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确认这一切并非单纯是幻觉的原因,就在于连锁判定的失效,在过去的神秘事件中,仅有寥寥几种情况会导致这种结果,但归结起来,仍旧是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神秘性和规则性相加成的结果。在面对神秘事件的时候,经验不一定总是有用,但在很多时候,都能从经验中找到类似的参照。神秘学,自身的经验,足够的运气和联想能力,配合自身富有针对性的神秘,是提升存活率的最佳法宝。
如今的状况,已经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大巴乘客们的问题,而在于,整个休息点都被一片诡异的气氛笼罩着。任何一个小动静,都会激发人们的恐惧,以及面对异常局面时的思维混乱。正因为没有任何准备,就突然被卷入这样的环境中,又无法找到足够摸清当前情况的线索,一切都在无证据的揣摩中行动,还必须面对用常识难以解释的变化,所以,当事人心中产生焦躁也是必然的吧。
在我跟随队伍行动的这一段时间,哪怕是精通心理学的专家们,也无法彻底控制自己的心态,如果不是众人聚在一起,恐怕会做出平时自诩不会做的“不冷静之事”吧。在事件完结后,若还存活着,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在事件中的所作所为,感到自己当时的表现是如此愚蠢和恶劣,也是十有八九。
不过,正因为不是一个人,在失态的时候,立刻就得到旁人的纠正,所以,才会变得越来越冷静。而且,也正是因为彼此帮助的都是精通心理学的专家,所以,才不会受到太多情绪方面的影响。
无论对待自己的心理,还是对待他人的心理,都能有着比普通人更好,更专业的表现,才能被称为心理学专家。而在这里,整整一个巴士的乘客,都是这样的人。我觉得,虽然众人因为种种原因被分隔开了——我仍旧坚持,这一切并非简单幻觉,而是有空间性质的神秘掺杂其中——但是,只要不是被莫名其妙的联动谋害,就一定有很多人还活着,和我们一样,调整自己的心态,揣测这里的异常,寻找汇合的道路。如我们最初所见到的那几具尸体的下场,应该只是少部分。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仅仅是“有点让人紧张”的情况,有可能会愈发变得恶劣。阮黎医生等人判断的致幻反应,我个人没有太多的感觉,可又不能说,一定是错误的。在我遇到过的神秘事件中,会因为幻觉导致误杀的情况并不少见。最严重的,无异于沙耶病毒。感染了沙耶病毒的人,会在短短时间内,就产生生理性异常,从五官开始,所能感受到的情况,渐渐和正常的认知悖逆。例如,正常人认为是美好的景象,感染者反而会看到极为丑恶的景象。就像是,搭载事物信息的神经信号,在进入脑子前后,就被更改过了一样。
不过,就如同阮黎医生等人判断的那样,或许,这里哪怕存在致幻物质,其效果仍旧没有强烈到,会让人彻底失去理智,扭转所知所感的一切的地步。旅馆,是存在的,许多细节,也是存在的,也许外表会换了一个样子,例如,变得腐朽,被火灼烧过等等,但是,它并没有因此消失不见,也没有调换位置,更没有突然变成鬼怪。
我们可以将这些“不变”的东西做为基点,逐渐去辨析“幻觉”和“真实”。甚至于,正因为,致幻效果不够彻底,所以,可以推断出,一定有什么人,为了增强效果而不断地动手脚,这样的人,也定然同时在观测着我们的行动。
我们和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不是完全隔离的,反而有着十分清晰的联系,只要我们循着这种联系,就有可能找到对方。是否可以战胜对方,恢复原状,暂且先不提,但只要确定可以找到对方,这一切,不是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就足以让所有人振作起来。
就在我们重新检查过旅馆房间,虽然找不到摄像头,以及其他人离开的痕迹,但是,正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也不太过失望。众人认为,这种情况,仅仅是因为敌人在我们离开旅馆时,做了更多的幕后工作,清除了那些不会被“幻觉”影响的东西,而在事件发生的当时,因为心态上的失衡,没能仔细检查,才错过了那些线索。不过,对我来说,这些在众人眼中,意味着强大动员能力的情况,仅仅是一些小小的神秘而已。
在一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尤其是,在一个很可能由对方制造并掌控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无法找到线索,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倘若敌人不仅仅是为了将我们困在这里,而更希望做更多的事,就必须和我们进行接触。倘若昏迷了,那就没办法,但只要我们不昏迷,一直僵持下去,总能找到出路。更何况,被困在这里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被研讨会邀请的专家,而研讨会背后,同样有“神秘”的支撑。这就意味着,研讨会本身有能力打破现在的局面,向被围困的专家们伸出援手。
