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接受了阿波罗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一事实,那么一切都会变得舒服得多。当然,在认识了只有十一二岁的阿尔忒弥斯后,习惯阿波罗的外貌显而易见地变得简单了许多。凯特琳娜相信阿波罗本人也一样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年龄与外貌,或许也可以变成一团火焰什么的,只是最喜欢十七八岁的年龄罢了。但随意去探究神明的爱好并不是一个好习惯,虽然阿波罗是她目前为止所见到过的看起来最好说话的神。
只是车里的气氛依旧古怪无比——阿波罗将自己的跑车变成了一辆足够让所有人舒舒服服坐下来的车,但很显然,狩猎者们并不打算这么做。她们像躲瘟疫一般躲开了所有的男性,挤挤挨挨地占据了车尾部的空间,并不肯向前跨越半步。比安卡看了看这边,又看了看那边,终于还是加入了狩猎者们的地盘,这让尼克很是不开心——凯特琳娜只好好言好语地安慰他,不过好在,他很快便被豪华的驾驶间吸引了,在车座上又蹦又跳。
真是奇怪,明明自己比尼克也大不了多少,凯特琳娜却一直有一种在带小孩的感觉。
“哇塞!这真的是太阳吗!我一直以为赫利俄斯和塞勒涅才是太阳神和月亮神呢。”尼克叫嚷道。
“削减开支呗。”阿波罗有些郁闷,“罗马人的馊主意,他们供养不起那么多的神殿,于是停止了对赫利俄斯和塞勒涅的供奉,把职责加到了我们头上。于是我得到了太阳,我妹妹得到了月亮。起初我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不过现在倒是无所谓了,这部车实在是不错。好了,我们该出发了。姑娘们,系好安全带啊——”
他朝着车尾部的方向喊着,接着猛地一踩油门,凯特琳娜一头撞在了座椅背上。
阿波罗的太阳战车从停止状态加速到上天只用了几秒,战车像一头红了眼的斗牛那般冲了出去,摇摆了几下,腾空而起。多瑞亚曾警告过她不要飞上天空,但此刻有阿波罗坐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凯特琳娜透过窗户,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车辆正飞过无尽的山脉与田野,只是十几秒的时间,他们便已经身处于万丈高空之上了。
好吧——这里还有个“常识”需要更新一下,凯特琳娜默默地刷新着世界观。天文学角度的太阳暂且不提,人们日常所看见的,都只是阿波罗驾驶着他的战车,飞驰过天空的残影罢了。从西方文明起始的那天起,这辆战车便代表了人类对于太阳的全部梦想,在凡人的眼里,它便是太阳威力的体现,带给人们温暖,唤醒大地上的芸芸众生。于是在阿波罗不想遨游天空的日子里,天空总是阴云密布。
“别看起来风光,这可是个苦差事。”阿波罗吐槽道,“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正儿八经睡个懒觉了。”
他们已经达到了合适的高度,太阳战车行驶变得平稳了起来,于是阿波罗把车调到了自动驾驶模式,从驾驶座上站了起来。
“你们谁要试试看开车吗?不难的。”他饶有兴趣地一一扫过坐在车厢前部的孩子们的脸,“不,尼克,你不行,你太小了,过几年倒是可以试试看。你也不行,格洛弗,你的毛长得太多,可能会烧着。啊,我怎么会忘记了呢?塔利亚!宙斯的女儿!由你来尝试正合适。”
“我?我就算了吧。”塔利亚连忙摇头,“承蒙您看重了。”
“来试试看呗,你不会是想说,你不配驾驶这辆太阳战车吧。”
“怎么可能!”
“对了,你多大了?”
“这个……我倒是真的不太清楚。”
这也难怪。十二年前,宙斯将生命垂危的塔利亚变成了一棵大树,在这之后的七年里,她一直守护着营地的安危,直至金羊毛的起效让她从大树中重生。不过她看起来并不是十二岁的模样,也没有十九岁那么大,也许在与树木融为一体的时间里,她也以树木成长的速度成长了一些。
“嗯……”阿波罗俯下身,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塔利亚的脸,“你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二日吧,等到今年的那个日子,你就十六岁了,可以拿驾照了。”
“你怎么知道?”塔利亚惊讶地问。
“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预言之神啊。来试试看呗,塔利亚。”
阿波罗痛快地将塔利亚捞了过来,一把推进了驾驶室。他顺手摁了车窗边的一个按钮,一个标志突然出现在了挡风玻璃前。凯特琳娜费了好大的劲才认出了那几个反着的字母:“小心:学徒开车。”
阿波罗一脸和善,然而塔利亚却一脸恐惧,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方向盘,骨节处有些发白。她狠狠地盯着方向盘,颇有一番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凯特琳娜站起身来走到阿波罗旁边,戳了戳他的手臂。
“嗯?你也想试试看开车吗?没问题,等塔利亚下来,就换你。”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凯特琳娜连忙摆摆手拒绝,“我是想说,您可以帮我看下,我是哪天出生的吗?”
