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芃芃苒苒

九州大陆幅员辽阔,共有六千多万人口,其中修士有三十多万,平均算下来大概每二百人方才出一个修士,虽然相比之下不如进士稀缺,但地位方面只要稍有修为就不是进士可以比拟的了,其中的原因和周围的异族有关。

自雍州以西百里外有一个面积略大于九州的地界,名为飞璇,上面生活着妖族;扬州往南百里外有一处比九州略小的地界,名曰圣古,上面生活着魔族。

九州内部同族之间都战事不断,更别说与异族的关系了,千百年来人、妖、魔三族之间战争冲突不断,互有输赢。

九州的修士们存在的意义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外族赋予的,因为修行这件事在修士看来绝不是青灯古佛般的苦坐禅,还要降妖除魔,以证其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很多修士奉行的准则。修士们也因为守护人族的和平,在九州大陆地位崇高。

现如今九州之内,共有五大修仙门派,月竹谷是其中之一,五大派的门人占了人族修士的九成以上。剩下的一成的散修大大小小组成了很多的小门派,大多附庸与五大派之后,今日给月竹谷定下客房的泉龙阁虽然展星雾与段星崇不知晓来历,但如此这般,多半是为了搭上月竹谷这艘船。

两人从客栈出来已过未时,太阳偏西,天空开始放晴,小雨飘飘欲无。从悦来客栈离开之后,二人并没有直接出城与师门汇合,而是先前往城西车马行。

月竹谷此番车马众多,明日是要乘船渡过渭水,悦来客栈的马厩容不下这么多的车马,无论住不住店,都要将车马寄存于车马行之中的。

展段二人要寄存的车马多,所以车马行的掌柜亲自接待,掌柜的是个胖子,脖子和手腕处都带着念珠,倒是一个鲜有的佛徒。佛徒号召人们吃斋不杀生,无欲无求,在九州信徒并不多。展段二人表明身份之后,更是热情接待,十分顺利。

“这凤悦城临近渭水,船舶多倒是可以,没想到这车马行倒也十分气派,我看就是咱们再有一倍的车马他们这都装得下。”从车马行出来,段星崇有些好奇地说道。

“豫州的各项税务要比其余五国低得多,这里的生意做的大倒也不见怪,不过这掌柜的不简单,明明有修为,却装成一个身体羸弱的胖子。”展星雾说道。

“范掌柜,万掌柜,这些生意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若是以后叫我整日和这些人打交道,还不如直接赐我一死呢。”段星崇咋舌感叹道。

入城的时候下着小雨,只有零星的几个走商,现在雨过天晴,街上开始热闹起来,从城西一路向城南,行人越来越多,吆喝声也嘈杂了起来,二人紧了缰绳,放慢了速度。

“卖栗子,梨子,李子,莉子哩,各位公子小姐瞧一瞧看一看咧,又脆又甜,又甜又鲜,便宜又好吃,好吃又适宜”

吆喝声词段新颖,声音清脆,展星雾寻声看去,一家茶馆前摆着个不大的水果摊,摊位前站着两个小姑娘,前面的一个十岁上下,梳着垂鬟分髾髻,身后还站着一个更小的丫头,一样的发饰,看样子是姐妹俩。

摊位简单,只有几筐的水果和一个扁担外加一个木杆秤,姐妹俩衣服陈旧,穿着朴素,裤腿上的泥浆还未干,看样子刚来不久。展星雾磕马上前,指着其中一个梨筐笑着问道:“小娘,你这梨子怎么卖?”

