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进激

“得感谢你啊,工作上帮海波,只要他工作稳了,找个对象接进来,到时候就是两人份的补贴,生活可就美了。”

还能看出来,王福祥是有些想法的,时刻都在为王海波的未来着想。

“这都哪跟哪!掌握了枯黄纸书里的绝技,副业都能发财,还指望找个婆娘捞点补偿款?”

“去,小孩子不懂事,昨晚怎么跟你说的,工作才第一天,都翘得没边了。”

“哪有翘,婆娘只会影响本大师的道行。大伯,当初说不定你都能成为天师的,都是婚姻害的。”

“你看看,这小子又开始犯浑,阿强,可别听他胡言乱语,就这副德性哪个人敢嫁给他!”

“那个,祥哥,婚姻上的事情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林子强尴尬地笑了笑,生怕王福祥提出帮王海波留意一下对象的事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至少林子强不想惹祸上身。

自己都还八字没一撇,再搭上王海波,结局可想而知。

“嘿,倒是有人选的,只是海波这种状态,可真讲不下来,怎么说人家条件还是不错的。”

“条件不错,难道是毛筠淑?”

林子强就差说出口。

全天下的女人,哪怕是母猪都可以,唯独毛筠淑不行。

纵使王海波一夜暴富,离她的条件可远着呢!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可就是想破脑袋,王福祥整天带个小屁孩,也遇不到什么模样的女人来。

给王海波做媒,可真挑不到人选。

“是谁呀?条件不错,这是不是太难为海波了...”

他婉意拒绝,就是怕王福祥说出对方是毛筠淑,那可是心中不能触碰的高压线。

“哪有什么为难的,我看是绝配,那姑娘,长得水灵,皮肤白嫩得很,年纪也二十几,是个黄花大闺女。”

“还得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吧?”

“愿意,可愿意着呢,她每次看到海波都笑得跟什么一样,也没啥代沟,好得很。”

“可,也许人家只是出于礼貌,况且学历上似乎也是一个门槛,现在的父母挺看重门当户对的。”

“学历上也没有门槛,人家也高中没毕业呢。”

“高中没毕业?怎么可能,是大学毕业吧?”

“哪有!大学毕业,眼光都高着呢,指望不上。”

“那个女孩究竟,是哪位?”

“就隔两条街,猪肉摊老板的女儿,人家家里早拆迁了,奈何女儿读书差,一直养在家里,跟海波呀,刚好相配,当初还是同班同学呢!”

“王梦娇啊?你把我杀了吧,打死我也不会娶她的。”

王海波一听便猜出了对方是谁。

一听到名字,林子强心中的巨石就落了下来,可是吓出了激灵。

“听名字还是不错的姑娘,况且条件也不错,海波,就不要拒绝祥哥的好意了。”

撮合成这一对,至少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林子强是这么想的。

他恨不得王海波当场答应下来,也能让自己做个美梦。

“条件好?上初中那会,人家坐最后一排,我坐第一排!”

“看样子差距是有点大...”

“何止大!一米六的身高,体重一百五十斤,那眼睛就是一条缝,腊肠嘴,你就想想都吃不下饭。”

真看不出,连恶心的妖魅都不怕的王海波,一提到王梦娇就浑身不自在。

“去去去,说什么傻话,人家姓王,你也姓王,孩子之后跟谁姓都走不了。况且女大十八变,听说现在人家可美了,我都见过两次,跟你挺般配的,要不是人家学历卡在那里,还轮得到你?”

“轮不到最好,谁乐意谁去,我可是打死都不去的。”

“阿强,你看这,不听过来人的话,每次都这样,也就你能帮我劝劝他了。”

“祥哥,婚姻自由,也无能为力啊,一切还是随缘吧,真是属于海波的,怎么也逃不走。”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你看,他这么大了,还整天沉迷玄学,没个正经的。说来惭愧,当初的我也走了歪路,要不是路走歪过,又怎么会这么担忧!要是被别人知道他这么痴狂,可哪里讲得来媳妇哩!”

“大伯,你呀,就别操心了,与其给我讲婆娘,不如给小宝讲讲。”

“去去去,没大没小,大伯也不指望其他,只希望你能听进去,玄学这东西就是毒品,碰不得。”

“知道了,知道了,阿强,走吧。”

王海波放下碗筷,示意林子强一同往外走去。

“又去哪?”

