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一时语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立刻否认，“侯爷想多了，既然侯爷开口了，那日后我便不管世子妃的事了。”
段老侯爷本意并不是这样，闭目揉了揉额头，话语间带着语重心长“世子妃年幼丧母，没规矩很正常，但是本性尚可，我并非反对夫人管教，只是管教方向要适度，三从四德这些，在我看来都是狗屁，真到了战时，女眷一样可冲锋陷阵，男兵也有缩头乌龟。”
秦氏在一旁神色不明，到底没再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再过五日是鲁国公府寿诞，这几日让她先好好学学如何出门交际吧。”
段禹泽突然想起一个人，“父亲，母亲，长公主府上曾请过一位先生教导郡主礼仪，传说此人并非顽固不堪之辈，对小辈多有容忍，不如把他情来教导世子妃？可以让几位妹妹一同旁听。”
秦氏眼前一亮，“对啊，被莫先生教导过的名门淑女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有乖张之辈，倒可一试。”
说实话，段老侯爷不太看好这个人，不过妻儿都极力劝谏，他也不好说什么。
定北侯府的速度是极快的，第二天凤苒就见到了她的第一个先生。
定北侯的小辈女子都聚到了一起，其实人也不多，无非是凤苒、段菁吟、段雨棠、段雨夏，还有一个侯夫人秦氏的侄女，秦莲婳，齐刷刷等着上课。
“各位夫人小姐安好，我是莫兰，你们可以叫我莫先生。”
来人五十多岁的模样，个子不高，人倒是富态，长得慈眉善目的，难怪大家小姐都会请她做教养嬷嬷，只不过这个嬷嬷很高级，要叫先生。
“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有过专业的先生教导琴棋书画，我今天主要讲的如何做好世家妇。”
外头满眼的新雪挂满林梢，凤苒百无聊赖的歪在那里，不像其他姑娘家正襟危坐，因而格外显眼。
莫先生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另类，想到临行前侯夫人的叮嘱，不仅拉下了脸色，意味不明的说，“即便是已经嫁到公侯之家，也不可懈怠，女子自要严于律己，行立坐卧，自有章法，行莫回头，立若竹柏，坐莫动膝，卧必有度。”
莫先生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凤苒，就差点名所凤苒规矩不行，一旁的几位段家小姐都羞红了脸色，似是不忍承认这是他们府上的人，秦莲婳不知想到了什么，垂头浅笑，默不作声。
全场仅有凤苒不知道莫先生的矛头直对着她，来之前小社恐承诺过，若是落雪了就可以吃铜锅子，她现在恨不得飞奔回去，来这里也是做做样子。
“咳咳，世子妃你如何看？”见凤苒一直在装傻，莫先生直接点名提问。
“啊？”凤苒晕乎乎的转过头，脑中畅想的大吃特吃转瞬化成泡影，眼中还残留着可惜的情绪。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与凤苒不太熟悉的秦莲婳开口了，“莫先生勿怪，世子妃并没受过正统世家女教导，可能不太适应。”
秦莲婳话音一落，凤苒倒是没什么表情，反倒是段菁吟柳眉一蹙，没好气的斜视了秦莲婳，秦莲婳看见后并没有露出不得体的表情，而是回之一笑。
凤苒把头转了90度，这才发现这里有一个她不熟悉的人，方才这个人还同她打招呼来着，叫什么呢？她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承受不住高效率的运转，一回想便带上了痛苦面具，果断放弃了，反正不是定北侯府的，那就代表不是衣食父母的关系户，不需要敬畏。
还没等她慢吞吞的想出答案，莫先生严厉道，“秦姑娘此话差矣，你只算侯府一个表姑娘，无论世子妃是对是错，你都不能开口。”
本还在沾沾自喜的秦莲婳霎时间脸色极为难看，段菁吟反而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莫先生的炮火立马转了过去。
“三小姐，作为定北侯府唯一的嫡出，三小姐更应恪守规矩，别失了大家风度，我在训斥他人的时候，不可插言，更不可嘲笑。”
说完目光还不忘扫视正抿嘴笑的段雨棠、段雨夏两姐妹，整个厅堂里所有人都受到了无差别攻击。
“莫先生，做人要是不能嬉笑怒骂皆随心，那还有什么意思，他们只是说说笑笑，所言内容虽然不好听，但还不至于烧杀掳掠，不损功德啊，这也是错吗？”
本训斥了一圈后莫先生给自己也算立了威，没料到麻烦的源头竟提出了质疑。
看着正下手的凤苒一脸认真的模样，似乎真的不理解她因何训斥，莫先生一脸黑线，怎会有如此不学无术的世家女，难怪定北侯府花了一圈关系来请自己。
缓了缓神色，耐心的对凤苒解释，“世子妃的质疑没错，说说笑笑并不触犯律法，但是不符合世间对女子的约束，背后语他人是非，嘲笑他人也不可取。尔等身份高贵，日后定然能做世家妇，这些都是与人交际的基本。”
凤苒不解，“可是她们都是当面说，当面笑的。”
莫先生...
