心有些出汗,实在是不敢细瞧,只觉伊端坐在那里,与旁边赵宜,真如姐妹。

他想起母亲根本不见腰的身材,一边报怨长肉了,一边又停不住的吃。。

娘啊!您年青时拼不过,现在更拼不过了啊!

陈凤若哪知道他脑子里乱想什么。正笑呤呤的问“你父亲可好啊!”

李啸峰赶忙按下心头想法,正儿八经的回答“首先,世子夫人,您如不嫌弃,我就随着长峰叫您一声姑母吧!”

陈凤若说“我与你父亲,还有你秦表姨,也算是打小在一起的。你称声姑母并不过分。”

“姑母。。。。托您的福,我父亲很好。”要是知道您现在这么好,他就更好了!只是我母亲。。。可就要更不好了。

“一别十几年,听长峰说,你父亲做的很出色,现在职位不低了。”

“祖父现在基本上退下来了,基本就是父亲接手。这些年,西北也算是平顺,皇上对祖父以及父亲,很是看重。”

“那就好啊!我在家乡的时候,你祖父就很有威名了。一个武将,做出那么大功绩,又全身而退,真是个福将呢!”

李啸峰很是爱听!

可不是,打一辈子仗,又做得那么高位,不死没重伤,就是有福呢。况且,过些日子祖父和父亲来,皇上还有可以会封爵位呢,这也是我们一家在西北那么多年的肯定。

他心中自信,坐在那里,如山一样,即稳当又神采飞扬。

陈凤若瞧瞧他,又暗自瞟了一眼赵宜。。。心里一动。哎呀,不知道他定亲没?与我宜儿,倒真相配呢。

李啸峰说“多谢姑母的肯定!此次,侄儿是送母亲和弟妹进京的,家就在方家胡同。回头安置妥当了,请姑母去作客。”

“好!你母亲是。。。。”

“母亲是甘肃柳氏慧昕。”他声调里也带着自满。

“哦,那倒未曾见过。不过甘肃柳氏,倒是听过不少,世族大家啊!体面人家儿。回头,请你母亲和弟妹,来家里顽。”

“谢姑母。。。。”李啸峰心里咧了下嘴。

听说当初父亲娶母亲,是被祖父五花大绑,用枪指着头,并派四个新兵押着,强行拜堂的。当时父亲大声嚷嚷着。。。。要娶陈凤若。。。。

把我娘气的都晕过去了。。。。

所以,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姑母”,是我娘隔空恨了二十多年的情敌啊!

这二位见了面,不会。。。。

我的天!

不会!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儿女都老大了。。。

他转眼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笑语盈盈的赵宜。突然感觉心里很甜,父辈没能结的缘分。。。我们能接上吗?

————傍晚,在湖边,摆上长条凳,长条桌,大铁炉里点起篝火,架上铁架,赵宜的烤肉聚会开始了。

人们在桌后人挨人的挤着坐好,桌子上摆了些小菜,杯盘,旁边的炭炉里温着黄酒。

陈凤若亲自指挥着旺哥儿,煮着奶茶。

京城的小姐们,哪里见过这个,连周家姐妹,都兴奋的两眼冒光,原来说不来不来的,现在比谁都高兴。她们也不怕难看,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布单子,两个人围着,生怕飞上火星把身上的漂亮斗篷弄坏。几个女孩子,也没了平时端着的大小姐样,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几个男孩子,更是兴奋的来回跑。

长峰是现场总指挥,表情严肃,不停来回走着,指挥着,让一切按计划来,不出差错。

————严家老夫人,是个很快乐的人,这个时候,她正招呼大家去湖边,不停说对丫头们说“给姑娘们穿严实些,外头到底会冷。有带夹披风的穿上,那细致的可别穿,回头弄脏了明天没得穿了。”

周千依轻声说老夫人说“媳妇怕冷,就在屋里头吧。”

严美柠说“娘,我陪着您。”周千依笑道“不用,你们也去了不多久。湖边坐时间长了会冷,热闹一会儿就回来罢。羊肉油腻,别吃太多。给祖母挑些瘦的。。。”

严美柠点着头。

严美心在旁边撇着嘴,不耐烦的样子。

严漫云心里冷哼一声,也没多说,扶着母亲往外走,几位小姐也说说笑笑跟在后头。走出院门,严漫云心里的火实在压不住,突然说“母亲,您头里走,女儿忘记拿东西了。”

老夫人笑着骂“丢三落四。。”

严漫云也没带丫头,自己回了屋里,看到周千依独坐窗前,不知道想些什么。听到她进来,转过脸儿,脸上倒是平静。

“姐姐怎么回来了?”

严漫云站着看着她,默默的看着,不说话。

周千依心里有些虚,但脸上仍旧很平静。

那边严夫人笑着说“哎哟,我说她,这不刚想着的事儿,自个儿也忘记了吗?梨芳,你回去,拿几个棉坐垫来,湖边肯定是光板凳子,硬不说,也凉。屋里那几个,全拿来吧!”

梨芳领命回院。

“你不去湖边,是怕冷,还是怕见什么人?”严漫云冷冷的说。

“姐姐是什么意思?”周千依很坦荡,起码她自己这样认为的。

“你娘家与赵家,关系很是亲厚,可这些年。。。”梨香已经走到屋外,听到家里姑奶奶的声调不好听,没敢冒然进去。这会儿,外头并没有丫头。。。。她进退两难,好奇心胜出,轻手轻脚的贴近窗边儿偷听了。

“。。。你从不与赵家来往,这是为什么?今天,明明你娘家侄女也在湖边,你这个当姑姑的,都不说去看看。。这又是为什么?你进门,我弟弟待你如何?现在,你们又如何成了这副模样?你无嫡子,也从不着急,整个京城,像你这样的,独一个!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都是为什么吗?”