“回家。”

“换个衣服,成什么样子了?”

声音逐渐远去,能听得出王福祥的挂念。

他是真希望王海波能活得像个正常人,过个安逸舒坦的生活。

“海波,我觉得还是别去了,祥哥说得对。”

“你还真被他洗脑了呀!拆迁,谁知道几年以后,现在只是贴出个公告来罢了。况且妖魅怕人,没事的哈,别担心。”

王海波可听不进去,况且若让妖魅继续缠着苏淑芬,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毕竟算是大伯母,哪怕是帮亲,也是要去做的。

外套一脱,一身的道袍。

显然,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哇,空气真新鲜!”

大概是王海波第一次外出,以王海波大师的身份。

“与往常不是一样吗?”

“可不一样,这是自由的味道,是前景的味道,我能感觉到,再过不久,这片,这片还有那一片,全是我们兄弟的地盘。”

“得嘞,还没开始做事情就做着美梦了,这一点还真的挺王海波的。”

林子强也不知听了多少遍,也懒得去泼冷水。

顺着星光公园,绕过丰竹苑,再过两条街便是潜龙湾。

与白天不同,此刻的潜龙湾拉起了警戒线。

警车在一旁鸣闪,依稀有一群警察堵在路口检查着过往行人。

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阵仗,堪比抓捕毒贩。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听说是个老头跳楼了。”

“他呀,怪可怜的,昨天女儿死了,今天下午房子也没了,活着可就没意思了,这不也去潜龙大厦十八楼跳了下来。”

“这都是听谁说的?”

“潜龙大厦的保安呀,这不警察都出动了,连续两天死了两人,整个大厦都封了。”

一旁好事的吃瓜群众议论纷纷,完全都不需要去寻人问路,凑近了些就能了解到。

“我看啊,潜龙大厦有问题,听说大厦刚建好不久,老板就死了,是被小情人给勒死的。”

“这我也听说了,这小三啊,手段厉害着呢,赶走了前任,又杀了丈夫,之后只判了一年半,好像姓苏,照我说,姓苏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坏着呢,有个狐狸精就叫苏妲己的...”

“嘿,老太婆,要是说姓苏的都是坏人,这我就不爱听了,姓什么的都有好人坏人,哪能一棍子打死!”

“至少姓苏的坏的人多,就没几个好人。”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扎耳朵呢,我也姓苏,难道我就不是好人了?倒是你,看着不像好人。”

“怎么,你难道想欺负我一个老太婆?”

啪!

还真不知道是老人变坏了,还是坏人变老了。

在这潜龙湾,一切都没有那么太平。

就是闲唠嗑的人,也会因为一些言语打斗起来。

吃瓜群众,就因为这么一个口角,慢慢演变成了争斗。

你来我往,把一旁的警察都吸引了过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

“他打我。”

“是小老太先出的手!”

“我老太婆,哪敢跟他这么壮的人打架,不是自找没趣嘛?大家伙都给评评理,哪有打了人不认账的!”

“行了行了,要不私了,要不回局里做口供。”

...

林子强可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工作凑的热闹已经够多了。

王海波却在一旁看入了迷,直到被林子强拉出一段距离才反应过来。

两个跨过警戒线,往潜龙大厦而去。

“戾气好重,本以为烧了它就没事了,可这焦味怎么散不了,反而更浓重!”

“怎么会这样,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行,看来并不是怨灵这么简单,只怕老头的死也是它所为。接下来,很可能,是我们!”

“开玩笑的吧?”

“我也希望只是个玩笑,但很明显,我们被盯上了!估计是跟怨灵很像的一种东西,杀人为乐。”

“呜呜呜...”

就在王海波理性分析的时候,上空传来一阵阵幽怨的呼声,如千军万马将二人团团围住。

“看样子已经盯上我们了!”

丝毫没有反应的时间。

毫无疑问,它来了!

空气中的灰变得凝重。

明明下过雨,可这层灰雾怎么也散不去。

哒哒哒...

在身旁的建筑物里,似乎有无数双脚在地板上奔跑,把声音绕晕,分不清东南。

噔!

就在正对面的潜龙大厦,第四层,第十四层,那灯光如浸了血,瘆得人发慌。

“是它!”

