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诗社 (求收藏)

张晏蹲在院子里,月下翻书。

其实是夜风在翻书,张晏在走神思索。

初来乍到,一切都还恍然如梦不真切,又血淋淋的出现在他眼前,让他不得不强行下咽,慢慢吸收。

那本《熯天拳》读起来虽然有些虚无缥缈的意味,但精通古文断章虚代词言的张晏看的明白,其实它是一本类似于原来世界的一本基础拳理的拳谱而已。

而不同的是,世界不同。

在这个世界文修是纳天道文气入体,以文字为介质,亲和天道,驾驭体内文章所载负的文道力量。

武者则是以练体为主,磨炼身体适应外部天道运行规则,如同猿猱攀缘,绕树三匝,一跃过涧,武者是以自身作为一个点,这个点达到某个阶段,就能去撼动接触甚至驾驭部分天道之力。

然后这部分的天道力量会改变武者的身体状态,让其获得超越凡夫俗子的力量,从而一步一步走向高山之巅。

然而,武者除了门槛高,还是一条荆棘路。

武者达到第六境以后,就必须去寻找一本“武库”之书,悟道以后作为自己的本命书,才能继续行走,通向山顶,万年以前,武者之书,就已经被毁灭的所剩无几,至今更是凤毛麟角。

连张家这种世代习武的,都没有一本录入“武库”的武脉之书,所以世人皆知,武道是一条断头路。

不过张晏倒是饶有兴趣,身穿缎面短衣短裤,手脚并用,照着《熯天拳》一招一式练了起来。

此算法类似于前世一种杀伤力极大的拳法,以锻炼身体某个部位的力量,强度,熟练度,完成对敌手的搏击,甚至斩杀。

此本武籍虽然是无品世俗秘籍之类,但是作者所图甚大,自视甚高,洋洋万余言,囊括了手眼身法步,呼吸法以及站桩,甚至在拳法之上,瞰望刀剑之术,此书文采斐然,断章切韵,旁征博引,意境横生,是一篇半赋半骈之作。

末尾一句,此法大成,一拳熯天。

子时刚过,地气应一阳而生,暑气被清扫大半,丝丝凉意,席卷院落,露凝枝叶,空气中杂糅着草木香味,清新舒爽。

张晏气喘吁吁的躺在青石地面,身体里像是种了一团火焰,久久不能平熄。

他刚想起春桃的时候,就已经让老鬼半丁探查商府周围的新鬼,并无所得,还好,张晏与春桃接触时,刘仙闲来无事偷偷察看了春桃的魂魄最深处的魂铭,知道一个人的魂铭以后,就相当于向冥界公布了她神魂的坐标,施展秘法以后,发现春桃并没有死亡,只是魂魄已经不全,现在被送去了五凤楼。

所以张晏要去五凤楼,用脚都知道他们把她送去是做什么。

他握了握拳头,你们商府的债,不如就拿一座妓院先还还利息。

冷静下来后,困意开始上涌,不知为何,前世经常失眠的他,此时此地竟又能体悟儿时那肆无忌惮的睡意,难道是安全感使然?还是自己死过一次大彻大悟的缘故?

银汉星河做华衾,我心清净白玉床。

他睡醒后,天已近午,他躺在树荫下,树影摇曳,斑驳光影撒在脸上,蝉鸣满院,红甲不敢打扰公子睡意,看着天温渐升,只好半卧半坐,俯在公子身旁,轻摇一刺绣花鸟团扇,缓送清风。