在这次神秘事件里,最重要的,不是破解敌人的戏法,而是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我觉得,如果没有直接突破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信心,那么,隐藏实力和身份,继续呆在阮黎医生等人身边,才是最佳选择。我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并非所有的人,都像我们这样,完全碰不到其他人,也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阮黎医生这么说到。她的话音刚落下,我们就听到了房间外的脚步声,有人正在靠近房门,准备将门打开的样子。
就在大家的脸色阴晴不定时,钥匙插进门锁,发出咔嚓的声音。三井冢夫一副严肃的表情,挡在我们跟前。连锁判定无法提前锁定对方的样子,但电子恶魔无音,已经在阴影中待机,这个昏暗的房间并不宽敞,但对于可以借助阴影行动的神秘来说,却同样自由。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但是,门外没有半个人影。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幽灵钻进来,从我们的身体穿过,让人透心发凉。它在四周缓缓游走,我们可以清楚看到,它行动的时候,触碰物体时留下的痕迹——有气流,有脚印,还有无风却被掀起的桌布,以及厨房中餐具被拨动的响声。只是,造成这些痕迹的某种东西,是我们无法直接接触和观测到的。
仅仅从现场来判断,就能猜测到,对方其实也是人类——哪怕是鬼怪,也大概是人类变成的鬼怪。它的行为模式,带有浓郁的人性习惯,而且显得十分慎重。不一会,就转到我们所在位置的正前方,让我们感到被打量的感觉。
“看到我们了?”三井冢夫突然说:“但是,似乎没有在第一时间把我们当成是怪物。”
“没有恶意,应该和我们一样,是来探查的人。”占卜师说,“我们也许可以和它联系上。”
“怎么做?无法对话,也不能接触。”健身教练问到。
阮黎医生没有回答,只是掏出纸和笔,当场写了一段话,压在桌子上。她的行动,大家都能看明白,既然对方的行动对周遭环境的影响,不会被置致幻效果屏蔽,那么,自己等人的动作,也有可能会触及对方的认知。
阮黎医生的动作,似乎让幽灵吓了一跳。我想,对方也许可以感受到我们的存在,却无法肯定这种感受,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它大概会将这种感受当作是错觉吧。不过,虽然阮黎医生他们分析这个幽灵,是和自己等人一样的受害者,我也赞同这个判断,但是,却仍旧不会将“对方有可能是坏人”的可能性彻底忽略掉。我将手插进口袋,把玩着匕首。当前的情状,仅仅用“幻觉”来解释,已经很勉强了,我相信,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但是,却不打算,在有更多证据前,做出更多的假设——用假设来解释假设,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人感到茫然和虚幻。
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用假设去假设解释。但是,托“病毒”所赐,我的世界,已经完全陷入一个用假设强行解释假设的怪圈中。该如何对待这样的情况,我比他们更有经验。
虽然,因为某些神秘,让我们和这个幽灵似乎无法直接接触,但是,这种状态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因为,利用神秘力量的,是带有某种目标,拥有计划性的人,而如今的情况,显然不是对方的最终目的,所以,一定会做出一些改变。无论是怎样的改变,我们之间相对的状况也应该是对等的,倘若让幽灵获得了伤害我们的,那也意味着,我们可以伤害它——当运动可以产生直接的效果,那么,速掠就有了用武之地。
我的速度很快,我对此毫不怀疑,即便对方忽略运动过程,直击过来,也无法真的让我毫无还手余地。速掠超能、使魔夸克和电子恶魔无音,三者相加,足以控制局面。
而且,情况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阮黎医生等人的判断,很大程度上建立于常识和专业经验,但仍旧可以获得最多的赞同。
幽灵没有离开,我不知道,在它的眼中,我们到底是什么样子,是否也是“幽灵”,但是,阮黎医生的纸条再度漂浮起来。之后,纸和笔被那个看不见的幽灵控制着,开始写起来。笔尖的沙沙声,让大家脸上都浮现喜色,虽然此时还称不上解决问题,但是,又再次遇到一个“人”,并可以进行交流,多少也能称得上是一个好的开头。
只要不是完全无法接触,无法沟通的东西,就有可能成为助力。面对不知道真面目为何的幕后黑手,哪怕是多一个助力,都能让人感到踏实前进了一步。
阮黎医生拿起幽灵写下的话,看了一眼,说:“是我们的人,斯诺夫先生,有谁认识吗?”