周千依脸有些发白“我不愿意湖边受冷不行吗?赵家只是我姑母家,姑母早逝,继妻当家,我与赵家不亲厚又奇怪吗?姐姐,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梨香心念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在狂跳,又紧张,又害怕,又后悔,自己不该听这些的,可又,有点兴奋。。。

严漫云冷哼一声“我倒希望你能明白,希望别人不明白。希望我弟弟永远不明白!你心思不在我弟弟身上,估计对他也不了解。。。他要是有天明白了,就是场祸事!!你嫁进严家,上上下下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掂量着!就算不为严家,不为你自己,也为美柠想想!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出来。

梨香大惊,没想到姑奶奶说走就走,赶紧贴墙站着一动不敢动,心都到嗓子眼儿了。只是严漫云心里有事,也没留意,直接出院门走了。

梨香出了一身汗,眨眨眼,反应过来,等了一小会儿,她脚步声重的到了门口“夫人,奴婢要进来了。”说罢她就进去了。她敢保证,她看到世子夫人刚在擦眼泪,心里不由得很是鄙视,平常装个清高劲儿,与世无争的,敢情,这么不要脸。

“老夫人让奴婢来拿几个棉垫。。。”

周千依点点头。没说话。。。。

————湖边,热闹的气氛已经起来了。严夫人也到了,还不请自来了几个住店女客,纷纷前来与陈凤若见礼。大家说笑着东瞧西看,新鲜的很。

又过了一会儿,竟然有男客感了兴趣,看着现场也有李啸峰等男宾,就派人过来询问,能不能在这儿坐坐。

长峰也早有准备,从驿站里拿屏风,原本是给小姐们挡风的,可这会儿老天给脸,真没风!

于是就用来搭在男女宾客两端。

李啸峰也派手下帮忙打杂,自己在一边冷眼看着李长峰,嗬,这紧张罗的,都快成上门女婿了,这出息!他知道那边墨绿色斗篷的陈之华,是他未婚妻子,可真行,能跟未婚妻子跑。

真是把我李家门的脸都丢光了!哼,忙东忙西的,没个大爷们样。。。。

哎呀那几个笨蛋,柴火是这样放吗?李啸风几步走过去,教那几个人,如果搭篝火燃烧得更充分。。。

坐在女客靠近李啸峰那头的一个女子,生气的看着李啸峰去指手画脚的帮忙。她就是刚才着男装的,现在换了女装,头上大花帕子包着头,在耳边系了蝴蝶结,披风的领子,不知道是用什么鸟毛做的,墨绿色底带有花纹,精美又新奇,反正京城很少看到。她一副狂傲的表情,任人不理。

有好奇心强的小姐实在忍不住去搭讪“以前没见过小姐,请问是哪家的?”

她眼角都没扫人家,冷冷的吐出一句“柳十三!”就再也不说话了。

一会儿,陈凤若第一锅奶茶就煮好了,赵宜过去,拿长铁勺子给大家分,一人只能半勺,不然分不过来。倒在杯里,喝下去,浑身立刻暖洋洋的。

周美心跟在周美柠身边,喝了一口奶茶,她是第一次喝,不习惯,一下子吐出来“什么呀,这么难喝。。。。”周美柠看都不看她,捧着杯子接着喝,严老夫人眼光扫过来,带几个严厉,严美心吓得一缩脖子。。。也老实了。

羊肉在火上烤肉,滋滋的滴着油,掉到火上,冒着烟。

男客们,看到有黄酒,就摇头晃脑,推杯换盏的喝上了,感觉这赵家人,真是会享受啊!隔着火光,依稀看到那个年青美丽的妇人,煮茶的样子。。。。啧啧,赵煊,真是几世休来的福气哦!

赵煊刚出内行宫门,就打了个喷嚏,心里想,那个婆娘带着孩子们,也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了。。她出门,自己不在身边,还真不放心呢。虽然知道跟着的人都妥帖。。。。

远在行宫的景王,连同赵煊几个,刚皇帝刚安顿好。

皇上吃了点菜粥,泡了个大澡,定南侯还把王平派过去,给皇帝做了个足疗,给他美的。睡了一觉。

————肉烤好了,会场中间摆了张桌子,由旺哥操刀拆羊。

旺哥的爹,烤肉分肉是一绝,当地有什么重大活动,或者红白喜事,都要请他去的。旺哥三四岁,就跟父亲打下手。所以他知道如何分羊,也会做,虽然不像他父亲那般耍出无数花样儿,但在现在这些人眼里,那就跟表演一样了。

就看他,手持利刃,上下翻飞,削,切,砍,跺,没多大功夫,一只羊,就分解开来,装盘上桌,大家不断的惊呼。(请自行脑补新龙门客栈里的片断。。)

旺哥脸都红了。

这时,驿站外来了一队人马,打头的戴着大黑色帽子,黑色毛呢斗篷,整个人包裹的严密,脸都看不清。他在门前停马,看着湖边的喧嚣和火光,驿站已经有几个人在门口接了。那人低声问“那边怎么了?”

接的人说“爷,是定南侯家,在湖边烤肉呢。”

他没出声,下马进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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