“公子,五文钱一斤,这梨子是今天新摘的,新鲜的很,您尝尝,可甜了!”小姑娘见两个穿着显眼,气质不凡还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公子询问价格,赶紧挑了一个大梨用旁边备好的手帕擦了擦,凑上前笑着将它递给展星雾,身后的妹妹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擦了一个垫着脚递给旁边的段星崇。

段星崇弯腰接过梨,朝妹妹一笑,将手中的梨轻轻一转,梨子就在他右手的食指关节处像个陀螺一般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段星崇将梨子颠起,然后又稳稳接住,梨子的转势不停。

“阿姊,你看,他比刘三郎弄得还好。”小丫头拽着姐姐的衣服惊叹道。

“刘三郎是做什么的?”段星崇笑着问道。

“刘三郎是——”

“刘三郎是城里的一位公子,年纪和您相仿,手上功夫也是了得。”姐姐拉住妹妹的手,抢着解释道。刘三郎是城南一个耍杂的,如何能和眼前的这两个人相比,只能安给他一个公子的名号。

段星崇点了点头,将梨子收住,咬了一口,点点头道:“嗯,师兄,还真不错。”

“两位满意就好,这梨子解渴的很,公子可以多买一些,给家人带些尝尝。”小姑娘顺势提议道。

展星雾看了一眼装梨的箩筐,将手中的梨放进筐里笑了笑,说道:“好,给我装一半吧。”

“真是太谢谢公子了,苒苒别愣着,快把秤递给我。”姐姐赶紧叫身后的妹妹帮忙。

“公子,豫州最近正值多雨季节,这梨最好能放置一宿,味道会更为甜美。”小姑娘添果的间隙对展星雾建议道。

“好,但我就怕某些人忍不住,放在房间给偷吃了。”

“嘿!大师兄,你这就有点小瞧人了,人家小娘都说了放一宿更美,我段星崇连今晚都撑不过吗?明早再吃不也行嘛!”段星崇配合道。

梨摊的妹妹听完,擦了一个梨递给段星崇,“哥哥,给你先垫一个吧,我怕你忍不住。”

“哈哈哈。”妹妹的话逗得展段二人哈哈大笑。

木杆秤绷得很高,小姑娘放下杆秤用袖口蹭了一下鬓角的汗,笑着说道:“一共五斤三两,二十六文钱,我给您装一个小筐里吧,筐是我们自己编的,送您了。”

展星雾从荷包中点出二十六钱,交到小姑娘的手中,笑着说道:向你打听一个事,泉龙阁,你们两个听说过吗?”

“泉龙阁?”小姑娘将铜钱小心收好,小声复述了一遍,轻轻摇了摇头。

“阿姊,就是九层塔。”身后的妹妹及时拉了一下姐姐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哦,对对,九——泉龙阁知道,出了城南向东南走大概二十多里处,有一个九层高塔的地方就是。”小姑娘恍然大悟,伸出手指朝东南方比划了一下。

原来是那里,展星雾与段星崇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听你的语气泉龙阁在凤悦城的名声不小?”展星雾接着问道。

“泉龙阁名气大不大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们的高塔挺显眼的。出城南走个几里就看得见影。”小姑娘见妹妹一直跃跃欲试,有些无奈地补充了一句:“说是里面藏着宝贝。”

段星崇见状笑着对妹妹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进去看过?”

妹妹摇了摇头,但随即眼神坚定地说道:“虽然没进去过,但是晚上九层塔顶会放光,而且不是灯光的那种,所以肯定有宝贝在夜晚放光。”城北悦来客栈也有八层高,晚上亮的是灯光缺少神秘感,让人一点也激不起兴致。

姐姐宠溺地将妹妹扯到身后,笑着对二人解释道:“前年冬天我们出城回来晚,刚好离泉龙阁不远,让她瞧见塔顶发光了,便一直记到现在。哦,对了,这塔大概六七年前就有了,有些时间了,至于其他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展星雾点了点头,九层高塔很显眼,若是实力不足,定然不会存在这么久。

“发光,有这个亮不?”段星崇像是变戏法一样,右手上下一翻,原本空无一物的手掌却出现了一颗晶莹的玉石,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喜欢吗?送你了。”段星崇笑着说道。

“这是五棱石磨成的,在我们那很常见,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拿着吧。”段星崇见姐姐要拒绝,抢先在旁解释道。

“苒苒,快谢谢两位公子。”姐姐没在推辞,赶紧拉着妹妹向两人致谢。

妹妹捏着玉石,闭着一只眼透过玉石瞧着头顶的太阳,笑开了花,脆声说道:“你比刘三郎厉害。”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展星雾看着姐妹俩露出了本真的笑容之后,嘴角也跟着上扬,他在心里期望自己的“善”是遏制了“恶”,而不是助长了它。