隐约能看到大厦橱窗外贴着几张纸,在邪风中被撕了个粉碎。

红色的光缓缓渐变成绿色,比碧海明珠还绿。

噔!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在橱窗上,是眼睛!

那双绿色的眼睛,绝对不会错的,是红衣女妖!

它正在大厦中作祟,在肆虐,在张狂。

“海波,快想办法收掉它!”

林子强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此时此刻,只希望王海波给力一点,能将这为祸人间的怪物给降服。

至于是来斩阴阳女还是来灭红衣女妖,已经不重要。

“它在大厦里,拿它没办法,得引出来!”

“要怎么引出来?”

“用邪灵,或者说,得靠你!”

“我?难道...”

“不错,这里只能靠你进去了!”

“靠谱吗?”

“下午都进去过,难道还不信任我?”

王海波可想不了那么多。

在他眼里,只有困难和解决困难的方法。

一说到下午,林子强便想起尸气的味道,此生都不想再闻到。

眼前的红衣女妖,说不定也有那种味道...

“不是不信,而是...”

“哪有这么多纠结,指不定是个机会呢!难道你想我徒弟身陷危险吗?指不定她就在里面!”

“筠淑...林子强,你可是只能活几天的人,还用得着怕吗!”

一提到毛筠淑,纵使明知道是骗自己的,林子强头也不回便往大厦里冲了进去。

他想起毛筠淑对自己的温柔。

哪怕是险境,也奋不顾身,陪着自己往里走。

永远也不会忘记下午的旧屋一行,牵着她的手,拥她入怀的温度...

“哪怕是世界毁灭,与我何干?但若敢动她一根寒毛,就是尸血水,也要给你饮尽了!”

咔!

警戒线在林子强一个推门之下,被扯断了,接连着一大片倒在地上。

大厦里看样子是被断了电。

临时探照灯亮起来,把人影照得宽长。

一排排的探照灯,外加安全出口标记,在为林子强指着路。

从四楼投射下来的绿光,隐隐在地上翻滚着,像热腾腾的蒸汽,又与化尸腐水相仿。

“出来啊!我就在这里!”

人在高大的建筑面前,显得是如此渺小。

说不害怕,那多少有点不现实。

林子强能感觉到双腿在打抖,就连手也由不得自己控制,能抬起头就已经很不错了。

强大的压迫感,似乎将空气抽干,就是火山爆发,也不会令人这般绝望。

他很希望这一声喊叫起作用,就跟希望红衣女没发现自己那般强烈。

然而,打从在外面,红衣女妖就注意到两人的一举一动。

周围的应急灯光闪起绿灯,发出滋滋的声音,如同一个个贪婪的小鬼,让通道瞬间化成通往阎罗刹的鬼门关。

“我不怕你!有本事,出来啊!我又不是苏淑芬,我们跟你又没仇!”

“没仇,可不见得吧?”

滴答!

林子强能听到声音,是背后!

转身。

那承重柱上,从顶端开始渗血水,奔涌而下。

发臭的血腥味,早在其下落至柱低之前,便已经将整个空间堆满。

嘶...

就在尸水流过的地方,在血液的浸染之下,一条条黑色的丝线缓缓萌生,愈长愈大。

密密挨挨,堆满整个承重柱,看得人头皮发麻。

它们,一撮撮凝成粗壮的触须,强而有力,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人这般长。

“留下来,陪我吧!”

注意力被眼前的黑须所吸引,林子强还没反应过来,就在肩膀上,一个凄怨的声音发出了邀请。

“怎么可能!”

“阿强,天雷符!”

王海波虽然在外头,却始终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对了!”

林子强此时才想起来,手心的天雷符就没有用。

他高举右手,竭力摊开,对着红衣女妖便是一推。

神奇的事情,彻底颠覆三观。

没想到凭空所画的符咒,在这个空间竟然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一道火光闪过,墙柱上的绿意被打落一半,像是涂在上面的漆,稀碎个糜烂。

“居然真的有效果!一定是幻觉,我明白了!”