三井冢夫连忙说:“我认识他,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是正经八百的心理医生,拥有营业许可。交给我吧,我来和他沟通。”
阮黎医生耸耸肩,将纸笔交给他。之后的一段时间,就在三井冢夫和幽灵的纸笔交流中度过,对方最初显然也不太信任我们这些人,因为,正如我们所想,这位斯诺夫先生同样看不到我们,而将我们当成幽灵。即便我们说出自己的身份,也同样无法确认。这个时候,三井冢夫可以用一些只有他们知道的事物,初步解决这个信任难题。
“有个不好的消息。”阮黎医生将沟通事宜交给三井冢夫后,对我们说:“斯诺夫先生也遇到了杀人事件,而且是杀人现场的目击者。”
“在什么地方?”我问。
“便利店。”阮黎医生说:“但是,问题不在这里。”
“斯诺夫先生虽然自称是目击者,但其本身在案发现场,担任怎样的角色,完全无法证明。”健身教练神色肃穆,“我们连他的样子都看不到,只知道一个名字,和他自己的说法,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完全信任,那边也是一样吧。三井先生虽说和对方有旧,但是,那种程度的了解,我不觉得足以辨识这位斯诺夫先生。”
“我觉得,三井先生同样明白这些道理,他会处理的。”占卜师说,“既然是被研讨会邀请的人,履历再怎么不好,再怎么没有名气,也应该有两把刷子。”
“正式的营业许可,斯诺夫心理医生……阮女士,你也是正规的专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吗?”健身教练问。
阮黎医生摇摇头,说:“研讨会邀请的人中,我只认识四分之一,其中还有一半左右,是只听说过,或者,接触不多的。斯诺夫医生……我的确没有印象,他肯定没有发表过多少重要论文,诊所也一定没什么名气,可能是地域性的。”
“也就是说,仅仅是某个小诊所的医生。”占卜师笑了笑,“研讨会邀请的人,身份和职业可真杂呀。”
“如果都是阮黎医生这样的业内知名人士,大概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吧。”健身教练用玩笑般的口吻说。但我却觉得,极有可能是这样。
正因为,巴士中的乘客,虽然都号称是精通心理学的专家,但各自的主职业,却没有多少个和心理学的正规学界搭边,本身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名家,所以才异于操作。从这个角度来说,阮黎医生的身份和名气,有可能让她处于一个相对安全,但本人却不知情的情况。
阮黎医生比其他人都要特殊,这让她的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但在近期内,应该没有太大问题。然而,这样的想法,却无法让我放松下来。特殊的,总归是特殊的,危险即便不在现在,也迟早会到来。
就在我们各有所思的时候,三井冢夫终于和那位斯诺夫先生交流完毕,将结果告知我们:“他答应和我们一起行动。不过,因为沟通的不便利,所以,一旦发生什么刺激的情况,彼此又无法帮忙,所以,很容易就会分散。”
“的确如此,但我们只是为了知道,当那些刺激的事情发生时,我们之间所见到的情况,到底有哪些相同和不同。”阮黎医生说:“试过手机了吗?还是完全无法沟通?”