“阿姊,咱们什么时候走啊?我感觉我们又回到了从前。”等到展星雾和段星崇走远,罗苒苒觉得手里的五棱石有些硌手,脸上满是愁容地对姐姐问道。

“过了今晚,咱们离开这里。这几日咱们赚的都是些有钱家的公子小姐,就当他们是救济咱们了,等咱们在冀州赚了大钱,开善堂再周济别人,不就把欠的换上了吗?”罗芃芃抓着罗苒苒的手轻声说道。

“好!但阿姊,咱们去了冀州就会变得有钱吗?”罗苒苒眼神一亮但随即又满是迷茫地问道。

“会的,实在不行,我把苒苒卖了,不就有钱了吗?”罗芃芃笑道。

“阿姊!”罗苒苒皱着眉使劲抱紧了罗芃芃。

“到了冀州,我们姐妹可以白天卖水果,晚上做针娘,慢慢地就有钱了。”罗芃芃也用手搂紧了妹妹。

“啊?咱们去冀州还卖水果啊!那得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罗苒苒露出头抱怨道。

“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剩下的半框梨给卖了。”没有挑选出来的甜梨做面,这半框的酸梨,估计是卖不出去了,只能指望别的水果了,但问题是别的水果不压秤,难办,难办!罗芃芃瞧着眼前的水果犯了难。

展星雾与段星崇从水果摊离开之后继续向南,临近城门口行人商贩众多,两人干脆牵马而行,行动缓慢,又身穿月竹谷特有的服饰,没走多远就被人认了出来。

“这是月竹谷的服饰吧?”一人小声说道。

“谁知道呢!往日在咱这北面连个影都瞧不见,不过衣服后面确有翠竹,应该是他们吧?”另一人垫着脚,瞧着走远的展段二人尚不能确定两人的身份。

“别看了,就算是又能怎么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早不行了。”旁边人插嘴道。

“嘿嘿,瘦死的骆驼它也比马大,啧啧,这些山上的人怎么也比咱们这些地摊商贩要有福气的多呦!”又有人加入闲谈。

“福气?呵呵,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七年之战他们相较其他四派做了什么,大家有目共睹,再有这事原本就是他们引起的……”最后一人的话说道一半,只觉一道凶狠的目光射向自己,抬头看去,方才过去的月竹谷弟子中身材壮硕的那个,见自己发现了他,便将目光下移到自己的脖子处,吓得这人赶紧捂住了脖子,倒退着跑开了。

旁边几人顺着看去,正对上展星雾警告的眼神,吓了一跳,你推我搡赶紧躲进人流之中。

“这帮人不知青红皂白,就乱嚼舌根,真想挨个扇他们几个巴掌。”段星崇愤愤道。

“算了,就如六师叔所说,我们来是为了争气的,而不是找气受的。”展星雾劝了一句。

“可马上就要进入黎月城了,到时候这种声音可能就是其余四派发出的,难道我们就一直忍下去吗?”段星崇将缰绳扯得太紧,弄得身旁的马直晃动缰绳。

“想出气,先争气!先回去听师叔们怎么安排吧。”展星雾拍了拍段星崇的肩膀。

或许在梁州待的太久了,现在听到一些异样的声音之后,连展星雾自己一时也有些控制不住,更别说一直在山上的年轻气盛的师弟师妹们了,进入黎月城之后,争端怕是避免不了的了。

“阿姊,我听来来往往的人说方才那二人好像是月竹谷的!这下坏了,等下回来找咱们怎么办?咱们还是撤吧!”罗苒苒担忧道。

“月竹谷……悦来客栈……”罗芃芃自然也听见了街上行人私语声,泉龙阁她可以不知道,但是月竹谷的名号九州之内无人不晓。罗芃芃也没想到她们姐妹俩竟然算计到了月竹谷弟子的头上,内心忐忑之后,她心里却有了新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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