想来,妖魅之类全是幻觉。

那种逼真的东西,令人现实与虚幻傻傻分不清楚。

“对啊,墙柱上流血水就算了,还长黑须,怎么可能!完全不科学。一定全是幻觉,林子强,你要克服心中的恐惧,不要畏惧。”

他泯了泯眼睑,半眯着眼睛,试图看穿一切。

红衣女妖显然被林子强的天雷符吓了一跳,躲在廊柱群中隐匿了行踪。

恍惚间,他看见了。

的确是两个头,上下相叠,看上去有够恶心的。

大概妖魅就是这样,超脱了常人的想象,就跟猫妖一样。

“别傻站着,摆个七星阵法!”

“什么七星阵法?”

林子强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七星阵法,他只见七星铜钱阵,还是王海波摆的。

“完了,时间紧迫,没跟林子强说...”

王海波这才意识到,也就自己才学了枯黄纸书的玄法。

这样下去,只怕情形对林子强不利。

很明显,红衣女妖只是惧怕天雷符,躲了一下,在暗处密谋着什么。

一楼的光始终暗绿,缓缓地更深了些。

“先出来。”

出来。

林子强听得明明白白。

但好端端的,明明占据上风,怎么可能选择这个时候出去?

他可没想打退堂鼓。

毕竟进来是为了毛筠淑,至少打败红衣女妖和见到毛筠淑,两者有其一才能出去。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

当身处漩涡之外,往往喜欢独善其身;

当身处漩涡之中,不寻个底,就绝对不会死心。

呜呜呜...

声音就是在大厦外的凄怨。

很明显,它的势力不止在大厦之中。

“这个世界不属于你,还不回到该属于你的地方去?”

他学着黄平根的口吻,壮着胆子,恨不得就这么一句话把红衣女妖给说通。

周围的绿波隐隐闪动。

很明显,它根本不会听林子强的。

承重墙上,黑须依旧缓缓长大,竟凝出一个人型来,长发飘飘。

看得出来,是仿着毛筠淑刻画的。

“果然,你把她怎么样了?”

当人出现错觉的时候开始,就会错的离谱。

“请,帮帮我吧。”

声音依旧改不了凄怨,像是一个诉求,苦诉着生前的哀怨。

“糟糕!越陷越深了!”

王海波看着大厦门上,无数黑须在隐隐蠕动。

很明显,双头女妖正要将整个空间封闭。

到时候林子强可就真的有危险了!

“魁斗星阵!”

他从道袍中取出一盏三星灯。

这是一盏很奇怪的灯,灯芯共同汇聚一点,然而三根蜡烛完全错位在不同高度。

咔!

点燃三星灯,他用灯罩一罩。

肉眼可见,天空中的阴云竟散开,露出一颗亮堂的星来。

星光照射在三星灯上,混着火光,折射进大厦中,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竟将黑须轻松化解。

光照在林子强身上。

此时,无数的黑须早已爬满林子强全身,偏偏距离远了些,光始终不能照透全身。

“林子强,阿强...”

王海波试图叫醒他。

但身陷幻境之中,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就能挣脱出来?

“请,帮帮我吧...”

“为什么要我帮你,筠淑?”

在林子强眼里,眼前的怪物完全成了毛筠淑。

周围的黑须,竟全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与退让着。

“林子强,别被骗了,怎么可能在此地看到完完整整的毛筠淑?”

内心始终清醒着,身为一个人,蠢到现实跟梦境都分辨不清,那就真的没救了。

好在他始终咬定,在这大厦中,那红衣女妖绝对没有走开。

“别,别伤害我...”

她委屈地蹲在地上,始终离林子强一段距离,勾引着他。

而在大厦之中,毛筠淑所在的位置,竟是自动扶梯。

很明显,红衣女妖想他迈开步伐来。

只要走到自动扶梯,将他运到光照不到的地方,便行了。

“快,过来帮帮我吧...”

软弱无力的样子,任谁都会心怜。

“它到底在盘算着什么?要是想要我的命,何必装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难道是怕天雷符?”

右手伸出,往前推了推,跟打机关枪一样。

然而眼前的场景毫无反应,甚至僵持在那里。

林子强完全忘记了,天雷符只有一次功效。

“阿强,别...”

依稀能听到王海波在外面喊着什么。

他听不清,只能用揣测来推断。

听得出声音里的担忧,那就是别接近它!

对,一定要保持距离,它一定在盘算着什么,可千万别上当了!