商红鲤伤势未祛,却也换上张府里武者爽利高开档,短束腰的衣衫,一头青丝簪起,倒是像一个面容清秀男子,配了一柄短剑,静立于张晏身后不远处。

睡曰黑甜,卧曰息偃。

古人诚不欺我,张晏伸了个懒腰,披上外衣,伸手从精美瓷盘中拿了两个桂花糕,清凉糕之类的点心,边吃边走,天气烦热,他打算去城西诗社避避暑气。

不顾脸红和瞪眼,拉着两位姑娘的小手上了宽大的马车,他心中甚是美哉,我本村野民,无甚大欲求,张府家境还算“殷实”,用张晏不伪装的话说就是,奶奶的,不白来,不白来。

马车两厢夹层,设有冰格,两侧纱帘开一小窗,内有一方小桌,上有应季瓜果,最合张晏心意的是,红甲红鲤两位姑娘,景色宜人。

羡慕的躲内刘仙,胡乱蹦跳,咬书吃字。

不足五里路程,张晏便“困倒”数次,回回倒在红甲的身上,温软香甜,他一只眼睁开半条缝隙,偷偷打量商红鲤,又紧忙闭上。

娘嘞,还是不敢往右面歪,杀气忒重。

诗社是专门为大家子弟建造的盈利性的文化交流地,它背山靠水,共有三层,每一层分成无数“竹阁”单间,每间屋子内都书案文几,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还有社内特制的悬挂竹片,无论文人还是文修,每有佳句名章,可悬挂于自己竹阁之外,奇文共赏,讨论点评。

倘若真有惊人气象的好诗出现,被那大周文渊阁外排搜集好文的“采诗官”收录,送入文渊阁讨论研究后编入大儒的某本的气或者得脉书后,原作者可凭这一句,一步登天,天道补益良多。

这也许就是,诗社书阁,还有那传说中的一国共书,一洲共书,让文人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天下从不缺少想一步登天的人,也不缺少能一步登天的人。

这些竹阁,有临时外租的,也有被大家子弟买下,常年使用的。

张晏在这里就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竹阁,停车驻马,于门人看过手凭,三人便上了二楼,这里背山靠水,整座楼体全是竹子打造,清风过隙,暑气全消,沏上一壶竹叶茶,清祛大半心火,通体舒适。

所以有不少公子少爷乐意来这里避暑,能附庸风雅的同时,享受人生。

甚至前一阵子竟然有个富家子带着丫环来此淫欢,那也是个脸皮厚的,竹木本就不隔音,弹云奏雨之声响彻整座诗社,满座皆惊,诗社主人把他丢将出去时,竟然还哈哈大笑狂言道,好叫诸位知道,明日将军多善战,也曾闻我凤箫声。

诗社每日都会命题悬挂于楼外,以此为诗,为文皆可,每日选取三篇文笔优佳者,不做排名,挂楼公示于人,并添纹银千两,以增玩兴。

今日命题竹牌上只书一字:蝉。

张晏来次并非避暑,而是寻人。

诗社有两大笑话,几乎来者皆知,一是传说拥有先天书的张府大公子张晏,来诗社两年境界纹丝不动,没有写出一篇挂楼文,被人背后嘲笑称能识“之无”张公子。

第二个就是以诗词修炼的孟家的独子孟渔洋,据说这座诗社建立,孟家出资不少,孟渔洋几乎整天待在这里,如今还未写出一篇完整的诗词,被人称作惜字如金孟某人。

更可笑的是,偏偏这两人还都是在黄芽县被捧的很高的天才,并且两个人的竹阁相邻,所以常常被相提并论。

张晏伸手敲敲隔壁,不一会,两间竹阁之间被拉开一方小窗,孟渔洋长眉凤目,白面丰颐,英爽奕奕,一身白衣,神情懒散,抿了口茶,打趣道:“今日无诗。”

张晏笑脸相对,“彼此彼此。”

两个不太文人的文人,以文人的方式互相吹捧交际了一番后,双方都觉得自己是那未开锋的宝剑,包油皮的璞玉,并且识对方为知己。

商红鲤还没见过这样的张晏,觉得有些好笑,红甲则是内心无语良久。

然后就听自己的少爷要约孟家那位一起逛青楼,说什么,花丛少我欠风流。

哈哈笑过后,张晏让两个姑娘去马车上等他,孟渔洋压低了声音,“加上你家的护兄狂徒张宁和我那位莽撞虎人武侍,咱们四个能挑的动商老头的一座五凤楼?商峰和他手下不说,就那五头野凤凰都够咱哥俩消受的,真不打算告诉你家大伯?”

张晏摇摇头,“此事冒险,怕不能善了,你可以不来。”

可以不来,就是,这次你不来我不会怪你不讲义气,朋友之间,直抒胸臆,最好。

孟渔洋从小窗中歪倒外地,慵懒说道,晚上给我留个漂亮的,挨揍也舒坦。

临走之前,张晏随手在竹片上写下一首。

吟风双翅已薄凉,饮露也不贪胃肠。

莫倚高枝纵繁响,也应回首顾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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