莫先生打算换一种方式解释，“世子妃在此身份地位最高，那世子妃听她们笑你后你有什么想法？”
其余几人听见这话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都低头掩住自己的视线，生怕凤苒和自己对上。
凤苒只是随意的看了看，并没想找到什么与她抗衡的视线，环视一圈后，百无聊赖的双手撑着小脸，仰着脖子无所谓的说，“其实我没什么想法。”
莫先生赞许的看了凤苒一眼，这份杜量也是不易的，多少人当面笑脸以对，背后挖坑算计，在凤苒的眼里，她没看出恶的情绪，哪怕是不情愿坐在这里，也没有口出恶言。
“世子妃日后定然要出门交际的，那世子妃打算如何与贵妇相处？”不过莫先生没打算这么放过凤苒，继续追问。
痛苦面具又来了，凤苒知道自己和中年妇女聊不来，看看小社恐的亲娘秦氏就知道了，连带着冯嬷嬷也不喜欢她，若是以后要和这类人交际，她真的不行，试探性问：“我可以不出门吗？”
莫先生没有直接回答凤苒的话，而是转头问其他人，“几位姑娘有何想法现在可以畅所欲言，这也是咱们之间的一次相互了解，切记要说心里话，不要和我耍心机。”
面对莫先生和蔼慈善的脸，一众姑娘们半分都不敢放肆，最后由段菁吟率先开口。
“莫先生，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我母亲掌管侯府后宅，迎来送往，自然熟知与人交际的要领，我自幼陪伴母亲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也懂得笑脸相迎，以礼相待之道。”
段菁吟头仰的高高的，这是她对自己嫡女身份的自傲，也是对自己所学的自得。
莫先生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剩下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小姐段雨夏走出来一步，“莫先生，小女愚见，维系后宅关系乃是世家女的基本能力，为了更好服侍夫君，还要再女红、才艺上所有涉猎。若是不能帮助夫家处理好后宅关系，那怕是做不成正室的。”
段雨夏本身是庶女，想要作正头娘子也算是心里话了。
“莫先生见笑了，我平日里贪玩好动，才艺方面不如大姐姐，但也比三妹妹要强一些，不过姨娘最近也在教导我为人妇事宜。”段雨棠没有前两位那么多想法，她相信姨娘一切都会帮她安排好的。
秦莲婳最后才款款走出来，丝毫不见之前暗黑的脸色，柔声细气有掷地有声的说：“莫先生安好，方才是小女一时莽撞，在此先谢过先生教导之恩，日后绝不再犯。小女家世不若定北侯府显贵，却也终是女儿家的教养，母亲曾云，女子自当娴静有礼，柔韧待物，莲婳时刻铭记于心，不敢踏错半步。”
凤苒看的津津有味，但听没听懂就不得而知了。
“世子妃，听过之后有何感想？”莫先生并表明看法，只是淡淡点头后又转头问凤苒。
凤苒的脸顿时皱吧得像是吃了一顿黄连，苦哈哈得打机锋，“挺好的呀。”露出了礼貌不失尴尬的微笑。
莫先生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手上的书卷吱吱作响，言语间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展开谈谈。”
“莫先生你是教我的，我不会不行吗？”凤苒不依了，拧着眉疑惑的问。她有理由认为这个人在找她麻烦，她一点都不想受欺负。
莫先生嘴角扯出一个有点狰狞的笑，“那我就来问世子妃，这几个人先后回答问题的顺序可有什么特点？”
凤苒仔细想了想，试探性回答，“按照头脑发达顺序？”
段菁吟差些拍桌而起，看见莫先生严厉的眸光后按捺下来。
莫先生扶了扶胸口，踉跄的远离了凤苒，一直走到门口才开口，沧桑感都掩饰不住，“几位姑娘是按照嫡庶长幼，先内后外的顺序回答问题的，世子妃，这便是不成文的规矩。”
“难道不应该是重要的押后，先说的扔砖，后说的捡玉？”凤苒真的惊呆了，居然还有这么深层次的道理。
凤苒的无厘头成功击退了段菁吟的怒火，不由得悄声提示凤苒，“抛砖引玉。”
莫先生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物种似的探究的看着凤苒，让她愤怒的是凤苒居然没有开玩笑！那说明什么，说明真的不懂！
“敢问世子妃可读过书，写过字？”莫先生不相信会有名门闺女半点文墨不通，不死心的问了一遍。
凤苒诚实的摇了摇头。
这次不止是莫先生，其余几个姑娘也止不住惊诧，倒吸了一口口冷气，段雨棠一时脸嘴巴都忘记合上了。
莫先生一脸复杂的看着凤苒，“那我怕是没能力教导你什么，你需要一个启蒙先生。”
凤苒揉了揉有些发空的肚子，闷声闷气的随口说了一句，“你连启蒙先生都不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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