关键时刻的冷静,总是能救自己一命。

然而红衣女妖有双头,自然就意味着,此刻的它,完全不局限在林子强的身上。

与其说做二选一的选择,倒不如直接全要。

在大厦之外,黑须不断往王海波靠近,密密麻麻,量如巨浪。

“糟糕!可千万不能让三星灯熄灭!四方铜钱阵,请神!”

电光石火之间,全身的铜钱往四周一扔,那上面带点猩红,似乎能感应到味道,结成一个巨大的圈来。

然而黑须似乎灭不尽,斩不绝,一个劲往圈上撞,此消彼长,源源不断。

“究竟是什么妖孽!”

王海波的自信在此刻完全被打破了,粉碎个彻底。

他不敢相信,所带的斩妖魅的装备,在还没见到红衣女妖之前就已经摆弄完了。

而且看得出来,它根本没有用力,直觉告诉他,这个泥潭单靠他的能力很难脱身。

“明明枯黄纸书上记载了这么多,怎么威力差了点...”

这世界,没有那么多的机会给人重新来过。

就像现在一样,进退两难之际,终要取舍。

“再这样下去,只怕很难脱身了...”

“难道要不管阿强?不行,身为一个道人,连人都救不了,你可是要一辈子抬不起头的,而且是你害的他...”

“可不走,等下指不定插翅难逃...”

四周的黑须如同黑色的浪潮,一浪接一浪,看似杂乱,实则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它们缓缓将半个护圈给吞没了。

看得出来,再过片刻,当整个护圈都被黑浪吞没的时候,就是想逃也回天乏术。

“王海波,你怎么这么没用,快想想办法啊!总不可能真的临阵脱逃吧!”

他摸索着口袋,将桃木剑,半点红砂,无数黄符扔向黑浪。

然而当它们触碰的时候,就全被吞没殆尽,半点浪花也没翻涌。

很显然,黑须根本就不惧怕这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三星灯的光开始闪烁的时候,射向大厦里的光也微弱了。

当天暗沉下来,这个世界便会露出它黑色的獠牙。

林子强能感觉到一阵杀气。

从脚底传向头顶,拨弄得脖颈发凉。

“果然,刚才的判断没错,你根本不是毛筠淑!”

看着眼前的幻境逐渐变得狰狞,场景又回到了大厦之中,整个空间全被黑须所包裹,就连自己的身体也缠上了许多黑须。

人之于险境,第一件事情无非是考虑挣脱。

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却依旧没能把大腿拔出黑色的泥潭。

“糟了,海波...”

大厦之外,王海波听到了林子强的呼声。

这让他更加难以取舍了。

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真遇上了洪水涝灾,才发现幻想的会游泳只是幻想,现实中的水深远比想象要恐怖得多。

“既然是怨念,就要用鲜血来化解,成全未完的夙愿。”

声音由远及近,很熟悉。

语气却从未听过,像是一个隐世高人,此刻迎难而来。

是毛筠淑!

“怎么会?”

白天还一个劲地叫师傅。

王海波不敢想象,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划伤了右手,以血为路,逼退了黑须。

“筠淑?”

“师傅,等下再做解释,林哥呢?”

她气势十足,完全不惧怕眼前的恐怖景象。

“他,在里面...”

“还好,赶上了!”

“你的手...”

“没事,化解怨气必须得用到血。”

高举右手,无数的黑须,像是寻找到了目标,疯狂地往伤口上扑。

毛筠淑被巨大的冲力阻挡着,举步维艰,却坚毅地往前走着。

“林哥,林子强...”

她推开大厦的门,周围的气息更凛冽了,风差点将她掀倒。

三星灯的光微微闪动,如同黑夜里的灯塔,为航船指引方向。

“这声音是,筠淑?不,一定又是红衣女妖的诡计!”

“林哥!”

声音瞬间贴在了身上,林子强感觉到有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他。

他本能地想把它甩开,甩了两下,却徒劳无功。

“是我,是我!”

周围的黑须散去,光却依然碧绿。

“筠淑,真的是你吗?”

林子强欢喜之下,一把将毛筠淑抱住,就如同在旧屋里一样。

理智告诉他,这里绝对不会出现毛筠淑的。

直觉告诉他,就是她,那种感觉,那种香气,那种光芒,错不了。

这一次,他赌对了,匆匆一抱,抱得毛筠淑措手不及。

剩余的黑须从屋顶开始往下蔓延,试图卷土重来。

就在林子强的面前,毛筠淑的身后,缓缓降落双头女妖,红色纱布,轻飘飘的,如同人命一样。

她愈靠俞近,挑了挑下手的地方。

很明显,它并不想放过眼前的两人。

“你的对手是我!”