“是的,我拨打过电话,也在屏幕上打字,但是,完全无法让对方接收到。”三井冢夫叹了口气:“电脑之类的电子产品,大概都指望不上,只能用纸笔了,可是这种沟通方式,效率实在太低了。我刚才详细询问了斯诺夫那边的情况,他也是在旅馆中,不过旅馆是完好的,只是什么人都没有,除此之外,他在外出之后,亲眼目睹了杀人事件。”
“也就是说,可以和他直接沟通交流的人是存在的。”阮黎医生点点头,“就和我们一样?”
三井冢夫没有回答这明显不是在提问的问话,继续说到:“同样证明了,的确有其他人已经跑到外边了。我们离开这里是正确的,但也很危险。”
“关于杀人事件的详细情况……”健身教练插口到。
三井冢夫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他没打算细说。虽然让人怀疑,但我个人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因为交情?你们是在网上进行交流的?”占卜师问。
“是的。”三井冢夫说:“我的个人研究,趋向于网络和现实的心理变化,虽然研究方向不怎么新颖,却足够让我避开网络的干扰,去深入判断网络对面的人。”
“原来如此。”阮黎医生只是这么说着,没有更多的表示,不过健身教练和占卜师对他是否真的可以做到这种程度,都抱有怀疑。
三井冢夫也无意纠正这种怀疑,他似乎觉得,两边都可以接受暂时一同行动,就已经足够了。看来,他也清楚,无法看到彼此的双方,并不具备真心合作的基础。
我们出了房间,幽灵的斯诺夫先生应该就在身边,这是一种感觉。不过,通过观察灰雾的流动,却依稀可以判断出这个幽灵活动的轨迹,只是,要无时无刻注意这种细微的变化,实在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情。所以,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应该都不会太过在意吧。
而对我来说,这种程度的观察,就如同走路吃饭的本能一样。
三井冢夫在之前和幽灵斯诺夫先生的沟通中,将我们的幻觉推测也大致说了一下,没想到,幽灵斯诺夫先生竟然真的有在外边见到疑似白色克劳迪娅的花——其实,就只是“白色小花”这样模糊的概述而已,也许,他看到的只是普通的小白花。但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也有一试的价值。如果,真的是白色克劳迪娅,导致了当前诡异情况的发生,那么,我为什么会知道,并且写入日记中,也会让人感到疑惑吧。我不知道阮黎医生到底是怎么看我写下的日记,对我来说,那是亲身经历的确凿事实,但是,在阮黎医生的世界里,一介高中生的“高川”,并没有时间去遭遇这些神秘事件。
明明是精神病人幻觉和呓语的日记,出现现实存在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但是,如果精神病人本应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也不应该知晓,却仍旧写在了日记上,就不是那么简单的情况了。
最初,占卜师确认白色克劳迪娅这种花可能存在时,就已经让其他人感到诧异,但当时的情况,虽然我很认真地提了这么个名字的植物,但其他人只觉得,是胡思乱想吧。如今,再一次提起白色克劳迪娅,并有可能更切实地被证明其存在,以及和当前的情况有关,大家看向我的表情,就多了一些古怪。然后,他们将这种古怪更多归结于阮黎医生这个专业人士身上。
即便如此,我仍旧感觉不到,阮黎医生本人的怀疑。她看向我的目光,仍旧平静,就像是,白色克劳迪娅的真实存在,而我又知道它的存在,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们一行就在各自的揣度中,离开旅馆,走上店门前的土路。土路旁边一百多米外,就是长途公路,可是被灰雾笼罩的此时,却看不清轮廓,更无法听到车辆行驶的声音——即便是正常情况下,如此的大雾,也会阻止人们上路。只是,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里,哪怕是出到外面,也仍旧听不到除了自己等人之外的东西发出的声响。然而,这种僻静,却让人下意识觉得,真的存在除了自己等人之外的某些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