“这个嘛……”阿波罗仔细打量了一番凯特琳娜,“嗯……六月六日,你刚刚过了十二岁生日不久。怎么样,我说的对吗?”
“对,对,您真是太厉害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凯特琳娜咧开嘴,简直无法止住自己的笑容。
“都说了,我是预言之神嘛。”凯特琳娜突如其来的感谢让阿波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决定不去深究,耸了耸肩膀,朝驾驶座那儿随意扫了一眼,下一秒脸色大变。
“别踩那个!停下——!”
然而一切都迟了。塔利亚踩了一脚油门,接着被阿波罗这忽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手里握着的方向盘猛地向上拉起,整个人仰靠在了椅背之上。凯特琳娜没有扶稳,一时间只觉得天翻地覆,向后栽去。多瑞亚急急忙忙在身后拦住了她,两个人齐齐向后撞在了座椅上,终于停了下来。她们身边,格洛弗惨叫了一声,波西连忙道歉,车厢后部则传来了多米勒骨牌一般的行李倒塌与撞击的声音。
他们正以相当快的速度向着天空上方飞去。凯特琳娜挪到一边抓住扶手,多瑞亚扶着座椅把手刚站稳身子,车身又大幅度地倾斜了过来,这次凯特琳娜眼疾手快地捞出了从副驾驶上滑下来的尼克,两人一起砸到了车窗上。还好车窗没有开,凯特琳娜有些后怕,不然他俩就要变成危险的高空落物了。
“脚放下来!把方向盘往下压!我们飞得太高了!”
由于极速的降温,车下的树林瞬间结满了霜雪,车窗上也飞快地结了一层薄冰。阿波罗及时地控制住了平衡,努力地向塔利亚喊道。女孩的头上已经冒出了汗,她立刻将方向盘压了下去。这次凯特琳娜有了心理准备,她死死地抓住扶手,另一手还不忘勾住尼克,让男孩不至于一头栽到车前窗上去,狩猎者们的行李咚咚咚地撞击在椅背之上。
“太低了!再往上提一点!”阿波罗大喊道。
“拜托了,你来开吧!”格洛弗哀求道。
“可是,她总得会啊——”
“先别管那些了,我们要撞上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他们飞过的小镇遭殃更大,屋顶与树枝已经着了火,一座教堂的白色尖塔被烤成了焦糖色。阿波罗叹了口气,向前探出身去,帮塔利亚调整了方向盘。太阳战车猛然拔高高度,小镇的火瞬间便熄灭了。
“对准,就是这个方向,正前方。好了,已经可以看到了,没错,别急,一点点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诉说着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听起来却有些底气不足。
“现在,踩刹车。”
营地的建筑与丛林已经清晰可见,太阳战车正以疯狂的速度向它驶去。塔利亚猛地一踩刹车,太阳战车一头撞进了湖水里,瞬间便融化掉了几艘独木舟,湖中仙子们纷纷躲避,大片的水雾弥漫了开来。
“好吧,总算是安全达到了。”阿波罗指挥着塔利亚慢慢地将战车划到湖边,“我们这就下去,然后去看看烧坏了什么重要物品没有,怎么样?”
塔利亚颤抖着身子,以一种已经死过一次的状态从驾驶室里钻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夜影若依带着狩猎者们走下战车,她难得没有再说些什么,脸色发青,看起来有点想吐,身后的狩猎者们也大都状态不佳,她拒绝了格洛弗关于引路去八号小屋的邀请,直接带着狩猎者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很快,湖边便只剩下了他们。
阿波罗看起来有些遗憾,他拿出钥匙摁了一下,太阳战车再一次变成了跑车的模样。
“哦……好吧……看起来,我得走了。波西,小心那些预言,我们会再见面的。”
“什么预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波西问。
阿波罗没有回答,他打开车门,钻进了跑车,摇下车窗。
“再见,塔利亚,要听话啊。啊,还有,凯特琳娜,替我向阿普里尔问好啊。”
“阿普里尔?那是谁?我不认识啊。”
凯特琳娜确定自己不认识什么叫做阿普里尔的人,但阿波罗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记得替我向他问好就行了——我可是预言之神啊。”
他一踩油门,红色的跑车发出耀眼的光芒,众人纷纷躲避。当那阵光芒减弱时,阿波罗与他的跑车已经消失在天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