“以血为祭是吗?我懂了...”

王海波对于玄学,那可谓是天生有才。

看到毛筠淑的表现,他瞬间就明白了血的意义。

以木为刀,将拇指划出血来。

血渍伴随着划痕,浸满一刀桃木剑,顺势向着双头女妖砍去。

手起刀落,速度之快,着实有大师之范。

一个漂亮的回旋。

桃木剑直接将上方的头颅斩落。

然而女妖并没有死亡,剩下的身体寻了间隙往楼上逃去,转眼便消失在了廊道之间。

被斩下的头颅转眼便化为了尸水。

绿色的尸水,完全不是人身上流淌的血液。

四周的光也开始变得明亮了起来,唯有安全出口的绿光,总是让人不寒而栗,像是红衣女妖没走远,躲在角落里时刻准备着谋杀。

“真的不是,在做梦?”

伴随着周围的光恢复了正常,林子强缓缓放宽拥抱,眼神却始终离不开毛筠淑。

此刻的她,又像是掉落人间的天使,有诉不尽的苦难,却只愿把最美好的一面给林子强看。

“筠淑,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对了,师傅,还好,多亏你救了我们!”

她很激动,推开林子强便向王海波鞠躬。

右手仍在滴血,杵在右膝盖上,不敢用力。

“筠淑,你的手怎么了?”

林子强一眼就看出端倪来,也不顾她的掩藏,勾起手心便看到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被红衣女妖所伤,林哥,多亏你们来救我。”

“红衣女妖?怎么会...”

“没事,已经过去了,对吧,师傅?”

她对王海波使了个眼色,俏皮中透露着单纯,半点也看不出道法的高深来。

王海波可不是不识趣的人。

要不是毛筠淑,现在指不定已经丧生,他诺诺地点了一下头,如同否定心中的想法。

“筠淑,其实,我觉得,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奇心总会令人想去把神秘的面纱揭开,纵使面纱下是千疮百孔的悲哀。

“筠淑?你是叫筠淑?不是平常都叫徒弟的吗?”

像是为了唯一代名词的所有权,争个面红耳赤。

林子强可听不惯别人叫这个专有的名词。

“不是,阿强,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才...好吧,一时口误了。”

“海波,总感觉今晚的你,怪怪的。”

“别管我怪不怪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灭掉这个双头女妖,已经斩杀了它一半了。”

“果然,为什么它会有两个头?”

“想必在旧屋的时候,融合没有完成,抛弃了肉身,才弄得妖魅不妖魅,怨灵不怨灵的,以杀戮为乐。”

“一定要将它铲除才行!”

林子强没有所谓的大义凛然,只是纯粹为了毛筠淑手上的伤。

“它已经走远了。”

“筠淑,你怎么知道的?”

“哦,是师傅告诉我的嘛,对吧,师傅?”

“奥,对,对对,这里戾气都消失了,它呀,往潜龙湾方向飞走了。”

“怎么总感觉你们两个晚上怪怪的,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事情?能有什么事情?没有啊!”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把林子强给弄得更疑神疑鬼。

“海波,妖魅与妖魅会不会结合?”

“应该不会吧,也很难说。”

经过今晚一事,可算是给王海波大师长了记性。

原以为枯黄纸书在手,天下无敌,结果连黑须都解决不了,还多亏了毛筠淑,才解了困境。

世上无绝对的事情,至少王海波懂了,也不敢不懂。

“很难说,意思是也有可能?”

“差不多吧,为什么这么问?”

“潜龙湾小区不就藏着阴阳女吗?要是被融合了!...”

林子强张牙舞爪,尽可能把局势描绘得十万火急。

在他看来,要是再遇到今晚这样的事情,可不一定有这么多的好运。

更有拥抱到毛筠淑的幸福,一天两次,能这么紧紧抱住她,虽然没能听到她答应给自己一个机会,但已经足够。

他更加确定,眼前的姑娘,就是这辈子要找的人。

“那我们快走吧,相信师傅一定会解决它们的,刚才真的好可怕...”

毛筠淑假装惊恐,往林子强身边挤了挤。

于寻常,并没有什么怪异。

然而此刻,王海波已经知道毛筠淑身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刻的她竟又装得若无其事,难免让人有所疑惑。

“看样子,这个女人很了解妖魅,她靠近林子强,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人,往往拥有最毒的毒液。

王海波可谓是深受其害,怎么也不会忘记。

他于心里开始提防起毛筠淑。

虽然也愧疚,若不是她,指不定此刻已经死去,但是她身上的伪装,就如同妖魅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对吧,师傅?”

毛筠淑乖巧地追问了一遍,怯懦着,生怕王海波将刚才的事情说出来。

“放心,有林哥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哪怕只是朋友...”

林子强可不想放过红衣女妖。

它让毛筠淑受伤,必定斩草除根才能彻底放心。

幸福的瞬间,在裂痕面前,终成错觉。

一万句喜欢,也敌不过一句到此为止令人印象深刻。

林子强忘不了,那一句“我们只是朋友”。

它像一把匕首,扎在心上。

当心蠢蠢欲动的时候,就摇动一下,疼得人寻死觅活。

可世间,谁能按捺住内心的欢喜?

它像一个天真的小孩,跌倒了,哭一次,依旧会笑着往前冲。

“完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该不会又想拒绝我吧!还是说表现太过明显了...”

身陷情迷,悲喜巨震,爱不得,拒难受,弃不愿,追有惑...

毛筠淑的一瞥一笑,一低眉一伤神,纵横交错在林子强的心里。

简直如滔天巨浪,将摇荡的心船,翻手覆雨之间捉弄。

“其实,我就是想表达,出自朋友的方面,我会保护你的,不为其他。”

他尴尬地笑了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偏偏王海波在一旁,多希望能有让人消失的技艺,把王海波瞬间送走。

“她没有你,也不会有危险的。”

“你懂什么呀!饱汉不知饿汉饥。”

“什么饱汗饿汗的?咬文嚼字我可听不懂。”

“王梦娇啊!海波,缘分在了,可别错过了。”

“噗,都什么跟什么!算了,没工夫跟你斗嘴,我先行一步,万一真的妖魅结合了,今晚就不太平了。”

王海波冲了个白眼,甩两下绣袍,佐弄着桃木剑就往潜龙湾方向赶去。

“王梦娇是谁?”

“她呀,是海波的女朋友。”

“真的?”

“真的...”

林子强眨巴着眼睛,看得出来毛筠淑对王梦娇很好奇。

每当他说出女性名字的时候,毛筠淑都像是着了魔,怎么也要弄清楚,这让林子强敏感起来。

“如果喜欢我,为什么又要拒绝我?如果不喜欢我,那又何必这副表情...”

他的心空洞着,爱而不得,却又存在某些机会的时候,最折磨人。

哪怕是拒绝,来个两不相见,让人彻底死心,也好过有幻想吊着人,就连灵魂也抽动着。

...

潜龙湾的晚上,保安明显少了很多,小侧门开着。

很明显,它坏了。

坏得刚好符合时机,坏得令人不寒而栗。

“来客过来登记一下。”

保安室里,传出一个女性声音,是位兼职的女保安。

“师傅,你是不是刚来这个小区?”

“来了有半个月了。”

“难怪见你如此陌生。”

“你们两个是住户?”

“对啊,就住在这89号楼里。”

“难怪,你们平常也不开灯,还以为89号楼没人住呢,结婚了吧?”

“结婚?哦,快了。”

“你们两长得还真般配。”

“谢谢你了,那我们就进去了?”

“当然。”

算是有惊无险,林子强可算是发挥了幕后记者的一个长处,那就是骗。

事实上,这个世界充满了各色谎言,要想活下来,就必须学会审时度势,学会撒谎,学会看人。

“林哥,她好像误以为我们是情侣?”

“保安嘛,闲唠一下罢了,刚才我也是随口说的。”

可在林子强心中,恨不得自己真是89号楼的住户,恨不得真快要结婚的模样。

明明是同一个世界,有些人可以住着高楼大厦,衣食无忧,而自己却忙忙碌碌,不知所求。

生活,就像是一种玩笑。

它在高低起伏之间,把人分为三六九等。

于物质上,确实如此,于人格上,谁又真的高人一等?

大抵是自封的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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